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篇 第十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兰斯洛会在这方面坦承不讳,究竟是因为个性直接呢?
还是磨练不够,小草不得而知,不过,这种率真的感觉,的确是她所欣赏的特点之一,
而非优点。
“嗯!救了人以后,听不到被害人的感谢,也是件遗憾事。”
兰斯洛舔舔嘴,搜寻卖花女的踪迹。
小草听得差没昏去,“你这是哪门子的英雄。”
这句话硬是吞了下去,她太清楚兰斯洛的个性,这么一问,他势必无赖的反击,“哈!
本大爷本来就是强盗,怎么样。”
面对这个转职速度惊人的兄长,她确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卖花女收拾东西,便要离去,兰斯洛眉头一扬,刚要出声,却给小草挡下。
“姑娘,卖花吗?”小草问道:“我想买束花送朋友,不知怎么卖?”
“是啊!是啊!买束花给紫钰小姐。”兰斯洛半途插嘴道。
卖花女一语不发,迳自把花篮递至两人面前,意示他们自行挑选,态度无礼之至。
兰斯洛不以为意,高高兴兴挑选花朵,反正他平常便是粗蛮无礼,别人这么对他,反倒
是习惯的紧。
小草却留上了神,一般卖花人,听到有人肯买花,那还不是极力推销产品,唯恐顾客跑
掉,怎会像这般爱理不理,好似存心赶客人一般。
虽说雷峰盛会水准日降,但还是有不少风尘异人,潜身而来,是以杭州城中卧虎藏龙,
谁也不知,街口的一个肮脏老丐,客栈的一名笑面夥计,会不会便是隐身风尘的武林高人。
小草不露形迹地仔细打量,生怕错待了异人,观察之下,果然发现怪处,卖花女身着黑
袍黑衣黑鞋,全身裹得密不通风,宽大的黑斗篷遮住身体,连手上都套了手套,莫要说是面
容,便是连半点肌肤也看不到。
此时天气虽已转凉,但仍是颇热,这女子如此装扮,行若无事,决非常人。
大凡江湖异人,均是特异独行、嗜好怪僻之人,似这等行径,可说司空见惯,小草不敢
怠慢,专心应对。
“这朵吧!这朵菊花不错,带去给紫钰小姐。”
“拜托你。”小草叹气道:“紫钰小姐又不是重病,你拿菊花去,是会触霉头的。”
“那这朵吧!这花的颜色不错,她该会喜欢吧!”
“这朵更糟。这是黄玫瑰,它的花语是‘爱情渐冷’、‘妒忌’。”
“什么是花语?花的语言吗?”兰斯洛搔着头,不解道。
小草别了他一眼,解释道:“说是花的语言也不为过,那是某种人类间公定的语言,用
一种花,来代表一个意思,藉此传达心意。”
“哦!有这回事。”兰斯洛显的兴致勃勃,“这朵花怎样,它的花语是什么。”
“喔!这朵啊。你留着自己用吧,这是八仙花,它的花语是‘吹牛的人’。”
小草笑着摇头,道:“真是什么人挑什么花,你挑的全都是与幸福无关的东西。”
“我哪知道这么多,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花朵的唯一用途,便是用来吃,那,这花篮
里的花,本大爷全都吃遍了。”
“花篮里所有的花……你没搞错吧!”小草失声道:“这株夹竹桃是剧毒,你也能吃下
肚。”
兰斯洛闻言,怪叫一声,“什么,老头子还告诉我这是养颜圣品,害我小时候拼命猛吃
,这么说来,我会拉肚子,都是因为这鬼玩意儿罗!”
“你……你还算是人类吗?”
