第十八章 二奶能当职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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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们的日子是独守空房的日子。为了排遣寂寞,打发空虚,她们往往花钱买刺激。
在长达60天的暗访中,我大体了解了“二奶”们的娱乐生活。说实话,与同龄的年轻女性相比,她们的兴趣范围较窄,娱乐活动也过于偏狭。她们基本上不读书,只是浏览香港报纸与香港各类周刊的娱乐版,看电视也只看翡翠台或本港台每晚7点的电视连续剧。她们不理国际国内新闻,但对香港的各类八卦新闻却了解得头头是道。
她们的娱乐活动大致包括以下几个方面:赌博(打麻将),赌马,买**彩,泡迪厅,跟车(跟老公的大货柜车跑广东境内的短途运输),逛商场,以及参加老乡们的聚会。
在第三章里,我讲述了第一次走进地下麻将馆的情形,这以后,我还去另外几个麻将馆打了五六次麻将。但最令我刺激、惊讶的,不是麻将,而是在外围参与赌香港的赛马,港人叫赌外围马。
说起我如何在深圳参与赌香港马,不得不说到鞋匠小于。他是湖北黄梅人,常年在海湾村的肉菜市场门口摆鞋摊。他是我卧底调查以来所认识的第一位异性朋友。刚刚开始“企街”的头一个星期,有时苦于找不到调查对象,我就会到他的鞋摊上和他聊天。熟稔起来后,他见我独自一人好不“凄凉”,就建议我去“赌马”消磨时光。
我不懂赌马,更不知如何操作。1月31日上午,正月初八,在鞋匠小于的指引下,我去村口一家书报摊买了一份《马经》。说到深圳的书报摊,是一种非常可观的文化市场,报摊遍布大街小巷,几乎每个公交车站、生活小区,都有一个布置得整齐划一的书报摊,供应各种报纸和杂志。深圳人,尤其是青年人喜欢读报,也舍得花钱买报。在海湾村,也有几个书报摊,报刊种类和数量比繁街闹市的要少一些。报摊上零售的报纸中,只有《香港商报》与《东方日报》因有“马经”专版,都销得不错。此外还有《港澳马讯》与《东方马讯》。我估计这两种小报都是非法出版物。我买了一份《香港商报》回到补鞋摊。我之所以买这份报纸,是因为当时我正在这家报社供职。鞋匠小于却摇摇头说:“这几份报纸虽然介绍了马经,但介绍得不够详细。”他带着我再次来到了书报摊。
“拿一整套《马经》吧!”鞋匠小于站在摊主身后说,看得出来他同摊主很熟。
我站在报摊前,翻阅各类报纸杂志。摊主突然提高了革命警惕性,斜视着我,对鞋匠小于说:“等一下再给你。”
“没关系,她是我朋友。”鞋匠小于笑着解释。摊主看了看我,大概看出我不是文化稽查大队的便衣吧,放下心来,从藏在报摊底下的一个纸箱里,拿出了一整套《马经》。
所谓一整套《马经》,是在A3复印纸上的一沓复印品,由《濠江赌经版》、《赌经》、《黄大仙救世报》、《**彩马会财经》、《明报曾女士铁板神数》、《新濠江赌经版》、《香港黄大仙救世报》、《濠江赌经加大版》、《曾道人神算通》等组成,统称《马经》。没有任何出版单位、批准文号,全都是地下非法出版物。我在深圳也有8年了,一直当记者,却是头一次看到整套《马经》。
我付了36元钱,捧回厚厚的一大摞天书般的废纸,任我怎么看也看不懂。我笑笑,干脆交给鞋匠小于帮我探究。
我对赌马一无所知。鞋匠小于说,赌马在香港是合法的,但在深圳赌外围马却是一件违法的事。大多数的货柜车司机喜欢赌马,住在深圳或在内地跑车也都心系港澳马场。不知从哪年开始,村里有钱有势之人开始自己做庄家,找人买马,每次赌马的输赢量都很大,坐庄人每晚进项有好几百万。
鞋匠小于告诉我,真正的坐庄人谁也没有见过。村中十几家杂货店都可以买马,店主是小庄家,听命于大庄家。村里赌马赌得凶,派出所来抓过几次,但是抓归抓,赌归赌。赌马又分赌香港马与澳门马两种,每周有两次,香港马为每星期三晚上7:30分,星期六中午1时整。澳门马为每星期二晚上7:30分,星期日中午1时整。今天正好是星期三,鞋匠与我约定晚上去赌香港外围马。
晚上7时28分,我赶到鞋匠小于的摊子前,他已收拾完他的鞋摊,将家什堆放在修理铺里面,拍拍手说:“快走,可能第一场马都赶不上了。”
我俩急急地往村子的腹地赶,路过一家豪华西餐厅,落地玻璃门外站满了人,个个都盯着西餐厅内悬挂的两台25英寸彩电,屏幕上明珠台正播出第一场赛马的实况,12匹马儿正争先恐后地向前奔驰。
“完了!我的3号马呀!”鞋匠小于一个劲地埋怨自己,“我要是不补最后一双鞋就好了,才1元5角,第一场就赶不上了。”
他继续往前赶,一直走到115栋楼房的底层,走进一家电器修理铺。铺面有15平方米左右,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台或新或旧的电视机。鞋匠小于一走进去就问:“第一场完了?”

