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年前写得一个短篇系列：
电话已经装好了两个星期，总共只响了两次：第一次是我父亲喊我吃饭，
他是怕我没有生意，过分节省开支委屈了自己的肚子。第二次就是秘书莉莉提出
辞职，也难怪！心理诊所开业两周时间没有一个顾客上门，我那什么发给她薪水？
我将速食面的空盒重重丢到纸篓里，眼睛落到电话机上，重新恢复到十分钟
前的呆滞模样。可能莉莉说的对，我自己应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了。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手忙脚乱的拿起了电话。
“「空灵心理咨询」吗？我找陆凡医生！”一个忧伤的女声从电话的那端传
来。
单从她的声音，我立刻分析出对方一定有着极重的心事，我的心脏开始怦怦
直跳。期盼已久的第一位顾客终于到来了。
“我就是陆凡！”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我……我想见你……”她的语气显得十分的犹豫。
“我最近很忙……恐怕近两天没有时间！”我深知不能操之过急，不然我的
头炮生意又会泡汤。
她果然进入了我的圈套：“陆医生！我……真的有急事……我需要一个人解
开我心中的结……”
“这样！”我的语调尽量的拉长，沉默了三秒钟之后才说：“如果方便的话，
你可不可以在电话中谈？我可以免费为你作十分钟的咨询。”
“不！”她果断的拒绝。
“陆医生，我可以付给你十倍的价钱，前提是你要给我一个见面的机会！”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幸运之神终于降临到了我的身边。
“这……”我依然显得犹豫。
“我丈夫回来了……明天上午九点我准时到你那里……”
电话的那端响起了忙音。
我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当时钟指向九点时，我的房门被轻轻扣响了。
“请进！”
一个气质优雅的少妇走进门来。她的年纪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姣好的面容
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忧郁，她的肤色极白，在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的衬托下，
整个人更显得失去了血色。也许是为了使自己增加一点色彩，她的唇膏选用了艳
丽的大红。
从走进房门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神就开始四处的游移。
“你就是陆凡？”她的眼神落在墙面上悬挂的一副油画，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了。
“请坐！”我尽量放缓语气使自己显得平和可亲。
她坐在我的对面，从包中取出了香烟和火机。
她的手指纤长而美丽，每一个动作都富有节奏和韵律。
“我叫安雅……”她望着墙上的油画开始了她的故事。
安雅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孟星。
孟星高大英俊；幽默健谈，充满了男性魅力，再加上他令人羡慕的工作；绝
对属于那种让女孩一见倾心的男士。安雅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天空正在下雨，
孟星夹着雨伞任凭雨水淋湿他价格不菲的西装。急于躲雨的安雅撞在他的身上…
…一切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你们结婚后感情怎么样？”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许多爱的死去活来的男
女，一旦结婚就会变得麻木，不然也不会有人总结出「婚姻是感情的坟墓」这句
话。
“我爱我的丈夫！”安雅的目光又回到那幅画上，纤长的手指不安的绞结着。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丈夫对你怎么样？”
“他……很好……”安雅变得有些不安。
“我是说……他对我……很好，可是不像别人夫妻那样……你懂吗？”安雅
费力的说出这句话，苍白的脸颊透出一丝嫣红。
“你是指夫妻生活？”我心中觉着有些好笑，假如她指得是这点，那么她显
然看错医生了。
安雅垂下头去：“开始我们都很正常，可是……自从我怀孕后一切都发生了
变化……”
我点了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他从未停止过对我的……要求……哪怕是我反应最重的时候。”
我并不感到惊奇，的确有许多男人在妻子怀孕的时候性需求变得格外强烈。
“我……怀孕三个月后……胎儿还只有一个多月大小……”
这也不足为奇，胚胎停止发育的例子比比皆是。
“我十分害怕，决定把这个孩子拿掉，可是一和我丈夫商量，他大发雷霆…
…我从认识他还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安雅接下来的话更加让我大吃一惊。
“可第二天醒来，我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你流产了？”
安雅缓缓摇了摇头。
“难道胎儿会自己消失么？”她的话在我听来简直难以置信，我开始怀疑她
的精神是否正常。
“我求教了许多医学专家，他们的结论几乎一致……我从未怀过孕。”
“这就证明你之前认为自己怀孕未必是真的。”
“不！”她从随身的棕色皮包中拿出一沓厚厚的病历放到我的桌上。
我看了她一眼：“你丈夫是什么反应？”
