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卢比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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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还送来了另外的情报,穆提那只有狄希摩斯一个人,马克和喀西约,已经去了东部行省,他们在那里召集军队。
这是一个交易,元老院付出了职位,屋大维就必须有所回报。尽管对这个职位并不满意,也不认为时间合适,最终,屋大维还是接受了阿奢的提议,准备出战。
“但士兵们训练不够,贸然出动,只是在浪费几个月的薪饷。而马其顿的两个军团,那是最重要的筹码,绝不能轻举妄动。”
“我会亲自带军前往,只需要三千骑兵,——我的神谕营。”
“安东尼有六万个士兵。”
“你是凯撒,决战,必然,也只有等你亲自指挥。”阿奢回答道,他说,“这只是向元老院展现一下姿态,以示信用。”
“梅塞纳斯现在就会去给你准备薪饷,和辎重兵。”
次日一早,留下了马尔库斯,苏勒和第一神圣军团,也就是那五千个步兵信徒。阿奢带着三百剑之权利者,三千重骑,一百个辎重兵,向高卢进发。他没有带太多的辎重,有元老院的命令,粮草补给,都是在各个城市就地征集。
西部意大利丘陵众多,河湖密布,不利骑兵行动。在路途中,乌桓人多次抱怨,提醒阿奢,在这种地形中和步兵作战,骑兵必败无疑。对此,阿奢不置一词,只是一再派出轻骑,或为游弋,刺探敌情;或为信使,深入高卢,寻找华瑞欧。
山川秀丽,森林葱郁,散落的湖泊宛如颗颗珍珠,肥沃的田野牧场连绵不绝,果园里正是收获的季节,橄榄茂密,串串的葡萄晶莹剔透。不像行军,倒像郊游。一路行来,阿奢从不催促加速,反而往往走一天,歇半天。
这期待已久的为神而战,厚重的序幕就要由我们亲手拉开,信徒们个个为此兴奋,面对即将开始的圣战,他们人人热血沸腾。对战争,他们是如此迫切,却不敢质疑行军速度的缓慢,只是天天磨剑,日日擦矛,表面的气氛松缓散漫,那杀气,却日日蓄积,在天天积攒。
卢比孔河的身影,一个月后,姗姗出现,再往西,便是高卢。
离河三十里,天色已晚,阿奢命令众军下马,今晚便在此休息。按照罗马人的习惯,不论军队驻扎何处,即使只有一宵,也必须设立防御营地,挖壕筑墙。
一个军事护民官带着几个百夫长勘查地点,选择了一处平坦而不易为敌军侦察的地方作为安营的地点。划分过营区,插上各营的旗帜之后,士兵们取下随身携带的栅栏,绳子,十字镐,小斧子,锯,按照中队,在百夫长的指挥下,开始分段建造营寨。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百人队,专门负责从远处运送石料,因为这营寨号称能用石头建筑,就绝不用其他材料。
士兵都是老手,动作娴熟,丝毫不拖泥带水。阿奢勒着坐骑,端坐其上,在一边儿观看他们劳作,不断有“万能的拯救者”之类敬称在他身边响起,是从经过的信徒们口中发出。他们斗志昂扬,充满对战争的渴望,和对神的虔诚。
一个百夫长骑马而来,马身上横放着一个妙龄少女。
他拍马赶到阿奢的面前,伸手揪住少女的头发,叫阿奢能看清她的脸:“请求您的饶恕,尊敬的拯救者。这附近并无城镇,也无村落,只找到了这一个牧羊女,模样还算端正,她说,只要十个铜币。”
阿奢瞟了一眼,摇了摇头。这是每天都会上演的戏码,忠诚而虔诚的士兵,总会在扎营后,搜罗周围最漂亮的姑娘,送来陪阿奢过夜。
对他们的这个举动,阿奢不反感,也无好感,阿玛提阿斯编写的塞尔神会教规没有戒色这一条,他也没添上的打算,戒律越多,信徒越少。马尔库斯汇总了各地圣女报上来的信徒数量,这几个月中,或许是因为圣女们工作得力,或许是因为拯救者现身消息的刺激,信徒的数量增加不少,仅意大利地区就增加了五万。