那花篮里的东西,还真是包罗万有,令人吃惊的是,许多不同时节开放,彼此间相隔千
里之遥的花卉,居然都放在一起,足见有异,小草更是小心翼翼。
兰斯洛继续挑花,而这人的手气亦是一绝,尽是选中些不吉的怪花,代表“愚蠢”的石
柳花,“不忠实”的月桂,“饶舌”的鸡冠花………然而,若是仔细一看,篮子里代表吉祥
的花卉,为数稀少,这似乎也代表了花篮主人的异向思想。
到后来,兰斯洛随意地抽取每一朵花,想考考看此花花语,小草杂学博通,区区花语,
她随看随说,不当一回事。可是,回答至半途,小草心里蓦地一动,彷佛有什么重要的事,
给自己遗忘了,想要去记起,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呢……好像很重要……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苦苦思索,找不出答案,抬头一看,一朵杏花,摆在自己面前。
“杏花,意思是‘希望’。”见面至今,卖花女终于出声,她的声音,低沉而有某种磁
性,听起来别有奇特的魅惑力。
“谢谢。”小草接过杏花,低声道谢。
卖花女拾回竹篮,视兰斯洛若无睹,转身便走,她步子好快,转眼间便消失在楼梯口。
“这是什么态度啊!”兰斯洛啧啧道,看见小草还是一副失魂落魄样,兰斯洛笑道:“
不错吧!跟在本大爷身边,连魅力都增加了,买个花还碰着艳遇,有美女送花。”
“人家蒙着面,你怎么知道她是美女。”
“直觉,男人特有的直觉。”
“哦!是吗?怎么我就没有呢。”
为了自圆其说,兰斯洛努力地想了想,找了个答案。
“这个嘛!我想兔子的直觉,应该比一般男人要差吧!”
“谁是兔子……”
对于这个问题,小草已经不想辩解了,反正,他爱这样想也好,可以省去解释许多东西
的麻烦。
想不出来的东西,就先放下吧!
现在,也不是想东西的好时机,放枫儿独自在家一整天,实在不放心,该回去看看了。
刚想起身付账,楼下传来了喧闹声,几个酒客喝醉了酒,在大声嚷嚷。
“真可惜,好不容易探到那两个家伙的落脚处,围杀行动却没我的份,奖金泡汤,赤先
生真是不够意思。”
“你想死啊!那两个家伙里面,有一个可是高手,咱们多少兄弟给他宰了,连赤先生重
金聘来的杀手,都给他打退,凭咱们这等功夫,参加围杀,岂不是送死。”
“去你的,说的多严重似的,反正也是背后暗算,放火烧屋子,管他武功多高都没用,
对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赤先生指定要先宰了那兽女,看他急的那个样,好像比那两个小
子还重要似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有酒就喝吧!乾杯。”
兰斯洛大笑起来,“哈哈!你们想不到本大爷福大命大,不在屋里吧!”
挽起袖子,便要冲下去,先拿这几个倒楣鬼开刀。
“大哥。”
小草脸色倏地惨白,颤声道:“枫儿……枫儿还在屋里。”
兰斯洛猛然惊觉,骂道:“该死。”
一把拉过小草,也不走楼梯,从三楼窗口纵身跳下,安全落地后,急奔回家。
枫儿天生力气甚大,而兽人族齿尖爪利,要是真的攻击起人来,无异于一名武功好手,
但是,赤先生手下好手不少,绝对不是枫儿抵挡的了,何况若是他们直接在屋外放火,兽类
天生怕火,不敢乱动,只怕就要因此被烧死在屋内了。
抬头远望,前方一片黑烟笼罩,烈焰飞腾,有不少房屋已被卷入火舌之内,火势甚大,
灾情惨重,哀号之声,不绝于耳,路上许多民众,提携老幼,手里抱着抢救出来的家当,四
下逃散,也有民众正自抚尸痛哭,哀悼已成焦尸的亲人。
兰斯洛心惊不已,脚步再行加快,冲到胡同巷口,看清眼前的景象,不觉呆在当场。
整条胡同,全给烈火吞噬,呛人的浓烟,不住由火场冒出,炙人的热浪,一**扑面袭
来,那种气体温度之高,甚至可以瞬间灼伤肺部,建筑物倒塌、物体受高热爆裂、生物的哀
嚎,编织成了一曲“火场三重奏”,教人不寒而栗。
一般的火,不该烧成这样,对方果真凶残,为了避免与兰斯洛正面冲突,造成过多死伤
,便以兰斯洛的屋子为中心,在其四周的屋子预伏爆裂物,在一起引爆,让火势断绝所有出
路,一举把屋里的人烧成焦炭。
只是,无辜的居民,遭了池鱼之殃,因走避不及,葬身火窟者,不计其数,足见对方做
事不择手段,毫无人性的作法。
兰斯洛想也不想,找了桶水,把自己淋湿,在随便找了条棉被遮身,便要冲进火场。
小草忧心不已,他们的居所,是火场中心,离此有百余公尺之遥,里面的温度之高,火
势之大,足以让任何生物化作黑炭,兰斯洛跑的再快,躲避功夫再好,想要闯进里面,仍是
九死一生的行为,极可能在还没见到枫儿以前,便丧命烈焰之中了。
伸出手来,她想扯住兰斯洛的衣袖,不让他进去,可是,枫儿是“家人”啊!
