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辽东十二精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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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乃是一员虎将,”赵千栋在千里镜里看的清楚,当下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那个骑在马上的汉子,俨然就像是粘在马背上一样,他带着十一个骑士,从乱匪左翼的尾阵杀入,策马狂突,手中一把直刃斩马刀,就如同死神之镰一般,刀锋闪过之处,挡着者无不披靡。不消半盏茶的工夫,退却中的乱匪左翼阵尾,就被他们十二个人搅得乱七八糟,刚才还疯狂冲锋的匪兵,一瞬间变成了逃亡尤恐不及的怯鸡,七零八落的人群在相继赶来的官军骑兵冲击下轰然而散,四下奔逃。
乱匪、乱匪,只有聚在一起攻城拔寨、疯狂劫掠的时候,才能算得上是具有一定的战斗力,可一旦吃了败仗,人心涣散之后,其距离覆灭的日子也就不远了,故而,在赵千栋看到伤亡惨重的乱匪阵型大散,散兵游勇四处奔逃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已经等于是结束了,那些刚刚从亢奋状态中清醒过来,转瞬又被死亡恐惧笼罩住的乱匪,此后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投降,等着被砍头,二是继续被官兵快骑追杀。
“营校何在?”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身边的王庆逸,赵千栋转身爬上沟渠,沉声说道。
“标下在!”三名哨长快步跑过来,单膝跪地道。
“速速清剿散匪、清理战场,”赵千栋面无表情的说道,“彼得匪众所遗留之尸体,须就地掩埋,以防滋生霍乱。”
“标下明白!”三名哨长领命起身,各自散去安排了。
“大人,若以此战观之,则积金社之乱匪剿灭不难,”王庆逸从沟渠内爬出来,先是放眼朝远处躺满尸体的战场看了一眼,这才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不过此役之后,我金州仍将元气大伤,前有兵灾,后有水患,而今又生匪乱,三厢祸事云集一身,若无经年之修养,我金州恐难复固有之繁华了。”
“先生太过悲观矣,”赵千栋淡然一笑,说道,“依我之见,若无此番灾乱,我等欲成大业恐非易事,现而今,金州,辽东变乱四起,再加朝廷权纲不振,我等若能在这乱后的金州妥善经营,定可事半功倍。再者,你我皆非俗人,当知事在人为之理,庶民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等即有金州之地,何患打不开局面?”
王庆逸闻言,面色一振,随后拱手说道:“大人所言甚是,庆逸汗颜。”
“走,你我且回营帐,”赵千栋朝站在不远处的亲兵招招手,示意对方把马匹牵过来,同时说道,“经此一役,我以为石河驿奸商佞贾一事亦当了了。乱世须用重典,对一干心怀叵测之徒,若不能以血警之,彼等必不肯安心蛰伏,既如此,今日便让我赵千栋领了那‘赵杀头’的雅名吧。”
王庆逸心头一禀,他感觉到对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凛冽的语气中分明是透满了杀气。
“赵杀头,”那是黑龙江人送给赵千栋他老爹赵晋先的绰号,老头当年在热河、墨尔根(嫩江)等地平乱的时候,绝对是心狠手辣,热河教匪作乱,他曾经一次砍掉了一千多俘虏的脑袋,故而才得了“赵杀头”这么个名字,而今,赵千栋这番话的意思,显然就是打算接过他老爹的做派,成为关外第二个赵杀头。
从战地赶回粥场,官军成功于数里外击溃乱匪的消息,已经在粥场的灾民中传开了。尽管从某种程度上说,乱匪也是由灾民托身而来的,但是粥场上那些享受着赈粮,可以凭借劳动混口饭吃的灾民却对“匪众”没有任何同情,毕竟大家都知道,乱匪一旦来了,他们也是不分穷富一概抢掠的,因此,如果在外作战的官军败了,身在粥场的人无论是兵是民,谁都别想找到一条活路。
回到粥场之后,赵千栋先是找来此前还在担惊受怕的常炳昌,命他立刻大人前往石河驿,探看一下“老朋友”科尔尼洛夫的动静,顺便就“清剿乱匪”一事,谈谈他的口风。