但这个数量还是太少,阿奢想,我需要他们更牢固的忠诚,他叫回了离开的百夫长:“一百个银币,买下她三个月的时间,问她愿意不愿意。”
“感谢您的仁慈,尊敬的拯救者。”
士兵们找来的,只要她们愿意,阿奢都会像对这个牧羊女一样。用足够的钱币,买下她们一段儿的时间,充作军妓,交给辎重营,供士兵们享用。
偶尔有姿色出众的,他也不吝施舍给她们些拯救者的恩泽,却不收做私宠,一样地下放给士兵,这一类,是所有军妓中,最吃香的。为了争抢一个名额,士兵们往往会挣破头,她们在军营中的地位,甚至比圣妓在科林斯的地位还要高。
她们满心欢喜,为得到的尊重,却又故意时时在阿奢面前抱怨:“那不是享乐,简直是在祈祷。这些该死的传教士,从头到尾,连个姿势都不变一下,甚至,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一直都在高喊你的名字。”
这消息让阿奢很倒胃口,他下达命令,强制士兵们不许在忙活的时候叫他的名字,塞尔神的名字,倒是无妨。他皱着眉头,看围聚在他周围的军妓:“如果不满,你们可以离开,并不强求。”
“不!”姑娘们齐声反对,她们眉开眼笑,“我们,神性者!——这是他们给的称呼,多么尊容,怎么舍得。”
不顾周围的工地热闹,她们挤出自己丰硕的**,炫耀自己把毛刮得干干净净的私处:“再给我们一次吧,你就是我们的神,万能的拯救者,这会让他们更加疯狂。”
“把她们赶走。”阿奢勒转马头,他的护卫们扬起马鞭,一个游弋从远处赶来。
“报!拯救者,前方六十里,河岸之边,发现敌军。”
“动向?”
“已经安营扎寨。”
“多少人?”
“一个正规军团,一个辅助军团。”
“全军戒备。”阿奢戴上头盔,催动坐骑,命令游弋,“前头带路,趁天色渐黑,我们先去观察敌情。”
等他们赶到敌军所在,夜幕已经笼罩大地。他们远远地停下马,隐蔽着自己,前方营寨里灯火通明,无数个火把,火光冲天。营寨的左侧是卢比孔河,右侧是起伏不平的丘陵地带,在他们和营寨之间,则是一大片开阔地。绵延的森林,遮掩住了丘陵和开阔地的右翼。
很显然,敌人的哨骑也发现了他们,营寨戒备森严。隐约可以看到闪烁的冷色,那是箭矢的反光,在河边和丘陵地带,驻扎着大量的弓箭兵。
“将军是谁?”
“盖约。”
“辅助军团全是弓箭手?”
“目前还未发现其他兵种。”
“这就够我们受的了,他选了一个对他十分有利的战场。”一个乌桓人开口说道,在罗马的时日够久,他们大多也都学会了拉丁话,有些聪明的,还会了希腊话。
“的确如此。”阿奢想起了阿格里帕对那次演习的评价,当优势的矛兵和弓箭手结合在一起,人数劣势的骑兵就很难匹敌,更别说,交战地点再不适合。
他转头观察周边的环境,河水湍急,没有船只,骑兵们无法渡过,通往高卢的第一个渡口,就在敌军之后。而森林,更不用考虑,敌人只要在其中设伏,必然是惨败结局。
“或者,我们可以绕过森林?”
“森林足有几百公里长远,等我们绕过,盖约也早得到消息,这一战,在所难免。”阿奢下了决定,他带着军官们,从河边绕到森林边,仔细观察了敌军的部署之后,打马折回,“命令,继续侦探,务必摸清敌军虚实。”
“放任他们防守,对我们太过不利。请给我一队骑兵,骚扰挑衅,勾引他们倾巢而出,半路击之。”
“他不会上当的。”
但阿奢还是给了乌桓人两个中队,乌桓人来回急行二百里,黎明时分,对盖约进行了一次突袭。按照阿奢的命令,目标是丘陵地带的弓箭手。这袭击来得如此快捷,大出盖约所料,弓箭手措不及防,有一段儿时间,乌桓人离丘陵高地只有几步之遥,但盖约的援军随之赶来。
骑兵们稍作接触,即行后撤,双方各丢下了几十具尸体。
“应该追赶!他们人数不多,一个大队,就足以全歼。”将校们向盖约请令。

“不。”盖约断然拒绝,“如此明显,诱兵之计。昨日傍晚得到敌军消息,今晨黎明便来突袭,可见敌骑来去如风,行动便捷。固守足矣,若想全歼,几不可能。”
“我有优势兵力,空自等待,耗费粮饷,耽误战机!”
