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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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李惊滢又一次来到了天牢,他甚至心情极好的向那两名熟悉的狱卒笑着打招呼,熟门熟路的自己走进了狱中。
李惊滢在静静等待父皇颁下圣旨,虽然有预感不会追究他的犯上之举,但处罚依然是再所难免。而且……李惊滢莫名的记得父皇说过要赶他出宫,仿佛在预示了些什么,李惊滢竟有些期待起来。
而更多的,当然是心中满溢的开怀欢愉。因为他知道,六皇兄不会对父皇下毒手,而父皇经此一事也不会再对六皇兄百般成见,那岂不是意味着事情解决了?真的……太好了……
但心中还是有几许忐忑,不知道玄绍父子的情况如何?只能在心中祈祷他们没有发生意外,安然无恙。
而八皇兄……他还好吗?被关在了哪里?是否仍是焦躁难安?
在牢里呆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有客拜访。当李惊滢看清来者是谁后,脸色慢慢冷了下来,渐渐失去了血色。
"看到了你……我终于想明白了……"李惊滢慢慢地倚到墙畔,无神的喃喃着:"我又上了你的当……"
而那人,竟是李惊漩。
李惊漩面色红润,气色极佳,锦锻长袍干净素洁,绝不是一个被关入天牢之人的模样。
"父皇关你入狱根本是假的……是你们联手设计揪出玄绍和六皇兄……"
李惊漩闲闲地坐到石床畔,面带微笑:"玄绍以为我真的方寸大乱冲入皇宫,哪会想到其实是父皇对他多有疑虑,而我又向父皇进言玄绍不可信,才决定一试。若我赢了,我向父皇保证不会追问你的下落,而父皇却可以看清玄绍的真面目,不论他是大皇兄或六皇兄的人,失去他都尤如断臂,于我有利无害。若我输了,自然一切无恙。于是,我便与父皇演了这么一场戏。"
"玄绍原想引你入瓮,结果六皇兄一并中计,见你被禁便若有所动,玄绍一心护主,只得交待了我的行踪。而父皇便守在无相寺,等待我从天井中爬出的那一刻,诛杀玄绍。"李惊滢冷冷地接腔道。
李惊漩感觉到了李惊滢的不悦,收起了脸上的戏谑,迟疑了一下说道:"父皇暗中下命要杀玄绍,实属意外,我并不知情。所幸玄丞相只是轻伤,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见李惊漩面有难色,李惊滢莫名的不安起来:"玄尚德呢?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李惊漩看着李惊滢紧张焦躁的模样,仿佛更难启齿,迟迟没有开口。
"李惊漩!"李惊滢急得大喝一声。
李惊漩轻叹一口气,小声说道:"他的背部受到重创,但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虽不至影响正常行动,只怕日后也不能做较大幅度的动作……"
李惊滢呆了呆,忽然蓦扑上前,一把抓住李惊漩的衣领,愤怒的放声大吼起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尚德年纪轻轻便再也不能跑跳?!你开什么玩笑!他的人生路还那么长!你要他以后怎么办?!"
"从事文官又不需打仗操练,有何关系?他这一伤必定换来一世的荣华,得大于失。"
李惊漩冷漠的话语立刻招来李惊滢蓦袭的铁拳,前者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冰冷的目光直视李惊滢,冷冷反问:"难道是我的错?"
李惊滢怔了半晌,慢慢的缩回了手,苦笑着缓缓摇头:"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待在南山崖,不必为了拖延时间而受伤……全是我的错……"
那个总是挂着和煦微笑的少年失去了奔跑在阳光下的活力,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是我……
李惊滢,你除了伤害,还能做些什么?
李惊滢慢慢地滑倒在地,颓废的垂下了头。
"我来是告诉你一声,你马上就会被贬为庶人,发配充军。"
李惊滢木然地看了看李惊漩,后者的脸上扬起一丝意味难明的深笑:"感谢我吧,父皇本想贬了你的封号,再赐你万顷良田让你做地主呢。是我用所有功勋奖励换来让你发配充军的机会,等到了极北的不毛之地,我倒想知道你如何再咸鱼翻身?"
李惊漩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我虽苦苦哀求,但父皇最终答应却只怕是有防我之心。你被囚一事我未有所动,还反之利用,他摸不透我到底是想害你还是救你,恐我会再向你下手,索性将你远远发配。还顺势清了我的功绩,让我无功无过,不得晋封,尤其玄绍一事更是当做从未发生,免得六皇兄向我秋后算帐。父皇这个人,总是你走一步他想十步,但反而言之,我便可利用此点达到目的,他断然想不到我从一开始就只想让你失尽一切,我所付的代价本就是我不要的。"
李惊滢无言地看着得意的八皇兄,忽然自嘲一笑:"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不把我彻底斗垮便好似不甘,拼命挖空心思的想将我拉下马,甚至连自己得来不易的功勋也可以牺牲……
李惊漩冷哼一声:"你喜欢的不是那个幼龄小儿吗?那我是哪种人又有何关系?"