这么多日的相处,枫儿与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与一家人没两样,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
不该放弃她不管。
兰斯洛也就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毫不犹豫,要冲入火场救人。
小草深自悔恨,如果不是一己的私心,她决不会放枫儿独自在家,如果自己能力很强,
足以守护“家人”,就不必让兰斯洛独自涉险了。
在此刻,她深深诅咒自己的无能。
“我进去救枫儿,你待在这里,不要乱来。”
“不要去。”
说话的是紫钰,她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兰斯洛的动向。
以紫钰的修为,可以察觉方圆五百里内的大气流动,纵火的事,自是瞒她不过。
然而,想起那日公瑾的留言,紫钰不欲多生枝节,累人累己,故索性见死不救,直至兰
斯洛要亲入火场,才被迫现身阻止。
“火烧成这样,你进去哪有生路,别做傻事。”紫钰劝道:“再说,这样大的火,里头
的人早就没命了,你还进去做什么,节哀吧!”
“不!”
兰斯洛坚决地摇头,毅然道:“我可以感觉的到,枫儿还活着,就在那里面。”
“怎么可能的事。”紫钰摇首叹息,“你这么说,根据在哪里?”
“没有根据,只是男人的直觉。”
小草相信兰斯洛的直觉,同样来自山林的兰斯洛与枫儿,彼此心灵之间,有些时候,确
实有种难以理解的联系,这是小草亲眼目睹的,再者,为了预防紧急状况,小草曾在屋里做
了点布置,只要使用得当,应该是可以多熬一些时候的。
“这种事哪能凭直觉来判断。你不要傻了。”
看到兰斯洛仍是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紫钰知道劝说不成,轻轻一叹,左手按住兰斯洛
肩头,真气透入,冲击**道,令他动弹不得。
“紫钰…你…”
兰斯洛吓了一跳,他不知道紫钰会武功,而且似乎还较他为强,不过,这不是争辩的时
候。
“紫钰,快点放开我,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
“我不会放的,在这种情形下去救人,简直是送死。”
异于兰斯洛的激动,紫钰淡淡说着:“我不可能让你因为这种傻事而死的。”
“那不是傻事,这关系到一条生命啊!”
挣扎的面红耳赤,眼里燃烧着火焰,兰斯洛很努力的传达某种讯息。
的确,那不是傻事。
“亲人遇险,只要有一线希望,不管多渺茫,都要尽力救助,哪怕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
险,也绝无悔憾。”
小草很清楚,这是兰斯洛一直抱持的信念,也是他自许为男子汉的矜持,事实上,这种
精神,也是人类这种动物,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的地方。
只是,对于生长环境特殊,从小失去父母关爱,不曾拥有过家庭,不曾体会亲情温暖,
也没有机会知道亲人可贵的紫钰来说,要她明白这点,只怕是太难了。
“有必要那么激动吗?不过是一头畜牲,下次再买……”
紫钰的话,在瞬间被打断,原本动弹不得的兰斯洛,受到某种刺激,冲开了**道,重重
打了她一耳光。
“枫儿不是畜牲,她是我的家人,家人啊!”
充满魄力的呐喊,形成了一道飓风,吹进了紫钰的胸口。
“紫钰!你真的让我很伤心。”兰斯洛的声音很冷静,但语气中的怒意,却教人为之心
怯,“你不配哀叹寂寞,因为你连拥有家人的资格都没有。”
丢下了这句重话,兰斯洛抱着湿棉被,冲入火场。
大火起来的时候,枫儿正趴在后院午睡,当她惊觉热浪逼来,火势已一发不可收拾了。
本来,以她矫健的身手,远超人类的跳跃力,要兵行险着,冒险跳过火线,谋求生路,
这并非不可行,但野兽天生怕火,看到火头四冒,周围热气逼人,早已慌得没了主意,只有
喵喵叫的份了。
野兽毛多,易于燃烧,枫儿迟疑片刻,火差点就要烧上身了,总算及时发觉,厨房里安
置了个大水缸,内中盛满清水,可以躲避一时。
枫儿越过几处火堆,钻进缸里,把身子完全浸在水中。
兽人的生命力,远较平常人类为强,所需的氧气,也没那么多,靠着这些优渥的本钱,
枫儿得以延续生命。
但是,恶劣的情形,并未改观,随着火焰的燃烧,氧气逐渐消失,而难以想像的高温,
使得屋里形同蒸炉,枫儿只觉得周围的水,越趋滚烫,彷佛要把自己煮熟,而脑袋也昏昏沉
沉,意识不清,想爬出水缸,却已给煮的没力气了。
水缸倒映外头一片赤红,“啵啵”爆炸声连响不绝,出于野兽的本能,枫儿吓得心胆俱
裂,颤抖不已,喵喵喵的哀叫。
“喵……喵……喵……”若断若续的咪呜,形成步向死亡的鸣奏,枫儿浸在水里,眼前
的景物,看来渐渐模糊,如水波汤漾。
这个场景,她曾见过,那时她被浸在水槽里,忽然感觉生命的来源被断,全身给逆走的
能源充的几乎爆裂,痛苦不堪的时候,蓦地感觉压力减轻,眼前一片光明,然后,映出了一
张男人的脸。
“咪……”恍惚中,原本模糊的影像,在刹那间变得清晰,重映在视网膜上。
“枫儿,枫儿,你没事吗?”