“完了,跑下一场吧!”从铺子的灯影里走出一个瘦高个的人来。他就是小庄家,村里有十几个买外围马的地方,他这里算一个。他叫大卢。
大卢是广东梅县人,在村里开了一个修理铺。后来,我听他说,电器修理赚不到什么钱,还不如替大老板买外围马收佣来得快。
“你也买吗?”大卢问我。这时,门外闪进来3位靓女。一位梳着娃娃头的年轻女子,一**坐在桌面上,兴奋得容光焕发。她的两只细长的美腿搁在桌面上,本来就短的牛仔裙被拉到大腿根处,露出粉色的三角裤,立即令在场的四五位男士患上“焦渴症”。
“我赚了多少?”美腿女子问。
大卢一脸讨好地说:“1090元。你的手气真的不错哦。”
“太好了,小美!”另外两位女子大呼小叫地张扬。在昏暗的灯光下,伴随着赛马场电视解说员的粤语解说,那位叫小美的女子一直处于兴奋之中,索性站在桌子上,孟浪地转了一圈,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愉快地打起唿哨来。
“我一直说买3号的。”鞋匠小于看见3号马拿了冠军,开始唠叨个不停。他拿过几份《香港商报》马经专版给我,把我丢在一边,开始开动所有的智慧独自研习马术。
距离第二场跑马还有7分钟,门外呼啦啦又冲进来七八位年轻女仔。她们的脂粉气息与香水味一下子就占满了这个小小的电器修理铺,令人有种窒息的感觉。女仔们似乎是熟客了,各顾各找个好位子坐下,没有位子的人干脆坐在桌面上。女仔们个个有几分姿色,真可谓是美女与跑马相互媲美。
第二场开赛时间是8时整,我拿着一张马经,看得头也昏来眼也花,不知道如何下手。
大卢见我有抽身离去的意思,立即殷勤地走过来,赶紧给我“恶补”一下:每半个小时开场一次,每次由12匹马共同赛跑,你可以在12匹马中挑选,比如第二场是1000米,你就利用马经分析12匹上场的马的实力。
“买6号!”鞋匠小于坚定而果敢地告诉我。
“真的吗?”小美问。鞋匠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七八张嘴叽叽喳喳地问来问去,鞋匠小于卖个关子,干脆不搭腔。
“跟着他买啦!他的手气一向很顺,肯定不会输。”大卢说。
我在鞋匠小于的授意下,连买了6号马。用他的话解释说,连买的性质就是,不管你买的马赢了前几位,你都有钱拿。
我不敢多买,只买了20元。果真,6号勇得冠军,电视上外围马派出45.50元利。大卢抽佣5.50元,我净赚20元。鞋匠小于买了100元,赚了420元。
鞋匠小于似乎受到仙人指引,一路买一路发,也一直受到众多女性的追捧。跑马跑到10时整,铺面几乎都要被靓女们挤爆了。我数了一下,共有11位女仔在与香港的跑马场同频共振。
鞋匠小于坐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抽着女仔们送的烟,吃着龙眼,当他深思熟虑之后说可以、必须、应该买几号马时,女仔们的欢呼尖叫声差不多能将房顶掀翻。
一位叫阿香的女仔,大概是运气十分不佳的缘故吧,每赌必输,旁人劝也劝不住,两个小时输掉1600元,她傻傻地站在那里,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旁边的人悄声告诉我,她的香港老公已经撕毁协议,不再包养她了。今晚她想搏一下,为明天的日子留一点钱,谁知道全盘输光。我不知道,她这样赌博以后怎样生活?
赢了20元后,我再没有下注。就在大家盯着屏幕,七嘴八舌地议论马事时,鞋匠小于突然附在我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阿敏,这些女仔,都是做小的。”
我心一惊,重新审视周围女仔,她们修长的大腿穿在紧包**的裤子里,上身穿得单而且薄,但个个面色生辉,巧笑嫣然。这些年轻貌美的女仔呼呼喝喝,进进出出,快快乐乐,疯疯癫癫。她们在这里花着从男人身上挣来的钱财,是在寻求刺激,肆意发泄。对她们来说,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又一个夜晚就这样被轻易地打发过去了。当然,对阿香这种人来说,与其说是赌马,不如说是拿青春赌明天,想依靠幸运女神的手来拓展她们未来的谋生之路。
后来,我一直琢磨,为什么鞋匠小于在突然之间告诉我这些女仔都是做小的呢?当时,他是被当成赌神、财神那样地被她们围着、供着的呀?按说,被众多漂亮女孩拥戴,对一个摆摊补鞋的青年人来说,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可以满足某种虚荣心。我想,他一定是从骨子里看不起“做小”的,在她们神采飞扬的时候,揭开她们“二奶”的真面目让我看,就是说,他觉得他一个补鞋的,自食其力,尽管被她们瞧不起,也比她们要自尊、自重、自强、自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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