“我们的任务,是扼守通道,敌人并非阿奢一个,主力是屋大维。他尚未出现,我们稳健即可,又怎能冒昧?”盖约打了个哈欠,结束了争论。他回马入营,高卢首领献来的美女,还在床头等他。
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些将军,都是他哥哥麾下老人,临进帐篷,他又回首一笑:“各位将军,尽管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
但阿奢却又给了他一个意外,乌桓人退去不久,黄昏时分,第二波攻势就已到达。这次是三个中队,六百骑兵,目标仍是丘陵高地,阿奢亲自带队,信徒个个奋勇争先。丘陵处,地势坎坷,不利马行,阿奢率一半骑兵游击在外,分野聚合,阻挡援军;另外三百人跃下坐骑,高举盾牌,徒步而上。
在上午的攻击中,阿奢已经探明,这丘陵地带的弓箭手最多一千上下,只要能冲上去,若论肉搏,三百步兵,足以一战。
箭如飞蝗,铺天盖地。不过眨眼功夫,三百个盾牌上,已经遍布箭头。盾牌虽然够大,却也不能护住全身,盔甲也遮不住的地方,不时有士兵臂腿受创。但他们都默不作声,顶着箭雨,向上冲锋。
这一股沉默的钢铁横流,和高地上弓箭手们的高呼嚎叫,恰成鲜明对比。
盖约的援兵不多,只有一个大队,对他们的表现,阿奢感到奇怪,因为他们很不积极,似乎并不想立刻就解救高地的危险。这其中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玄虚,他想,尘烟滚滚,阿奢带着骑兵时而避走,时而冲近,扰乱他们的阵列,把他们牢牢牵制在丘陵之外。
又一次的侵扰之后,带着砍下十几个头颅的战绩,他兜马远遁,回转头,看丘陵的战斗。
“援军!如此沉默,他们都是老兵,看!已快到了山头。”
“没有防护的弓箭手,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是时候了,盖约大人!”
盖约不慌不忙,胸有成竹:“且慢慌乱,一切,尽在掌握中。”
打了个响指,一侧的将军们立刻举手示意,一面大旗骤然举起,如血残阳下,马蹄震天,上千人的骑兵从丘陵后突围而出,刀矛闪亮,他们杀气腾腾。
“退!”留下百人断后,阿奢引着两个百人队,狠抽坐骑,几吸之间,**了敌骑和下马信徒之间,“上马!退。”
长矛对长矛,马头撞马头。
双方冲入一团,马嘶如风,剑盾如雷,弓箭手齐齐罢手,唯恐误伤己方。阿奢的长矛连挑三名敌骑,断裂在敌人身中,随手扔掉。他侧身抓住刺过来的敌矛,抽出马上长刀,横削而出,砍落了敌人的头颅。
长刀弯回,一个敌人士兵痛声惨呼,他的左腿被生生砍断,从马上跌落。几乎就在同时,无数个马蹄已经踏上了他的身体,浴血苦战,阿奢注意到信徒们都已上了马。
“退!”
“应该追赶!盖约大人,那个人,就是阿奢。”
“无论生死,只要抓住了他,敌军必然溃败。”
“良机不可失!”
“身为大将,孤身陷阵,此必有诈,一旦中伏,不堪设想。”盖约摇了摇头,再次拒绝将军们的要求,“我部骑兵,多非重骑,远非敌人对手。”他眺望丘陵,“方才一战,我看敌人不过十折一,而我方已十折有三,不可浪战,且收兵。——万万不可贪心,稳守即可。”
“刚才若能多派几队援军,早已凯旋。”
“要是趁我中军空虚之时,敌骑突出袭击,又该如何?”
“他只有三千骑兵!”