看到枫儿被浸在水里,兰斯洛喜不自胜,他此刻身上被烧伤多处,因为被掉落的燃烧物
击中,严重的伤口也有三、四处,眼睛给烟薰的睁不开,肺部也给烫伤,呼吸不顺,眼泪直
冒,怵目惊心的血迹与伤痕,诉说了他来此之前的惊险过程。
当发觉缸中人儿一息尚存,由心底涌上的狂喜,遮过了一切的伤痛。
“枫儿,你还活着,太好了……该死,现在还不是道喜的时候。”
一但处理不好,那就是两人一起陪葬的下场,这种死法,不太合兰斯洛的个性。
小草是个随处小心,事事留下退路的人,她一早利用地下室,做了个密窖,以应不时之
需,入口便在厨房,兰斯洛推倒水岗,暂时浇熄周围的烈焰,趁机打开水缸下的窖门。
一条条赤红火舌,不住吞吐,夺人魂魄的热气,犹如风暴,使人生出置身太阳的错觉。
“哪个没血没泪没骨头的家伙,让火烧成这样啊!”
尽管环境恶劣,兰斯洛还有开玩笑的兴致,这也正是他日后成功的要素之一。
窖门开启,兰斯洛正要把半昏迷的枫儿抛下去,一股爆炸的热风,将他们震开,撞在墙
上。
枫儿毛多,首先着火,兰斯洛见状大惊,扑上去用身体盖住她,打滚灭火,而就在此时
,支撑屋子的主梁断裂,整个厨房刹时塌陷,压向他两人。
紫钰呆呆的站着,脸上**辣的,甚是疼痛。
兰斯洛临去前丢下的话,让她失了神,也失了魂。
“她是我的家人,家人啊!”
“紫钰!你真的让我很伤心。”
“你连拥有家人的资格都没有。”
一字一句,化作铁锤般的重击,深隽在她心里。
“什么嘛!明明都是为你着想,你还……要不是顾虑你的安危,我又哪用…”
她应该反驳的,只要紫钰愿意,她是可以有充份理由的。
可是她沉默了,可以用来辩驳的话,紫钰一句也说不出口,因为,在某个层面来说,那
些话的确是她的真心话。
“为什么要为了一头畜牲而……”
这句话,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对于兰斯洛为了保护一头畜牲,不惜舍命的事,紫钰显得有些迷惘。
在多次的暗中保护里,紫钰很自然地为兰斯洛所吸引,当兰斯洛面对众多刺客,谈笑用
兵,挥洒自如的模样,那种男子汉的英雄气概,实在很令人为之醉心。
可是,在那些之外,有样东西,却是深深嵌进紫钰的心坎,震撼着她的灵魂。
那是当兰斯洛处于劣势,将小草护在背后,独自挺身阵前的时候,那种“为了守护某人
而战”的气魄,静静地、慢慢地,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压倒了所有的敌人。
而刚才,当兰斯洛为了枫儿冲入火场的时候,那种气魄,又出现在他身上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能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呢?
“因为她是‘家人’啊!”
说出了与兰斯洛相同的理由,小草低语道,“对大哥而言,他重视家人过于一切,一但
他们遇险,大哥会不惜一切的守护,决不让他们有半丝伤害。”
“家人……”
“‘已经来不及了’、‘太危险了,不要做傻事’,这些话我们都说得很轻易,可是,
当我们被困在火里的时候,也是希望有人来救我们的啊!”