前脚打发走了常炳昌,赵千栋随后就将晴笮请到了帐内,两人秘密协商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最终敲定一项和议:赵千栋需要晴笮充任一个使者的身份,与玄洋社金、旅目首吉田太亮尽快接触,作为金州一府的同知,赵千栋可以保障今后日本商人在金、旅地区的正当权益,甚至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他们的商贸外来创造便利条件,而作为一种形式上的交换,日本军政署必须退出金州海防衙门,同时,将金、旅各地的政务、防务,转交给海防衙门一方。与此同时,日本方面还必须交出毕利河水患的肇事者孙时廉。为了表达己方的诚意,赵千栋愿意在近两日与吉田太亮会面,至于会面地点,则由多方敲定。

按照赵千栋的想法,他提出来的这些条件看似要求很高,但实际上对与此刻的日本驻军来说,他们迟早还是需要让出金、旅两地的,即便是没有赵千栋的这一项要求,他们也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了,故而,赵千栋提出这些条件,只不过是为了向对方示好,从而为双方的接触创造一个契机罢了。
小鬼子是畜生,他们占着金州固然让赵千栋感觉非常不爽,但在这个时候,大清积弱,赵千栋自己手底下的势力更是弱的不值一提,小鬼子走了,老毛子在金州的势力一家独大,谁也招惹他们不起,在这种情况下,赵千栋不得不四方勾连,在最大程度上取一个均衡之势,从而为自己的迅速发展壮大创造条件。再者,现在制造日圆假币的诸方面条件已经基本成熟,赵千栋必须抓紧时间寻找一条将假币转换为真金足银的渠道,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不能与日本人打好关系,这一条渠道实在是太难疏通了。
打发走了晴笮,赵千栋又与打蔫的郎邺闲谈几句,而就在他们谈话进入尾声的时候,一身血污、满脸兴奋的田琪急匆匆闯进帐来,还没等口中的喘息落定,便急匆匆汇报战果。
这一战,对与赵千栋营下的士卒来说,绝对是一场大胜,以两千之众对数千乱匪,营下士卒仅一人阵亡、十二人轻伤,反观乱匪一方,则伏尸两千余,伤者六七百,尚有一千三百余人被俘。
当然,对于赵千栋来说,这样的战绩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那一群乱匪之中,连个用火器的都没有,这就像是把冷兵器时代的山匪扔到了一战的战场上一样,双方从战力上来说,根本就不具备任何的可比性,最要命的是,这一群乱匪里竟然连骑兵都没有,他们没有任何战术可言,纯粹就是仗着人多用血肉之躯硬抗。面对荷枪实弹的官军,几百米的冲刺距离上,就能让他们伏尸无数。
现在的战争,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形式的战争了,一群没枪没炮的灾民,即便是揭竿而起,也永远都不可能打出一个崭新的天下了。
听田琪汇报完战果,赵千栋当即便下令,重赏营下士卒,凡营下士卒,无论正营还是佣军,每人赏大钱一吊,负伤者赏钱五吊,拥军内作战勇猛且立下战功者,赏银一两,并着既纳入正营,是为金州海防衙门治下之正规军。
随后,赵千栋又询问了一番那十二骑骑士的来历,从田琪口中,他得知那名骑白马、持斩马刀的年轻人是正儿八经的土匪出身,过去曾在吉林将军府治下的穆棱窝集一带活动,手底下有弟兄千把号人。因为自幼家贫,没有名字,故而人们就按他落草之后的形象给他起了个诨号“张白马”。去岁,大清与日本人交战,他带着手底下的弟兄入了正道,在珲春河一线与日军打了一场血战,结果手底下千把号人到最后就打剩了十一个,也就是先前来率先随他冲出本队的十一骑快马。
“彼等尽皆能征惯战之辈,悍不畏死,于沙场驰骋尚能谈笑自若。顾盼之间,凛凛血性几可勃然而出,若得用于军旅,则是旷世难寻之骁将,然其沉浸绿林之日过久,满身匪性,桀骜不驯,入得行伍恐亦难遵奉营律军纪,大人若欲用之,尚需谨慎。”
这是田琪对张白马等十二人的评价,同时呢,这也是当初聂士成在退过鸭绿江之后,始终不给张白马重用的最根本原因。
“匪性易除而血性难养,”赵千栋始终就是赵千栋,他不是田琪,也不是聂士成,他对出身绿林的草莽,并没有任何的歧视,故而,在听了田琪的建言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做出决断,“彼等当用,且务须大用。”
就这样,在金州第一场剿匪作战之后,“辽东十二精骑”张白马一部,正式加入了赵千栋的军事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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