李惊滢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将目光投向别处,微微扬起一丝浅笑,仿佛在开玩笑般说道:"我不要再喜欢你了……我要去喜欢别人,喜欢一个会真心对我好的人,比你好上千倍万倍……"
李惊漩一怔,一瞬间竟有些呆滞,但他随即露出愤怒的表情:"好!我倒要看看那人是谁!"
说罢,李惊漩恨恨抚袖而去。李惊滢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用微乎其微的声音低低的说:"只要不是你……谁都无所谓……"
翌日,就如同李惊漩所说,圣旨颁下,李惊滢被剥夺滢王封号,贬为庶人,收回已经烧毁的宅邸和所有名下产业,发配充军,即刻起程。
与李惊漩所说唯一有出入的地方,只是发配地并非极北的不毛之地,而是南方边境,虽然贫瘠却远比其它地方要好得多,又与勃律国相邻,想来是李擎煊心有不忍,给李惊滢留了后路可走。
李惊滢神情平静地坐上了囚车,与两名押送囚车的官兵和一头老驴慢慢地向远在天边的茫茫目的地进发。望着车轮下的黄土,李惊滢忽然莫名的希望看到熟悉的身影能够为自己送行,因为这一走,或许便此生难见。
囚车慢慢驶出皇城,渐入深秋的黄土大道愈显苍凉,路旁只有几棵萧索的枯树东倒西歪。李惊滢蜷起身子,看了看身上的囚服,开始想像所谓充军会是怎样的情景。
会不会真如传闻那般,会整日被人用鞭抽打?三餐不济,只能咽糠菜喝馊水?家徒四壁,漏风灌雨?生老病死各安天命,最后草席一卷弃之荒野?
我李惊滢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吗?
哈,别开玩笑了!
李惊滢的脸上扬起一丝属于滢王的自信微笑。我失去的只是滢王的身份,没有失去滢王的智慧,就算那里是阿鼻地狱,我也能爬到我想去的地方!
囚车外的两名官兵忽然小声议论着什么,目光屡屡看向前方的某个方向,李惊滢好奇的回过头去,却一时呆愣住。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粗布麻衣,单从外形来看好似乡下的脚夫,偏生此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趾高气昂的候在大道畔。
一瞧见李惊滢一行人,那人便笑着策马来到跟前。
"两位兵哥,小弟一人出门在外,生恐路途险恶、人心难测,能在此得见兵哥实属有缘,不如大家就一起结伴同行如何?"
两名官兵还在面面相觑,那人便已经骑着马随同囚车慢慢地走了起来。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李惊漩!"李惊滢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怎么,不高兴见到我吗?"李惊漩眨眨眼睛。
李惊滢的脸不由一红,在看到八皇兄身影的一瞬间,自己确实欣喜若狂。只是狂喜过后,冷静下来的他却无法开心的面对李惊漩,正确来说,他不认为李惊漩等候在这里,会是来好心的送他最后一程。
"你为何一身平民打扮?又有什么鬼主意?"李惊滢警惕地问道。
李惊漩的嘴角再次扬着那丝意味难明的笑容:"惊滢,不是我突起雅兴扮作平民,而是昨日我被父皇廷杖三十、贬为庶民、驱逐出城,才会有今日这般落魄。如今我已无家可归,天地茫茫不知去向何方,你我既为天涯沦落人,不如结伴上路,大家互相照应一下,你说可好?"
李惊滢呆了半晌才吐出两字:"骗人。"
父皇绝不会无缘无故廷杖八皇兄,还贬为庶民驱逐出城?八皇兄一直帮助父皇,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功,怎么可能才一夜之间就天翻地覆?父皇没有理由这样待他才对。
李惊滢的目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马鞍,下方的确垫有一层厚厚的软垫,八皇兄的脸色也确实有些煞白……可是,看他谈笑风声的模样又不像受过杖刑,何况他的脸上还满溢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奸诈笑容。
李惊滢百般不得其解,转过头去暗暗思忖。
李惊漩见他将头别到另一边,顿时笑了:"原以为你会大笑几声,毕竟是我害你被贬为庶人,结果立刻应了现世报,连自己也被贬了下来。所幸还是与你平起平坐,倒没有比你更低一等。"
李惊滢蓦然坐直身子,愕然的看向李惊漩:"莫非你是故意的?"