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小草的声音有些哽咽。
“如果,今天在火场里面的,是紫钰小姐,大哥也一样会冲进去的,这些事,你应该明
白的。”
是的,这些她早就明白了,比起兰斯洛为了守护家人,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自己的行
为,真是太可耻了。
“小公子,请后退两步,由妾身进去寻他们二人吧!”
紫钰扬起右臂,“升龙气旋”打出,狂飙的气劲,将阻碍的东西全给撕裂、扯碎,在熊

熊烈火之间,开辟了条“风道”。
紫钰刻意使了阴寒内力,升龙气旋轮转之下,火焰给逼的往两旁不住倒退,呲呲作响后
,地上冒着急速降温后的袅袅白烟。
“走。”
以神功开路,两人飞快前进,不花多少功夫,便已到了火场中心,一声惊呼,刚好看到
屋子整个塌陷的一幕。
“大哥。”
看到兰斯洛给火幕掩埋,小草神魂俱丧,冲动的不能自己,差点就往火堆里跑去。
“看清楚再说。”
因为有了觉悟,紫钰显得比较冷静。
她拉住小草,右手再度催劲,升龙气旋化为巨大的龙卷风,轰然巨响中,赫然将整片断
垣残壁刮扯至半空,分解成木屑瓦砾。
“大哥。”
“兰斯洛公子。”
心急如焚的两个女人,赶到原本塌陷的遗迹之下,欣喜若狂地发现兰斯洛昏倒在地窖里
,而枫儿正焦急地在他身边咪咪叫。
在屋子塌陷的瞬间,兰斯洛眼见大事不妙,搂着枫儿就是一滚,摔落地窖之中,虽是骨
折当场昏了去,却是因此得保平安。
“大笨蛋,在跌下去的时候,你一定是用自己的身体,替枫儿当肉垫!”
忙着急救的小草,一面进行手续,眼泪一面不争气地滑落,“傻瓜,也不替我想想,你
受伤了,我会担心啊!”
紫钰一旁观看,她虽担心,却已肯定兰斯洛性命无碍,当下忙着调理乱成一团的真气。
三个女性,各自怀着心事,大火渐渐熄灭,但见明月在天,又是一夜了。
“唉呦……痛死了,这是哪里啊!”
躺在床上,兰斯洛逐渐清醒过来,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他呻吟出声。
“你醒啦!昏迷了一整天,让人担心死了。”
应声的是小草,她一直在床边照料,尚未阖眼。
兰斯洛的伤势并不重,经过包扎、上药之后,几处烫伤、烧伤,已经没有大碍,只需休
养数日,便可复原。
“枫儿没事吧!”
神智清醒,兰斯洛立刻想起枫儿的安危。
“她没事。毛给烧了不少,要调养些时候,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
小草坐在床沿,把温莹的小手贴在兰斯洛的额头,柔声道:“辛苦你了,要是没有你,
我们可能就此失去枫儿了。”
“小草。”
“嗯。”
“你照顾我,我是很感激啦!”兰斯洛苦笑道:“可是两个大男人间,可不可以不要做
这种婆婆妈妈的动作,恶心死了。”
“有什么关系。”小草笑了起来,“我是兔子啊!你早就知道的。”
“我不是啊!”兰斯洛嘟囔道。
“对了,这是哪里啊!”
“这里,这是落琼小筑啊!”小草笑道:“咱们的房子给人烧了,除了来这里当食客,
还有什么法子。”
“落琼小筑!”
这个名词让兰斯洛的睡意,瞬间飞到一百光年之外,想起冲入火场前的种种,兰斯洛惊
得坐起身来。
“毁了,毁了,今次完蛋了。”
兰斯洛颤声道:“我怎么会对紫钰小姐讲那种话,她一定恨死我了……哎呀!我还打了
她,这下该怎么办……”
看着兰斯洛满脸通红,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狼狈样,小草温然一笑,道:“随便你吧
!反正,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后悔,不是已经太迟了吗?你好好休息,我出去
了。”
语毕,端起脸盆,步出室外。
坐在床上,兰斯洛左思右想,自艾自怨,“唉!这次真是亏本,好不容易让人家有了点
好感,现在全搞砸了……是不是还要砍手去谢罪啊!”
想到明天一早还要面对紫钰,兰斯洛觉得无地自容,这个在面对十倍敌人,仍旧谈笑风
生的男人,现在却显得非常胆怯。
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兰斯洛决定偷偷溜走,省得明天没脸见人羞愧的切腹自杀。
把衣服披上,兰斯洛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算从后门翻墙溜走。
打开门,但见冷月如玉,流泻一片银白清辉;拱桥流水,假山花树,暗送飘香,小亭中
,佳人独坐,倚花对松风,语笑嫣然,却不是紫钰是谁。
“啊……”
“公子伤势未愈,深夜出门,不知欲往何方啊?”
