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残缺的包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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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餐厅苦斗,倒成了阿银和阿原感情的催化剂。
第二天,阿原特意到发廊来找阿银,要请她吃饭,给她压惊。他认为,阿银很有义气,危难时刻不仅没有先跑,反而帮他打那个女仔,让他很感动。
那个大块头女仔,曾经被阿原养了3年。后来,阿原看她什么也不愿学,心灵空虚,好赌滥赌,慢慢地疏远了她。有一次,大块头女仔在外边赌牌输掉了将近万把块钱,在债主催逼下,她雄赳赳找到阿原要他付款。阿原说没有,她立即传呼同乡将阿原绑架到自己住处,非逼他拿出钱来不可。阿原反复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无计可施,最后还是将阿原放了。
大块头女仔认定阿原是一棵摇钱树,只是由于阿银“第三者”插足,才只见摆风而不落钱下来。她认定阿银断了她的财路,雇请两个小烂仔在发廊门口叫骂阿银,从早骂到晚,看见她就吐唾沫。
发廊生意大受影响,发廊老板哪能受得了这种拆烂污的事,坚决把阿银辞退掉了。阿原说,是他连累了阿银,给了她3000元,叫她去租房子住,并宽慰说,假如找不到工作,他会养着她。
阿银并没有租房独居,而是投靠姐姐。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感觉很茫然,什么东西都不敢添置,也不敢像姐姐那样去投资。出门在外,钱是人的胆。她只是攥一把钱给自己撑腰壮胆。
阿原还是经常来找阿银,两人一同去听音乐会,逛音响商店。有时,阿银发现,阿原会接到一两个女人的亲密电话。直觉告诉她,阿原和大块头女仔依旧若即若离,并没有分开。
但是,阿银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仍然和他交往。大概是3个月后的一个周末,两人上街,在东门与大块头女仔不期而遇。看到她惊喜、雀跃地揽住阿原的亲热样子,阿银心里酸酸的,掉头便走。
过了一个星期,阿原又来找阿银,绝口不提那天发生的事情。那时,阿银在另一家发廊当洗头妹,常常被阿原传呼出去玩。阿银凭感觉认为,他们还在同居,很不开心,但心里又放不下他。有时,阿银会接到大块头女仔的骚扰电话,蛮横地骂她,命令她离他远一点。阿银满肚子委屈,不便对姐姐说,只有闷闷地憋在肚子里,有时候也会把心里话告诉阿原。她想,解铃还须系铃人,希望阿原能够把棘手的事情解决好。
不知是抚慰还是补偿,阿原又给她3000元去租房。这回,阿银真的租了房子,只是什么家具也没有买。当她高高兴兴地把住址告诉阿原之后,觉察到阿原还在她和女仔两者之间徘徊,觉得自己活得很辛苦。想了想,悄悄地换了住处,也不告诉阿原,再一次找工上班,走自食其力的道路。
这回,阿银很高兴,她在一家西餐厅那里当部长,每月能拿1200元,令她心满意足。她很珍惜这份工作,决心直面人生,努力赚钱,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
在西餐厅工作一个星期后,阿银回到家中,发觉衣橱里还有五六件阿原的衣服,就将衣服放在阿金家,打电话给阿原,叫他去阿金那里拿走那些衣服。
阿银传递给阿原的信息很明确,那就是断交。但在阿原看来,正是寻找阿银毫无头绪之时,突然有了伊人的消息,真让他喜出望外。他没有去拿回衣服而是直接来找阿银,阿银不理他。他就找到西餐厅来,把车停在西餐厅的路边等她下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晚,阿银都会发现他坐在车里摇头晃脑地听歌,守候她的到来。西餐厅营业到凌晨2点,阿银收工走到门口,他立即跳下车赶过来缠住她。
有时候,阿银说:“你再纠缠,我报警了!”
阿原说:“你要报警早报了。”他再次劝阿银放弃工作,“何必这样辛苦,干脆我养你得了。”
“那她呢?”阿银决定把牌摊开来谈,再不想在三角、四角的关系中纠缠。
“谁呀?”阿原明知故问。
“我胆子小,又不会跟人家争。”阿银看着阿原,泪水缓缓地落了下来,“每次她一出现,结局就是我必须走,我已经走了两次了,难道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吗?”
看见阿银落泪,阿原也很激动:“傻女。我总觉得,你这么年轻,又靓丽,有大把的男人喜欢你,我的年岁又大,你点解会中意我(怎么会喜欢我)?”
阿银什么也没有说,只有眼泪在表白她的心迹。是的,她心中始终放不下他。一想到他,总会想起那一年的腊月二十九,她被车撞了,茫茫人海中,只有这个老头替她支付医药费。她思前想后,被感情牵着鼻子走,像找父爱那样地被阿原包养下来了。时间过得真快,到如今已经两年了。
说起自己的生活,阿银很满足: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现在租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月租1400元,水电费300多元。他每个月一般给我5000至6000元。他是那种直率的人,有什么就说,从不吞吞吐吐。多赚了钱,就多给我,少赚就少给。有时,他没钱给,还从我这里拿钱用呢!