李惊漩轻松一笑:"我去天牢探过你之后,便进宫向父皇坦白了一件事。父皇虽然大怒,但依然顾念我有几分功劳,又因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只是廷杖三十便把我轰了出来,一切如我所料。"
李惊滢呆呆的思索了片刻,喃喃道:"难道……你向父皇承认如玉是你所杀?"
李惊漩听后微微一皱眉头:"那我此刻还能在这里吗?我向父皇坦承她腹中的胎儿是我的,其它一概不知,所以父皇虽然震怒,倒也没下重手。"
李惊滢闻言哧之以鼻:"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李惊漩的脸色一沉,不再看向李惊滢,而是冷冷的目视前方:"你以为如玉就是善男信女?天底下水性杨花的淫妇为遮丑事谋害亲夫不在少数,若奸夫是另外一人,你真以为她真会满足于偷情寻欢?若她对你真是忠贞不二,我又哪会有机可趁?我未提杀人一事,她便已有除你之心,这样的女人,你倒对她念念不忘、愤愤不平。"
李惊滢乏力一笑,慢慢将腿蜷起,紧紧抱住:"又是因为我……有时我真的分不清你在想什么,到底是害我还是帮我?就像你派人行刺我,险些令我丧命;就像你那日射我一箭,令我被捕。我真的不知道,在你的心中我到底有多轻多重……"
"若我当日不射你一箭,你会主动放弃?父皇已经勃然大怒,难道我还让你火上浇油?那时情况紧急,你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千刀万剐?与其那样,不如由我来绝了你的坚持,至少能保你一命。至于行刺一事……"
李惊漩下意识地握紧了缰绳,低低说道:"不论你相信与否,那确实是场意外。沙场之上战火无情,你又在千里之外,若有半分差池我根本顾及不到。偏生你又踌躇满志不愿听我劝告,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令你负伤放弃那个机会。原本我只授意他们见红即止,但你当时突然改变方向,那人收手不及,才会令你重伤……你昏迷前的目光对我充满怀疑,我又怎会不知你在想些什么?但是无妨,你最终留了下来,这便是我要的结果。"

"就算拐一个大弯,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就可以了……"
李惊滢无力一笑,果然是八皇兄的作风,就像他巧救李守贤,又何尝不是这样迂回婉转的达到目标?
李惊滢犹豫许久,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迟疑的问道:"你对我百般呵护到底是什么呢……是对弟弟的怜惜?还是……"
李惊漩沉默了一下:"那你喜欢的是‘惊漩‘还是‘八皇兄‘?"
李惊滢怔了怔,莫名的烦躁了起来:"为什么你一定要分得这么清?"
"我当然要分清!"
李惊漩的口吻之中忽然加杂起几分怒意:"我每做一件事都深思熟虑,步步为营,不敢枉动半分,却突然让一个叫‘惊漩‘的小鬼打乱了所有阵脚!原本应该是我得到的东西全被他捷足先登,我在心中百般掂量选择时机的话语却被他轻易说出,他破坏了我的全部计划!而你,却对这个毁了我多年心血的人眷恋不舍,原本应属于我的关注和感情都被你移到了那人的身上,我为什么还要开心的认为那个人也是我?我,李惊漩,绝不是那个天真小儿!"
"他在最错误的时机出现,无视我的百般小心,毫无顾忌的引领你向父皇的震怒挑衅。你让我如何将这个鲁莽愚蠢的人当成是我?或许他的这份简单正是我所不能给予你的东西,但我宁可选择让你满怀戒备躲我避我,也不愿让你独自承单这些磨难!我所做的应是将你藏于羽翼之下,而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躲在你的身后,让你去承受这些暴风骤雨!"
李惊滢呆呆地听着,八皇兄真的很像父皇……不仅长相神似,连性情也这般相像。同样为自己划定一个遥远的目标,一步一步的向它努力靠近,不允许一丝一毫的瑕疵,近乎偏执的为了这个目标而不顾一切。
父皇的目标是希望九泉之下可以傲然面对他的亲人,而八皇兄的目标……
李惊滢愣了愣,随即被这段突来的告白震憾的无所措从,有些不安地看向押送的官兵。那两人果然神情尴尬,大概也知道他们听到不少了不得的东西。
强迫自己压下蓦然涌起的希望,告之自己其实是误解,他的意思并不是如此。早已不敢奢想的感情忽然再度降临,李惊滢真的不敢相信会是真的。
李惊滢明显的沉默令李惊鸿看向了他,眼神中总是带有几分玩味的漩王,仿佛是第一次如此毫不掩饰的看着李惊滢,神情中虽是得意万分,但李惊滢却无法如往常一般找到一丝戏谑。
那就是说……这不是八皇兄的玩笑?