“那个……”
“既然公子也有赏月的雅兴,不如过来聊聊吧!”
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兰斯洛觉得自己就像只卖艺的猴子,一边叹气,一边走向绞刑台
,等着被宣告死刑。
“那个……”
“请喝茶。”
不给兰斯洛开口的机会,紫钰笑吟吟地斟满了杯热茶,递给兰斯洛。
“请用。”
“呃……谢谢。”
兰斯洛举杯欲饮,但是由于过度紧张,杯子在手里抖个不停,茶水四溅。
“这……这个…我想…我要为昨天的事道个歉……那个…”
兰斯洛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着,脸色像块通红的烙铁,就差没冒起烟来。
“太难看了吧!我可不记得,我喜欢上了这样的男人。”
“咦!”
听到了出乎预期的回答,兰斯洛有如听到大赦,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来。
“你说的没有错,我没有拥有家人的资格,或许,我根本连‘心’都不曾有过。”紫钰
缓缓道。
“打从出生,我就没有父母。因为天生体弱多病,被送到杭州静养,与外界隔绝,一般
人会有的亲人、朋友,我都没有,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我并不觉得遗憾,也没有感伤,因为我认为这是生而为人,要成为人上人所必须面对
的考验,真正的精英,是不需要与凡俗为伍,所谓的朋友,也只不过是个拖累人的名词。”
月光照在紫钰的娇颜,显得格外落寞。
兰斯洛开始明白,这个女孩,并不是一开始就愿意走上这条路的。
“可是,这样的想法,当认识你们两人以后,开始有了改变。我开始在想,生而为人,
除了成为人上人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呢?”
“你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让我明白,什么是发自真心的笑,什么是真挚的哀痛,人与
人之间的相处,又该是怎样的。更重要的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心的形状。”
“心的形状…”
兰斯洛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一向都是作的多,想的少,全然没想到自己的作为,原来还
有这等意义。
“我从来没有过家人,也一向以为不会有需要的一天,可是……”紫钰仰起面来,紧咬
住唇,妙目里隐然有水气,“当我每次看到你为了家人,奋不顾身的时候,我突然很希望,
也能够成为你的家人。”
兰斯洛不再沉默了,他知道,该是自己有所表现的时候了。
“我发誓,今生今世,一定竭尽所能,带给你温暖,决不再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兰斯洛想也不想的抱住紫钰,两人在月光下颤抖相依,感觉彼此的体温,在无言的交流
中,抚平对方的哀痛。
经过了一段亢长的沉默,看似很长,却又很短的时间。
“以后请多多指教啊!小姐。”
紫钰微笑着轻声说道:“多多指教啊!先生。”
在这个晚上,深深感动的,不只是这两个人,在一旁草丛观看全程的小草,确实明白,
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到了。
“大哥,紫钰小姐,祝你们得到幸福。”
紧抿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在心愿完成的同时,少女的心,被撕裂成碎裂。
“傻瓜,掉眼泪做什么…这样…这样不是很好吗?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哭个什么劲啊
……”
仅管理智不住这样告诉自己,但内心深处的低语,却不是那么容易停止的,胸口疼的像
是快要被扯碎了,小草蜷曲着身子,紧紧捂住嘴唇,不让哭泣声自指缝间溢出。
“呜…不要哭……不要哭……呜…”
越是想压抑,眼泪越是满溢。
打从母亲死后,从未有过如此的悲伤,而深刻的心痛,则是打从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
程度。
“喵……”发觉女主人正在痛哭,枫儿无声地靠近,轻轻替她舔拭脸上的泪珠。
“枫儿…乖、乖,不要出声,我不想给人看见这个样子。”小草低声哽咽道:“以后,
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喵……”为了三方着想,小草放弃了可能的幸福,当雷峰盛会结束后,她便要返回宫
廷,届时,应该能无牵无挂了吧!
