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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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递上的文件中,有一沓厚厚的账单需要我签字,是每季度一次的租车款,秘书已经核查过,我大笔一挥正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无意中瞄到合同的复印件,法人刘振兴的名字下面,合同有效期是六月三十日。
心里咯噔一下,问秘书,“今天几号?”
“六月十七。”对我习惯性的脑短路,秘书早已波澜不惊。
原来如此,我放下笔。
这么说,是为了续签合同,而不是觑觎我的美色?秘书离开后,我伏在手臂上狂笑,开始肉疼那款限量版。简单的一件事却搞得如此暧昧,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我依然笑个不停。自从被某客户当作同级同事的秘书,衣橱里的套装,只余下黑米灰三色,唯一敢翻点花样的,只有衬衣的颜色。男孩一样的短发,整天面对电脑得到的黑眼圈。是什么让你觉得,英俊多金的法人代表会看上你?我耸耸肩,把手指上的水甩在镜面上。
相对这份合同,限量版的价值显得过高。我起了疑心,把合同细细过了一遍。果然,至少挑出四、五个值得商榷之处。
这份合同是我的前任兼现任上司升迁前签署的,他吃准了我不敢翻案。
自己得了好处,却把黑锅踢给我,我微笑,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三个小时后,我把公司律师的回邮发给远在总部的上司,诚恳地询问该怎么办。按规定所有的合同都需律师过目,但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是,价值低于某个数的,可以自己决定。他钻这个空子,却不能责备我的规矩。
上司的答复很简单,一切由我作主,他也只有这个回答。
刘振兴应约登门续签合同的时候,吸引了半数以上女职员的目光。
不得不承认,男人长得好确实占尽了便宜。一直以为只有西方人穿起西装来才有模有样,小刘老板彻底推翻了这个谬论。公司内也有所谓的“四大公子”,和他一比则黯然失色。李骏算是说得过去的俊男,斯文有余,却输在细腻上。
身受师太荼毒多年,一直对穿贴身白衬衣的男人情有独钟。刘振兴脱掉外套的时候,我屏住呼吸三十秒,嘴唇发干,几十年定力全失。
秘书凑在耳边悄悄说:“长得象欧阳明月。”
我啐她,“没出息样!给你要个签名?”她送上咖啡和茶,笑嘻嘻地退出去。
午餐时听小姑娘们聊天,即使很少看国内的电视剧,我也知道有部烂剧名《雪花女神龙》,里面却有颗明珠叫欧阳明月。看上去对面这颗明珠很明白自己的优势,笑得胸有成竹。
我开始讲话,几条理由摆出来,他的笑容渐渐僵硬,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局面。想我那上司,也没有必要为点蝇头小利冒这个险。
傻了吧,小子,美男计不是所向披靡。轮到我欣赏他的失态。
他却很快镇静下来,一二三四五,反驳得头头是道,由不得人另眼相看。我在他的年纪,还是一团浆糊,可惜他碰到的是今天的我。每次会议或谈判前,我都要熬夜做足功课,对立方可能提到的问题或故意刁难,事前尽量准备好对策。否则以我遇事慢半拍的反应速度,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我不打算赶尽杀绝,省不省的都是公司的钱,和我本人的收入没有任何关系。大家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我忌讳的是让人当作傻瓜戏耍。一个小时的扯皮之后,我们更改了原合同中的三项条款,双方握手言欢。
“我会记得你,女士。”离开的时候,他把一句非常言情的话说得咬牙切齿。
“我的荣幸,刘先生。”我躬躬身,回他以含情脉脉。这一次,他至少知道了谁才是现在的老大。
可惜我办公室里这点功底,在家务事上毫无用武之地。看到手机上母亲大人的电话号码,就开始头皮发麻。溜到消防楼梯处接听。老太太一贯地表示不满。
“李骏说,你们不打算举行婚礼?”
“妈,”我陪笑,“这不正在商量吗?”
“是他妈的主意?我们嫁个姑娘偷偷摸摸的什么意思?”
我头大,“不是。我和李……我自己的主意。”
“得了,自己的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在李骏跟前一向软弱,还让他家人欺负,你这个笨蛋哪!”老太太一旦开始贬低我,便滔滔不绝。人都说癞痢头儿子也是自家的好,咱家正好反过来。我很不解,既然象她说得一样不堪,凭什么觉得别人家一定委屈了自己女儿?
“妈,妈,我还在上班,咱们回家再说成不?”我总算找个空档插进去一句话。
“包徵,妈都是为你好。你爸也生气,可是不好说,你不知道李骏说话的口气……”老妈说着说着哭了。
“你别哭,是我不好,我找李骏……”我慌了手脚,眼眶也开始发酸,老太太的眼泪一向是杀手锏。
挂了电话怒火上冲,拨通李骏的手机,劈头就是一句痛骂,“你他妈的是人不是?”
那边半天没有声音,显然懵了头,很久反应过来,“你抽什么疯?”
“你猪油吃多蒙了心,和我爸妈胡说些什么?”
“靠,你们家老头老太太问我的意思,我如实交待,什么叫胡说?”李骏的火气似乎也上来了。
“我……你至少态度要好点吧?他们可是你岳父岳母!”
“你怎么知道我态度不好?你希望我说话低三下四象只哈巴狗?对不起,老师没教过。”
我气至哽咽,李骏是当年大专辩论赛的种子选手,在他面前我总是从有理变无理,最后理屈词穷。李某人的辞典里,也没有女人需要迁就这个概念。或许他明白,但是没有在我身上实践过。
“好了好了,我忙着,回头再说。”他很不耐烦,挂了电话。
我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每次都是这样,别人都是无辜的,所有的错处都在我身上,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抱着咖啡杯唉声叹气,师傅的教导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师傅说,一个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容易被人抓到弱处下手。我自嘲地想,所以我不是成功人士。
“女士,可有荣幸邀请您喝一杯?”刘振兴的电话如同救命稻草。
我只犹豫了十秒,便抓起外套手包,声音里的迫不及待让自己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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