“我跟他在一起,是心甘情愿的。他一直劝我学点什么。最早时,他买过一部电子琴给我,要100元一堂课,我嫌贵不愿去,结果他以为我不愿意学电子琴,就自作主张又买了一架钢琴给我,我一直觉得太贵了。但是,钢琴买回来了,花那么大的价钱,我不认真学行吗?一开始,我学琴没什么兴趣,到我这个年纪学习钢琴一般是有难度的,他给我请了一位女老师,很年轻。当她知道我是“二奶”时,竟甩手不来了。我老公找了她两次,把情况谈了谈,从此她再也没有看不起我。我的心情不错,每天都练琴,最少一天也要练两个钟头。

“他打算给我买台电脑,让我学习打字上网。他是个负责的男人,总想替我规划好未来。他在那边是有妻室的,他越替我规划未来,我越觉得他可能会走,为了走得放心才这样安排我的后半生。但是,未来究竟怎么样?谁又能知道呢?
“假如有一天,他像我姐姐的老公那样消失了,我是绝对不会去找他的。我和他在一起,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不是有句话叫‘不期望天长地久,但愿一朝拥有’吗?这段日子,我是幸福的,我永远感激他。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我的话,肯定有他自己的苦衷。我对自己说,不要吵,不要闹,我会继续我自己的生活。像我们这样的女人,不想开一点,怎么办呢?”
只是,阿银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能够想得开吗?我望着她的眼睛,她将头转了过去。在那双眼里,湿湿的,亮亮的,随时有泪水会掉落下来。
处于“婚姻”异态下的“二奶”,极希望有个常态意义上的家,希望这个家与正常婚姻中的女人一样也能够遮风避雨,安身立命。所以,在和一个并不真正属于自己的男人组成的临时家庭中,为了寻求平衡,一些“二奶”容易选择心理上的自觉逃避。
在同阿银的闲谈中,她多次强调,她对自己的“二奶”身份持一种心甘情愿的态度。站在无奈的立场上,阿银常常会找个好借口来说服自己,劝慰自己,让自己凡事想开一些。
1月29日上午10点半,深圳河畔吹过来的春风轻轻地拂过这个都市里的村落。坐在休闲区的石凳上,我和阿洁谈起有关阿银的故事。刚刚说到阿银无所谓的心态,阿洁却不容置疑地指出:“阿银想得开?鬼话,凡是做‘二奶’的都想不开。”
无论是作为记者,还是作为早过而立之年的女人,我都很难体会“二奶”的心理状态,我没有搭话。阿洁以洞若观火的口气说:“她自己说心甘情愿是不是?那我给你讲讲阿银的事吧。”
“去年,阿原的货柜车因违反我们这边的交通规则,被交警扣了。阿原一个星期出不了车,留在深圳的家里,很自然地就将脱下的衣服随手扔给阿银洗。包养‘二奶’的司机有个共同的习惯,一般不让‘二奶’洗衣服或收拾东西,生怕她们找到什么不利于他们的蛛丝马迹。那天也真巧,阿银翻出了一张香港汇丰银行的过账单,发现每个月的5日阿原都会汇出两万元。
“阿银看不懂,就来找我老公。我老公提醒她,这么大的数目,应该是汇给香港太太的钱。阿银拐弯抹角地问阿原,果然得到确切答复。她就想不通了,阿原每月给香港汇两万元港币,给自己只有几千元人民币。她的心理就不平衡了。
“阿银哭着来找我。我劝她说,人家又没骗你,他太太在香港生活,还要养两个孩子,两万元不算多。你这边虽然嫌少,但生活费用是够的。人家不可能因为包你,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他又没骗你,你愿意有什么办法?
“阿银还是哭,说自己怎么样都不开心。我又说,你姐姐阿金就是一个例子,明明知道你姐姐不开心,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阿银强调那年被车撞后,经常头昏。昏倒在洗手间里已不是一次两次,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这个样子,怎么找得到一个好男人嫁出去?看起来,她想再挨过几年,手头攒点钱,然后离开阿原。”
阿洁不欣赏阿银的歧路之“爱”。她认为阿银的老公比较自私,仅对阿银好,对她娘家人的态度很恶劣,这足以证明他对她的爱是十分不牢靠的。
阿洁告诉我,阿银丈夫喜欢二人世界,不喜欢外人妨碍,即使是阿银家人也不能容忍。去年,阿银父亲来深圳探望女儿,在阿银家住了才两天,阿原就拉长着脸,成天不说一句话,他只好到大女儿阿金家住。半年后,阿银母亲脚上生疮,来深圳阿银家养病,阿原晚上吃过饭就到货柜车上去睡,不回家。阿银母亲原本打算多住些日子,只住了3天就回去了。
阿银嫂子也在深圳打工,周末来阿银家玩。有一次,她不知怎地得罪了阿原,此后,阿原只要看见阿银嫂子在自己家里,就出门不进屋。阿银家只要有亲戚借宿,阿原宁可在货柜车上蜷缩,也不和大家亲近。
“这叫爱情吗?一点包容都没有,我不知道阿银怎么受得了?”阿洁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何况,和河南妹的关系还不清不楚!”
当晚,我回到住处,在风铃的摇动声中,在笔记本上写道:“阿原大爷你也太不公平了吧?你对阿银提出希望二人世界,那你为什么在香港还有个二人世界呢?为什么对阿银亲友如此不近人情?”睡到半夜,我又爬起来加了几句:“或许阿原在内心也知道重婚纳妾毕竟不是光彩之举,所以害怕或者愧对与女方亲友共处一室吧?”
这一晚一直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不知什么时候,好像睡着了。隐约中,耳畔回响着清脆的钢琴声。我看见,阿银在努力地弹奏《少女的祈祷》。音符穿越晨曦,清澈、透亮、迷人……天亮了吗?我睁开眼,室内室外均是夜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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