尽管非是出于真心,但她努力地让自己接受这个想法。兰斯洛的恋情,有了着落,小草
唯一牵挂的,就只有枫儿了。
为了彻底医治枫儿体内的余毒,小草与紫钰商量治疗方法。
“你怎不早说,眼前就有个绝妙的良机。”紫钰笑道:“女神医最近旅至南方,会在杭
州落脚义诊,推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小草一惊,喜道:“你说的女神医,莫非就是有‘最后的南丁格尔’之称的……”
“没错,便是她。”
“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动身。”
女神医玉签风华,是近年来风之大陆上,名声响透半边天的神话人物。
风之大陆上战祸不断,医疗体系又不健全,只有高级军官有医护兵随侍,一场战争结束
后,往往有很多下层士兵,明明受的不是致命伤,却因为缺乏适时的救治,被弃置在战场上
,就此一命归阴,这是战争的残酷,也是被强赶上战场的士兵的悲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个口语之间的神话,在诸国士兵中流传,当战争结束,受伤的
兵卒,垃圾般地给抛弃,当所有生存希望都已破灭,士兵们开始祈祷。
这时候,柔和而温暖的祥光,照遍整个战场,祥光中,有一名丰姿约?、清丽脱俗的白
衣女子,以高明而精湛的医术,拯救了大量的生命,凡是被她医治的病患,都能从死亡关头
回来,迅速康复。
尽管她救活的生命,成百上千,但却没有人说得出她的长相,人们只模糊记得,那祥和
的身影,与无论沾满多少血污,也不曾染上半点红的白袍。
在短短时间之内,她在大陆人民心中的地位,足以与“人类的母亲”并驾齐驱,为了纪
念她的恩德,人们以一个尊荣无比的名号来尊称她,“最后的南丁格尔”。
据说,她每年会在大陆巡回义诊,所到之处,百姓视之若万家生佛,紫钰与之未曾谋面
,但推算时日,该是她旅经杭州的时候了。
“要到哪里去找她?”
兰斯洛有这样的疑问。
紫钰跟着解释,玉签风华自三年前起,旅游行医,却是不肯公开露面,以专用的凤辇代
步,行踪飘忽,令人难以捉摸,义诊时,也隔着一层纱幔,不让人见到她的真面目。
她上次至杭州义诊,设驾于永福楼,为期三天,当时邻近州郡的百姓,蜂拥而至者,近
三万人,逼得杭州官府,特别派军警维持秩序。
“永福楼,那不就是我们常常去的那一家。”兰斯洛惊讶道。
“不错,玉签风华的落脚处极为固定,一旦选定,就不会再变。”
紫钰解释道:“雷峰盛会即将举行,说不定她便是为此而来,预防伤亡。”
小草握住枫儿的手,回想雷因斯·蒂伦的记录中,有关女神医的传闻,根据许多临床病
历的宗卷看来,这名女子的医术,出神入化,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全都药到病除,与雷因
斯·蒂伦王家的圣力,平分秋色。
大陆诸国的门阀贵族,相争欲招募其为宫廷医师。
然而,雷因斯·蒂伦的圣力,仅能瞬间修补破损**,消除一定程度的毒物,想要医治
像枫儿这样的病症,并进行复健,却是万万不能。
为了枫儿,小草衷心祈祷,那些传言并未夸大。
兰斯洛已情有所归,只要能再将枫儿治好,她这趟俗世之行,便再也了无牵挂了。
四人乘着马车,行至永福楼,得到的,却是令人大失所望的答案。
“什么!不来了。”兰斯洛忿忿道:“当医生也可以晃点病人吗?她的医德在哪里?”
“听说,是因为她有个冤家对头,紧追不舍。”紫钰道:“为了避开这个对头,她变更
行程,不来杭州了。”
闻风而至的人,不在少数,把楼下挤得水泻不通,失望的群众,鼓噪喧哗,几乎要暴动
起来,永福楼的掌柜、夥计,全面出动,忙着安抚民众的情绪,同时暗叫倒楣。
道路上人车拥挤,要回去只怕得费点功夫,兰斯洛一行人,索性直接上了三楼雅座,点
了壶茶,几样点心,聊天看风景,顺便碰碰运气,看看女神医会否改变主意,再度出现。
配上项圈,初次上街的枫儿,对四周的景物,显的很好奇,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四下
打量,看看崭新的人、事、物。
紫钰、小草的无双娇容,气质高雅,俨然一对璧人,枫儿的外表,极具野性美,便是兰
斯洛,经过了多次磨练,也非刚下山时的粗鄙模样,显得神采奕奕,四人坐在一桌,引来周
围群众不断侧目。
“当医生的只会救人,这样也会有敌人吗?”
