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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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阳来说,母亲本来就微不足道。
而微不足道的母亲又死了。
高阳记得那个时辰。她被带到了后宫最偏僻处的那个小小的院落。
那一年高阳只有十三岁。她坐在那里。静悄悄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放声大哭。她是被后宫里的宦官带到母亲的这座院子里来的。那院子又偏僻又窄小,墙根里长满了茫茫的蒿草。她似乎连母亲也不记得了。她看着躺在雕花儿的木床上的那个女人。她已经死了。高阳公主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她觉得她并不怕眼前的这个死人。那么这死去的女人就一定是她的妈妈了。
在高阳的记忆中,母亲总是很沉默。她本来是天生的美人,但她的神情却总被哀怨所笼罩。后来,她就再也得不到皇上的宠幸了。是因为她生了唐太宗最最喜欢的高阳公主,她才得以在后宫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小院落和几个奴婢,而不至于搬到那灰蒙蒙的宫女们居住的永巷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高阳的美丽压倒了唐太宗所有的二十一个女儿的美貌。在姐妹们中间,在父皇心目中的位置,自然也就压倒了一切。
因为是女儿,她是否庶出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和尖锐。皇帝的儿子们要彼此厮杀,是为了夺取未来皇帝的宝座。而皇帝的女儿们却没有什么好争抢的,她们迟早是要找到一个在皇帝看来还不错的朝臣的家庭,嫁出去完事。而她们事实上也就像是皇上手中握着的一张张奖牌,以此来拉近与平衡皇室与那些朝臣之间的关系。唐太宗前前后后有二十一个女儿,于是他手里就握有了二十一张奖牌。
唐太宗爱她,才一定要她去为她久已不见的亡母守灵。
当一向骄纵任性的高阳公主被突然带回到她小时候曾住过的那院落时,她的感觉异常麻木。很麻木也很奇特。
高阳觉得她没有悲伤,也不想哭。她只是依照父皇的旨意,要在那枯寂的房子里为生母守守灵罢了。
连父皇也没有来。
没有人来。
高阳想这个死去的女人真是很孤单。
后来终于那仪式结束。
母亲要出殡了,要被埋在郊外的荒草中了。而直到那时,直到母亲的简易的灵柩被抬出她那窄小的长满蒿草的院子时,高阳才第一次哭出声来。
她哭得很伤心。是发自内心的。
她想她所以悲伤,是因为她发现她是爱着死去的这个女人的。她对她深怀感情。而这所有的感情又仅仅是建立在为母亲守灵的这几天中。她觉得在守着母亲的遗体时,她才慢慢地开始了解了她。了解了后宫的这些如母亲般的可怜的女人。
她只依稀记得母亲的默默无语,只记得她总是忧郁总是悲伤。高阳想,当她小的时候生活在母亲的身边时,母亲在忧伤之中定然还能有一丝的欢乐。但是后来,皇帝连这最后的欢乐也从母亲的身边抢走了。在痛失女儿的那段漫长的岁月中,她该是怎样的落寞。
高阳想她为什么从不曾在母亲活着的时候,来看过她。
所以她哭。她悲伤。
这样的一种悲伤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高阳在把母亲送到墓葬的荒园之后,她没有回公主们共同居住的那所豪华的大房子,而是来到了三哥李恪的院子。她之所以来找恪是因为那一天她的心太悲伤。在整个皇室的兄弟姊妹之间,高阳能与之无话不谈、心心相印的,唯有恪。
那时的恪虽已被加封吴王,但因为年纪太轻,便依然留在京都长安。恪不仅是整个皇室中最气度非凡的美男子,也是整个长安城中最风流潇洒的美少年。
恪吸引着高阳公主。
恪也深爱着高阳公主。
高阳在那个晚上满脸悲伤地走进恪的房门时,恪便迎上去搂住了她。
她告诉恪母亲的故事。
她诉说她所有的心情和所有的对母亲的歉疚。
她哭着。痛不欲生。
在恪的怀中。
就那样,她被恪紧搂着,安慰着,抚摸着……
那么青春年少的一对金童玉女。
那么纯洁美好的情谊。
然后。然后高阳突然觉得在三哥那样的男人的怀中她好像在需要着什么。那是她身体中的一种萌动。那萌动甚至很强烈。从身体中的某个部位拼命地向外涌着。她开始觉得有点头晕有点恶心。她觉得她有点站不住了,她无力地靠在了恪的身上。她被恪的那强壮的伟岸的身体支撑着。她听到了恪的胸膛里的声音。那么有力地跳荡。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某种坚硬的急待喷涌的**在顶着她。
她很怕。
她被恪扶着坐在了雕花的木椅上。
当恪转身要离开时,她却抓住了恪的手。
她泪流满面。
她对恪轻声说着,三哥,你别走。别离开我。我很怕。我从没有这么怕过。我总是忘不掉那墓园,那杂草丛生。
她坐在那里对恪抬起了头。
她也不知她为什么要抬起头。
她看着恪向她弯下身体。
那令人不解的目光。
他们都在期待着什么。
他们那么朦胧而又那么强烈地**着。
终于,恪让他的温热的嘴唇贴上了高阳的额头。然后,他开始**着高阳那满脸的泪水。他是那么轻地。他试探着。最后他终于吻了高阳那冰凉而又柔软的甜丝丝的嘴唇。
这就是高阳所期待的。那么陌生的一种感觉,那感觉高阳几乎无法承受。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抱住了恪。她突然觉得很冷。她几乎窒息。她紧紧地抱着恪。她问他,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母亲会死?为什么我要到你这里来?