二人目光短暂对视,李惊滢却只能心慌意乱的避过他的目光:"难道你忘记了,你我早已割袍断义……"
李惊漩的笑容中更扬起一丝张狂:"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说的吗?我说‘我不再是你的八皇兄,你也不再是我的九皇弟‘。这个叫兄弟之情的东西,我曾为它困惑许久,它是我多年来最恨不得斩断的东西,当有机会时我为何不用?"
说罢,李惊漩以一种洞察一切的口吻慢慢说道:"当你知道从我身上无法找到‘惊漩‘的影子时,难道不是试图紧抓那份兄弟情不放?你甚至没去努力就退而求其次,
因为‘兄弟‘这份关系便是你最安全的退路。要一并斩去你心底残存的兄弟之谊,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胜利。"
李惊滢完全陷入呆滞状态,一向精明的头脑半晌才理清了这番话中的深义代表了什么。再一次领会的答案,却依然恍如梦境:可以相信吗?在我失去了地位、权势,一切的一切后,却可以相信我最想要的可以得到了?
与李惊滢的茫然无措相比,李惊鸿却是春风满面、自信满满,令李惊滢有些气恼起来:"你可以不要这样笑吗?"
李惊漩却笑得更为欢快:"我这么多年运筹维幄、小心翼翼,直到今日才彻底达成,这中间的苦涩艰辛你岂能想像?我在这一刻终于清除所有障碍累赘,为何不能开怀敞笑?可以说,我这辈子从未如此轻松快意过,才是笑而已,已甚是含蓄。"
最后几字,已然唱腔。
李惊漩的欢快渐渐地感染到李惊滢,离开了牢笼般压仰的皇宫,褪去了尊贵身份带来的纷争与纠葛,没有了纠缠不清的利益冲突,李惊滢这一刻才发觉得,一直以来习惯的紧迫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无比轻盈的身体让人不由的扬起嘴角。
李惊滢看向了李惊漩,对方依然是毫不避忌的得意笑容,可是李惊滢却一点也不会怀疑了。原来就是这么简单?为了守住心底希望而苦苦抓住的东西,原来只要放手就可以得到。
李惊滢笑了,李惊漩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的心境变化,李惊滢却突然直视李惊漩:"你从何时发觉喜欢上了我?"
李惊漩一怔,脸上难得的泛起了潮红。李惊滢啧啧不止,这可真是天下奇景。
其实何时开始,根本不重要。他到底喜欢我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不抱希望的恋情却最终两情相悦,这是何等的奇迹,何等的上天恩惠。他的最终答案是‘喜欢‘,便无需多求,不是吗?
李惊漩好似不甘心在气势上被李惊滢打压,他由怀间掏出一个彩丝香囊,邪气一笑:"突然想起,我有件东西依约带来,很想知道为何他会在放入定情信物一般的东西?"
李惊滢怔住,他原本以为随着那个大孩子的消失,这个代表承诺、承载深情的香囊也失去了意义,甚至可能早已被八皇兄焚毁,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蓦然重逢。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香囊,竟好似隔了几生几世……
但一想到里面的东西,李惊滢顿时面红耳赤:"不守信的小人,谁准你打开的?"
"我可没有不守信,我将这个香囊浸泡水中,再挂到户外通风口,然后再浸水,再风干,折腾了不少时日,好不容易才没了香味。当即赶到滢王府,可惜你恰巧闹失踪,所以我只好独自一人打开了。"李惊漩的口吻十分无辜‘诚实‘。
"卑鄙!耍诈!"李惊滢气恼地骂着,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了。
"好吧好吧,那我赔礼道歉。"
李惊漩说着,掏出匕首割下一撮头发,也放入了香囊之中。然后,他挂着暧昧迷人的微笑,深情地看着李惊滢:"这下两撮头发便混到了一起,分不清你我,也就再难分开了吧?"
李惊滢拼命咬紧下唇,佯装没有听到转移了话题:"谁会喜欢把自己逐出皇城、发配充军的罪魁祸首?"