“他……他……”安雅的瞳孔再次收缩，手指微微的痉挛。
“放心，我们的谈话不会有任何人听到。”我轻声安慰她，尽量平复她激动
的情绪。
安雅点燃了进门后的第二根香烟，若隐若现的烟雾使她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模
糊。
“我本来以为……他会很生气，可是他……他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么你们的生活不是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安雅摇摇头：“他病了……”
我询问的目光望向她。
“他……的举动越来越……像……”
“像什么？”我忍不住问。
“像女人！”安雅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抽出纸巾递了过去。
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情：“他……变得喜欢打扮，衣着
喜欢艳丽的色彩，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更离谱的是，他有了反应……”
“什么？”我听得有些糊涂。
“他……竟然有了像我怀孕时一样的反应……”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之间……我是指还有没有过夫妻生活？”
安雅紧紧的咬住下唇，我看得出她的唇角在轻轻的抽搐。
无声的回答意味着否定。
“像这样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我从她的神情看出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半年！”她的目光变得十分酸楚。
“哦！对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从包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盒推到我的
面前。
我打开纸盒，一片洁白的羽毛静静躺在绿色的盒底。
“这是我在他的床上发现的，也许会有帮助。”她停了停又补充说：“我们
已经分居很久了。”
时钟轻轻的鸣响，她的脸上霎时闪过惊恐的神情，她迅速地站起身来。
“我要回去了，他发现我不在会发疯的。”
她从皮包中抽出一沓钞票：“你帮我调查，我先付你三千元作为活动资费。”
我暗暗苦笑，自己从心理医生变成私家侦探了。“
安雅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墙上的油画。
“为什么选我？”我在她出门前说出了心中的迷惑。
她的身躯变得挺直：“因为你没有任何的名气……你一定要为我保密。”
她的话，让我更加的迷惑，门轻轻的合上。贴在后面的广告语映入我的眼帘
「空灵心理咨询：解开你心中的谜团，平复你创伤的心扉。你不知道我是谁？我
也不记得你是谁！」
安雅没有说谎，她的病历清清楚楚的记录了她怀孕之后的经历。我开始对她
的经历产生了兴趣。
于是我带着她留给我的那片羽毛来到了「国立基因研究中心」
采妮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过去的恋人，我们一起度过了大学的五年时光，
我和她的成绩同样优秀，不同的是她毕业后选择了继续深造，而且听说即将成为
市长的儿媳，而我选择了步入社会。方向的不同导致了我们最终的分手，不过我
们依然是要好的朋友。
她的身材变得更加丰满惹火，宽松的工作服也遮不住她傲人的双峰。
我的眼神多少有些暧昧，她立刻从我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有些嗔怪的白了
我一眼。
“生意怎么样？”她轻轻甩了甩卷曲的长发。
“惨淡经营！”我可是一点也没夸张。
“德行，怕我让你请客！”采妮的性格依然率真直爽。
“请你吃饭，好啊！不如今天晚上我请你吃日本料理，顺便重叙旧情。”
采妮俏丽的面孔微微有些发红，显然想起我们之间的那段过去。
“你就是改不了油嘴滑舌的毛病，说吧！又有什么事情。”
谈到正事，我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将前来的目的告诉了她，当然省略了客户
的姓名和羽毛的来历。
采妮让我换上工作服，带我来到基因检测室。
她剪下羽毛的一角放入了基因检测仪，随着连续的嘀嘀声，电脑显示屏上出
现了羽毛的基因图谱。
采妮调出各种鸟类的基因库作为比较，结果令两人大吃一惊。
采妮难以置信的望着我：“你从哪里得到的这片羽毛，它绝对不属于鸟类。”
“不如试试其他的物种？”我轻声的建议。
采妮移动鼠标，调出了已知的所有物种的基因库。
我隐隐感觉到事情变得越来越神秘，心中产生了强烈的预感，这片羽毛可能
不属于已知的物种。
检索的结果证实了我的猜测。
“这是一个新的物种，我去找韩教授。”采妮匆匆跑出门去。
我飞快的从检测仪中取出羽毛，放入早就准备好的一片鸭毛，又将羽毛的基
因图谱全部删除。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
采妮激动地拉着韩德鑫教授冲了进来。
“在哪里？”韩德鑫这位在医学界的遗传学教授显得异常兴奋。
采妮指向电脑屏幕。
韩德鑫凑近屏幕，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
“老师我敢保证，你绝对没有见过这个物种！”采妮的声音激动地发颤。
“你是说它！”韩教授指向屏幕。
采妮高兴的点头。
“我中午才吃过！”韩教授神情严肃的出门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采妮。