然后,她被恪轻轻地从木椅上抱了起来。恪抱着她一直走进了恪的寝室。恪把她放在了恪的那张木床上。恪看着高阳。恪也这样看过其他的女人。但是恪一直为他曾拥有过的那所有的女人都不如他这个妹妹这般美丽而抱憾。
但是,在那个夜晚恪不知道他究竟该怎么做。他想,高阳若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就好了。他很迟疑,也很胆怯,他甚至不敢再伸出手臂去碰触缩在那里颤抖不已的可怜而又可爱的小女人。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
他就那样看着高阳。
直到,他看到高阳又一次向他抬起了头,并把她细长而白皙的手臂伸向他,把她那性感的嘴唇朝向他……
他们不是兄妹。此刻,他们只是一对**的男女。
恪知道,高阳此刻在期待着他。
然而,恪毕竟是恪。
恪突然离开了家。他把高阳丢在了他自己的床上。他想,在床上,高阳一定会是个最好的女人。而这个最好的女人为什么却不是他的呢?这是恪最大的悲哀。

整整一夜。
恪不知去向。
高阳被丢在恪的那张大床上。彻夜。一开始她哭。她等待着恪。但她后来睡着了。她清晨醒来时,恪依然没有回来。于是高阳离开。回到了她亡母那凄凉的小院。
在母亲的小院里,高阳觉得她很想她的三哥。想他昨晚亲着她的那情景。她依稀记得被亲吻时的那感觉。那么美妙而又从未经历过的。她尽管不懂那是为什么,但是她觉得她还想要。
她不知当她再见到三哥时,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已经被三哥吻过了。他们和原来不同了。
高阳很栖惶。
然后,就在那栖惶之间,当后宫的太阳高高地升起,当清晨的雾霭悄悄地散去,这偏僻而又窄小的高阳亡母的院门被敲响了。
那敲门声很急切。
是三哥恪。是吴王恪。是吻过她的那个英俊潇洒的男人恪。
恪骑在黑色的马上。他手里还牵着另一匹白马。他对着高阳微笑。他的微笑很坦然。仿佛在他们中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仿佛他一直是高阳最好的哥哥,他们的手足之情纯洁无瑕。
他问高阳,愿不愿跟我去骑马?