"难道你不渴望离开那座令人窒息的宫殿?"李惊漩反问道。
李惊滢一怔。
"像你这样反复踌躇、犹豫再三的人,就算当时下定了决心,但是事逢关键又会多番考虑。众兄弟之中,大皇兄属于耳根软才易变卦,但你却绝对属于忧柔寡断!越是给你时间,你便越是拿不定主意。若我不绝了你的所有后路,你就算老死宫中也未必能彻底离开。要对付你这种性情,就必须把你逼到绝境,让你无从反悔,你才会放弃诸多顾虑,真正的遵循自己的意愿。"
李惊漩这番话一针见血,令李惊滢哑口无言。
又有谁比他更渴望离开那个金丝笼?但每当有机会逃离时,深入骨髓的本能又屡屡令他踌躇犹豫,好像被千丝万缕的藤蔓萦绕,每每挣脱一根又会缠上数根。即使多么渴望飞向苍穹,又有几回是真心相信自己真的可以飞翔?
当知晓自己被贬为庶民、失尽一切荣华富贵的一瞬间,比起对未来的惶恐不安,更多的,依然是对自由的期待和遐想吧?而当自己发觉与‘宫廷‘二字变得如此遥远时,比起茫然无措,更多的,还是挣脱一切的快意与感动。
也许,当日婉情娘娘提醒八皇兄要说出心中所想,以免令对方得恩反怨,便是在暗示八皇兄这般委婉会造成重重误解。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此过程中对他百般提防,甚至反目成仇?真应了当局者谜一说,或许局外的六皇兄反而看的更为通透,一声声的‘笨‘和‘蠢‘何尝不是想点醒受恩反怨的我?
李惊滢轻轻的倚在护栏上,露出了一丝轻如薄羽的微笑。
原来,这份从未说出口的渴求,竟被八皇兄发觉了。最后的真相,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李惊漩安静的看着轻笑的李惊滢,看着他露出别无所求的笑容,笑意更加深邃的好似涵含了无尽秘密。
直至许久之后,李惊滢才喃喃着说道:"不知道……大家以后会怎样……"
李惊漩淡淡的回答:"若我没有猜错,父皇过段时日便会退位,宣布六皇兄登基。六皇兄大概会将大皇兄封地为王,十有**会继承年事已高的北镇王之位,令他远离皇城。而大皇兄身边的沉江若懂得收敛还好,不然他的锋芒迟早会为大皇兄引来灾祸。至于玄绍父子建业有功,六皇兄不会亏待了他们。人有旦夕祸福,富贵生死自有天命,与其担心他们,你倒不如担心一下咱们以后会怎样较为实际。"
李惊滢慵懒的一扬手上的枷锁:"某人为了绝我后路,把我贬成庶人发配充军,那人更是傻乎乎的也一起来当庶人,这下大家都无权无势,还能有什么肖想吗?"
"你是充军,我可不是。"李惊漩邪侫一笑:"我虽可以放弃荣华富贵,但若让我陪你充军吃苦,我还真受不了呢。所以,不如咱们找座雄峻险奇的连绵群山据山为王,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李惊滢闻言哧哧的笑了起来:"亏你想得出来,好端端的王爷不肯做,偏要去做山贼。"
"喂,鄙人可是打定主意,策划了好久呢。第一步自然是贬你出宫,越远越好,所谓山高皇帝远嘛。第二步就是为免父皇哪天忆子心切又把你招回去,我要提前把你拐到其它地方。最后一步,自然是让你的管家和爱马在十里坡等候,我临行之前再袭卷漩王府捞些盘缠,当然,还有我的几位密友和忠仆,早早便候在十里坡准备劫囚车呢。"
说罢,李惊漩看向两名面如死灰的可怜官兵,皮笑肉不笑地说:"啊,两位兵哥,我好像忘了说,劫囚一事我们势在必得,到时恳请两位兵哥通融一下啊。"
两名官兵欲哭无泪,李惊漩还在没正经的打趣:"不如你们也随我俩一同去当山贼如何?打家劫舍、**虏掠、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岂不比当兵快活?省得你们交不了差嘛。"
李惊滢嘴角含笑的听着李惊漩继续拿两名官兵取乐,目光缓缓投向了蔚蓝的天际。不知何时起,头顶那层灰蒙蒙的乌云停留在了后方,云层之中隐隐划过闪电,轰轰作响,却距离这里甚远。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却有着天渊之别,那边电闪雷鸣,这边风和日丽。
李惊滢悄悄地看向了李惊漩,他的目光依然深邃难懂,他的笑容依然狡黠自负。而自己,还有千千万万个疑问没有向他问个明白。
不过没有关系,山贼并不忙碌,一定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李惊滢轻轻的扬起一抹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浅笑。
逆风的囚车,离皇城那边的乌云越来越远,而那团乌云中的闷雷,大概永远无法追上逆风而行的人们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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