“有希望某人得救的人,当然也有不希望某人得救的人。”小草道:“有时候,医生也
会被卷入某些恩仇,成为无奈的一份子。”
“成名也是件坏处,或许,有人想找她别别苗头,藉此成名也说不定。”
分析了可能的状况,紫钰再加一条理由。
枫儿趴在桌上,把茶一饮而尽,顺势再抢了盘点心,大口咀嚼,差没连盘子也吃下去。
“真难看,小草,都是你没教好。”发觉临桌的古怪目光,兰斯洛埋怨道。
“乖、乖,枫儿,别这样。”
轻轻安抚着枫儿,小草将热腾腾的点心吹凉,撕成块,一块块地喂入枫儿口中,关切之
情,溢于颜色。
“我想,大家也不必那么担心。”发觉了小草的忧虑,紫钰温言安慰道:“天底下的能
人异士不少,今日虽是见不着女神医,了不起再另访名医便是了。”
“不。枫儿体内的毒素,极是诡异,与一般毒物大异,深缠肺腑,非一般治法所能医。
普天之下,除了医术天下第一的玉签风华之外,只怕是无人能治了。”
小草家学渊源,她自身的医术,不在当世任何名医之下,能让她在此道甘拜下风者,不
过两三人耳,自己既然束手无策,又何必多费工夫在一众庸医身上。
紫钰默然不语,雷因斯·蒂伦的圣力,为诸神的恩赐,是普天下医疗术法之冠,身为唯
一使用人的莉雅公主,都已悲观至此,那寻常的名医、丹药,便与废物无异,不必再试了。
她却不知,小草虽是王室血脉的唯一继承人,却是无法使用圣力,另外,就算能够使用
,圣力对这种莫名毒物,亦是生不了作用,白费力气。
兰斯洛不明白确切情形,但见两个素来足智多谋的人,一齐愁眉苦脸,也知此事难办,
不由得叹了口气。
“谁说玉签风华的医术天下第一,在我看来,也不过稀松平常。”
就在众人失意落魄的时候,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自楼梯口传来。
众人定睛一看,出声者一身黑袍,全身散布着神秘气息,正是昨日于此巧遇的卖花女。
“卖花的还那么嚣张,人家医术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几名位置靠楼梯口的醉汉,听她出言不逊,举脚踢去,女郎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从
楼梯口滚了下去。
“怎么每次遇见她,她都在滚来滚去?”兰斯洛满脸诧异,大笑道。
这一次,他连五秒钟也不必等了。
小草虽感惊异,但这类高人行事,本来就非常人所能臆度,她既然口出此言,想必自有
惊人本领,说不定便是医治枫儿的一线希望,不敢怠慢,急忙起身,便要追下楼去。
“好小子,原来你们在这里。”
小草眼前一花,一个青色身影挡在面前。
“小心。”
兰斯洛惊呼声中,小草给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两下,安然落地。
行凶的青衣人,面目凶恶,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正是鼬镰兄弟的老二,青无用。
鼬镰兄弟自那日刺杀失败后,赤先生要求暂停交易,转雇他们做另一桩买卖,兄弟三人
暂时栖身杭州城,期间,青无用对那日莫名其妙的惨败,始终忿忿不平,刚巧今日碰到兰斯
洛,便要顺手将他杀除,一雪前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兰斯洛却是暗暗叫苦,急谋对策。
上次战胜,实属险胜,若论手底下的功夫,他有自信能保命逃生,但要正面交战,却是
十条命也不够死,何况小草、枫儿全无战力可言,今次拖了个大包袱,情况实是险恶到了极
点。
冷汗直冒间,一只温腻的柔夷,放在他的肩头,安抚他的不安。
回头一看,紫钰微笑浅浅,浑不把眼前的紧张当一回事。
“对了,紫钰小姐好像也会武功,倒不知道功力如何,敌不敌的过这个家伙……唉!男
子汉大丈夫,怎能要女人保护,真没面子。”
兰斯洛左思右想,懊恼不已。
另一边,青无用看清局势,亦是大吃一惊。
他适才的一甩,使上了劲力,本来要将小草直直摔落楼下,重伤身死,哪知给一股莫名
劲风冲撞,化消力道,小草轻轻落地,就好像是给人抱着放下来似的。
举目一看,与兰斯洛同桌的,除了那赤先生下令必杀的猫女之外,还有名美的让人屏息
,浑不似人间俗物般的少女,看来神色自若,没有半点惊吓的样子,暗中出手者,必然是她
了。
想起兄长们对那日惨败的描述,青无用冷汗涔涔,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速谋退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