高阳很惊讶。但是她立刻欣然前往。尽管她的马术并不怎么高明,但是她此时此刻却非常愿意和恪在一起。
她紧跟着吴王。他们很快就出了长安城。
长安城外一片空旷的郊野。恪突然下马。他并且也把高阳从马上抱了下来。
然后他跃马扬鞭。
黑色骏马开始奔跑。
高阳被丢下。
马绕着高阳奔驰。
就在那一刻那个瞬间就在高阳很害怕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离地而起。
她飘浮了起来。
只一个瞬间,高阳就侧身坐在了那匹飞驰着的高头大马上,坐在了正扬鞭跃马的她的勇武的三哥的前面。
她仿佛被劫持了。
她其实知道她就是渴望着这些。渴望着被劫持。渴望着狂奔。渴望着激动。她知道她身后就是她最最钦佩敬爱的她的三哥。而三哥也是她此世间最最爱的男人。
在狂奔中她没有回头。她看不见三哥但是她却用她的脊背感受着他。她能感觉到恪的心跳一声一声地在她的背部鸣响。让她觉醒。女人的觉醒。
后来,在一路的风驰电掣中,吴王恪在高阳的身后拉开了弓箭。他开始在奔跑中射杀天上的鸟、地上的兽。勇士一般地。然而他们不去捡。他们只是一任烈马飞驰,鸟兽委地。
突然间地,恪拉住了缰绳。那飞跑的骏马骤然间一声长鸣,抬起前蹄,然后放慢了速度。恪扔下了他的弓箭。恪用他射箭的那双手臂轻轻地搂住了他胸前的这个无比娇小的妹妹。
一种那么纯情的充满了手足之亲的兄妹间的搂抱。但是紧接着,他们全都长大了,手足之亲随着彼此的触摸变成了一种肌肤之亲。他们开始亲吻。在缓缓行走的马上。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任由马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恪的手终于触到了高阳的那年轻的刚刚开始发育的**。
像一道闪电从高阳公主的身上掠过。
高阳知道,其实这才是她最最渴望的。她之所以拼命地想见到恪其实就是想这样同他在一起。她所盼望不已的其实就是此时此刻马上发生的这一切。她希望就在这彼此的爱抚中消磨掉他们的全部。青春和热情,甚至生命。
他们越来越紧地焦灼在一起,难舍难分。
然后在荒野的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在林中的那片草地上。黑色骏马突然停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的恪和高阳便缓缓地坠落了下来,他们在一起。彼此亲密地触摸。他们觉得这隐秘的极地简直是人间的天堂。
恪听到了高阳的呻吟看到了她身体的扭动。他们不能自已。一阵又一阵的低声的喊叫。那是一切。他们不停止。尽管疯狂,但是恪知道他不能。那是他的禁地,永恒的禁地。他身下的那个人是他的小妹妹,是他在此世间最最疼爱的亲人。他被阻挡了。那是一个男人所体现的最大的毅力。
最后,他终于让他此生最强烈的一次**喷洒在了半空中。
在斑驳的阳光下在高阳的痴迷的眼前,就那样画出了一道又一道弧。
像乳白色的虹。
然后那虹坠落。坠落在高阳的身上脸上。沐浴着她。用恪的那强健的青春,用他那热烈的体温和气味。还有,清香的草浆。
就那样,恪以一个兄长的爱,保有了高阳本会失去的那少女的贞操。
高阳的衣裙已被撕碎。高阳从恪的身边坐起时,她知道尽管她什么也没有失去,但是她已经有了新生。她低下头吻着恪的额头。她觉得恪是那么好。
他们有了无夜的夜晚有了没有结果的白昼。
高阳知道,那其实也是为了爱。
但无论如何,一切都和原来不同了。
然后。黄昏到来。
恪突然上马。并粗暴地把高阳也拽到了飞驰的马上。
急驰着的归途中,恪不再紧抱着高阳。他甚至对她很冷漠,一路上几乎没对高阳讲过一句话。
一切如迅雷不及掩耳。当高阳清醒过来,她早已经被恪扔进了大公主们的那豪华的院子里。她觉得她是被奴仆们抬着硬塞进她自己的房间的。
她躺在床上,但却依然犹在马上。
高阳大病一场。她发烧。昏迷。她依稀记得很多人来看过她。但却没有恪。恪在梦中。当她终于恢复了意识,她差遣奴婢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叫吴王。
奴婢们面面相觑。
她们不忍让公主大病初愈后的第一个愿望就落空。
奴婢说,恪已经到江南的吴国赴任去了。
从未有过的悲伤和绝望。
高阳原以为一切才刚刚开始。
高阳还是高阳。但高阳又已经不是高阳了。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论和什么人在一起,也无论碰上怎样喜庆的日子,高阳公主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吴王走了。千里万里。一切全都索然无味。后宫再也听不到高阳的笑声,看不见高阳的笑脸。人们都猜测她是因为生母的亡故而受了太大的打击。
没有人知道高阳和吴王恪之间发生的事情。
但是确实一切全都不一样了。这一个昼夜所发生的那一切给予高阳的是一种沧海桑田的冲击和打击。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几乎痛不欲生。那么遥远。可望而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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