采妮这才看清屏幕，怒气冲冲转向正想溜走的我，眼神几乎要把我吃掉。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门外逃去。
身后响起采妮愤怒的声音：“陆凡！你这个混蛋……”
带着满腹的疑问，我来到了孟星的网络公司，谁曾想他早在一个星期前就低
价转让给了别人。我的心中感到有些失落。
刚进电梯，迎面和人撞了个满怀，我的鼻子中嗅到一股浓烈的香气。
“对不起！”我回过神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愤怒的盯住我。
他身高在一米八十左右，穿着一身深红色的西服，皮肤细腻而有光泽，眼睛
明澈而有神。
他掏出雪白的手帕，女性感十足的弹了弹衣领。从我身边优雅的走过。
我呆在原地，他的步伐轻盈而富有节奏。
空气中还漂浮着他身上的香气，我保证，这绝对不是男人常用的古龙水的味
道，同样的香气我在采妮的身上闻到过。
远处传来客气的招呼声：“孟先生好！……”“我忘了些东西……”
我听着那有些柔美的声音，有些不寒而栗。
再次见到安雅已是两周以后，这段时间我几乎跑遍了她曾经就诊的医院，凭
借我在医学院良好的关系，我找到了她从小到大的全部病史档案。我又动用警局
的关系去查阅孟星的资料，除了知道他是个孤儿外就再无收获。
安雅约我在「左岸咖啡」会面，她的精神变得更加萎靡，也许是忘记化妆的
缘故，她整个人显得格外地虚弱。
我将这些日子的调查结果递到她的面前，安雅淡淡的笑了笑。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用力吸了一口烟，疲惫无力的闭上眼睛。
我想不出说什么话来安慰她，沉默了下去。
“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陪我去海边走走？”安雅轻声的乞求。
我怎么忍心去拒绝一个伤痛欲绝的女人，更何况她是我的顾客。
夜晚的海滩格外的寒冷，我脱下外套披在安雅的身上。
她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两行晶莹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今天是我和他认识
一周年的日子……”我知道她需要的是静静的倾听。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最喜欢带我到这里观看夜空，他曾经问我如果有一
天真的离开我，我会不会伤心……”安雅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
夜色已深，空旷的海滩不见别的人影。
安雅忽然望着海面尖叫起来，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个**的躯体缓缓浮出海面，虽然距离很远，我还是一眼从外部特征看出
这是一个女人。
洁白的羽翼在她的身后舒展开来，她优雅的飞向我们的身边，在我俩的头顶
盘旋。
她明澈的双目盯住了我，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孟星！”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安雅紧紧抱住了我的身躯，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
孟星的脑电波源源不断的输入到了我的大脑中。
“为什么离开我？”安雅泣不成声。
我紧紧拥抱着安雅柔软的身躯：“我是E星人，我必须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我也是结婚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们的族人必须经过孕育生命才能唤回失落的记忆。”
“可是……你是男人……”
“我们的星球没有男女的概念，如果真的要区分的话，孕育之前我们是男人，
孕育之后我们就成为真正的女性。”
“我们的孩子？”
“他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十年后他就会诞生在太空的一个乐园……”
安雅终于明白自己成为孟星蜕变的工具。
“吻我！”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孟星猛然从我的脑中消失了，残留的记忆让我立刻回忆起了一切。我轻轻吻
上安雅柔软丰满的双唇，她的双臂缠绕在我的腰间。
孟星洁白的羽翼轻轻的挥动，她的脑电波麻醉了安雅。
一轮朝阳从海面上缓缓升起，我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坐了起来。安雅坐在距离
我十米的地方静静欣赏着日出，她向我笑了笑：“先生！你在这里睡了很久了。”
她竟然不认识我了。
“小姐！你贵姓？”
“我叫安雅，特地赶来观看日出的。”
我不知孟星在她的脑中做了什么，不过只要是安雅忘记了痛苦，她就会重新
开始自己的生活。
我悄悄的离开了。
一回到办公室中，目光自然的落在那幅让安雅难以释怀的油画。
画面上舒展双翅的安琪儿正在亲吻美丽的普赛克，我的眼前幻化出振翅高飞
的孟星。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会留有昨晚的记忆，难道说孟星消去安雅的记忆已经耗
去了所有的能量，或者我本身就有着普通人没有的特质。
以后的日子，我只要有空就会到那片海滩上坐坐，可是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看
海的女人。也许她已经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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