“记住,我们的任务,是确保通道不失,而非追逐杀敌。”盖约坚持己见,将军们愤愤不平。
“这和缩头乌龟有什么差别!”
乌桓人恼怒不已,两次攻阵,埋伏在树林中的骑兵们,却一直无用武之地。他满面血污,盔甲上处处刀痕:“小主人!再给我一个中队,这次直冲盖约本阵,看他动,还是不动!”
“有两翼弓箭手的帮助,这只是送死。”
“但我们已经折损了一百多个士兵!”
“一两次的失败无关大局,反而会是磨练。要知道,没有经过实战,就不是称职的骑兵。”
行在伤兵营,阿奢不时停下慰问,军医们忙得满头是汗。遍地血污上,伤兵们都咬紧牙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目光随阿奢移动,像火一般,燃烧的,是狂热。
“我听到,塞尔神在说,他看到了你们的勇敢,你们的名字已铭刻天国。在人间,你们将享受无上的光荣,在未来,天国中的位置,也早已为你们预定。”阿奢立定中间,缓缓扫视他们。他们有些人失去了胳膊,有些人没了眼睛,相同的是,他们都在聆听拯救者的旨谕。
“你们必然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灾难深重,面临毁灭的世界。贪婪和**支配着这世界,所有的地区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我们面前,满是未受惩戒的邪恶,人类的法律、维系的秩序,已无力阻止道德沦落,邪恶得逞。
“自我东来,所闻所见:不贞的女子放眼皆是,贪图享乐;律己的人成了老古板,诚实守信的人穷困潦倒。富人们占据了所有的土地,不许经商的元老和他们相互勾结,也早开始追逐利益。而你们,罗马公民,神的信徒,为祖国开疆拓土,为信仰九死不悔,忠诚,虔诚的你们,甚至竞争不过廉价的奴隶!他们剥夺了你们劳动的机会,他们堵死了能使你们幸福的源泉。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魔鬼占据了真理的宝座,战乱永无止歇,你们听!听,神,已将咒诅降到我们的耳边。
“为了开疆拓土,你们曾为这个国家流过忠诚的血;而现在,信仰就是我们的生命!拿起你们的剑,快快使神息怒吧!几句空洞的诉愿,求不来他的慈悲,拿起你们的剑,白刃相交,行军劳顿,危难艰苦是神要求你们的赎罪苦行。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罪恶和暴行,只有用血,才能洗清!拿起你们的武器,神说,这是我的预言,刀剑不染血的人,必受诅咒。以神之名,我说,你们值得进行这场战斗,因为战胜则无比光荣,死后亦受福无穷。
“神的怒火,在我的胸中轰鸣,它日夜不能安息。”他抚住胸口,仰望天空,夜色幽深,无穷无尽,“我听到,它在说,只有死亡,才能洗清你们的罪孽;还世界清明,将是你们忏悔的奖赏。
“神的剑,就是你们的剑;你们的剑,就是神的旨谕。神恩如海,神怒如雷,剑锋到处,神威如狱!你们,我的勇士们,神的子民们……”阿奢提高了声音,他抽出长刀,指向天空,“拿起了你们的剑,你们,就是神谕!”
“神谕!”
“阿奢!”乌桓人们也抽出长刀,并声高喝。
“阿奢!”
“神谕!”
“万能的拯救者,您的旨意,就是神的旨意。凡你刀剑指向,刀山火海,也必然是我等前仆后继,纵死不辞,那是何等的荣耀归身之处!”
“一切,为了神的荣誉!”
何止伤兵营,整个营地,都为之疯狂。刀剑如林,他们撕破了喉咙;伤重的士兵们,撕开了包扎,断腿的,四处寻找支撑身体的长棍。即使是死,他们也要再活过来,继续战斗,为了神,为了阿奢。
黄色的大旗迎风招展,阿奢把它插在地上。
“这帷幕,已经拉开。汉字黄旗的英勇捍卫者啊,抛弃尘世终将消失的一切吧,你们该夺取的,是常青之树;要征服的,是永恒之国。”
——
Ⅰ,古罗马军妓,源远流长,有接客一百的记录,直到二战,才由慰安妇打破。
Ⅱ,文中演讲,一般都是摘自史实;本节阿奢对神谕营士兵的演讲,是摘自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前的动员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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