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肥美艾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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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其中发生的事情,也说奇不奇,说不奇也奇。就拿此城东南靠郊一所古朴校园中的一口枯井来说,干枯的年数估计连枯井自己都忘了,且被人一填再填,如今只剩了一人多高。这样一口与现代生活如此不搭调的枯井,连神仙做梦也都想象不到,会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夜晚被人再次光临,并且陪伴它一夜。
这对枯井是个多大的安慰。但对即将来陪伴它的艾美丽来说,却是多大的耻辱。
不过,在绘画一班宽敞的教室里专心画画的艾美丽暂时还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遭遇正向她一步一步走来。她还想着画完了就去姐姐艾美颜开的冷饮店里帮忙呢,那小店就在教学楼下去穿过一条林荫路再过一个小广场的距离,傍晚的时候是最忙碌的,她每天都会过去帮忙。头脑简单的艾美丽可想象不到,自己要帮忙的不是她姐姐,而是一口枯井,和一个古玲精怪女孩随心想到的调皮计划。
“哎!美丽。”艾美丽肩膀上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吓得她的颜料都打翻在地。按说接下来会一场争吵了,但奇怪的是,拍人的人和被拍的人似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艾美丽急急把颜料盒子捡起来,只是想着又得调颜色了,回去帮忙又要迟了,但却一点都没有想过罪魁祸首其实是突然之间跑出来拍她的人。
这个人是谁呢?当然是司颜。这是她专有的叫艾美丽的方式。司颜是绘画班里最调皮的女孩,但艾美丽却觉得她也是最可爱的女孩,因为整个班里,只有司颜理她的最多。虽然这“理”只是类似于刚才的恶作剧,但艾美丽却毫不介意。再说司颜的恶作剧在艾美丽眼里,只是小可爱的表现,并不伤什么大雅。
“肥美!你的春天来了!”司颜对着弯腰捡颜料盘的艾美丽夸张地叫道。“肥美”是全班,甚至是全学院认识艾美丽的人对她的称呼,在这一含义丰富的称谓前,艾美丽真正的名字却显得十分滑稽。
如果见到艾美丽本人,估计你也会同所有的同学一样认为肥美似乎更加适合眼前这个心宽体胖面露呆像的胖胖女孩。从小学开始,艾美丽都是肥肥的模样,到她高中一年级父母车祸身亡的时候,更加化悲痛为食欲一发不可收拾,体重直飚155斤。这样的体重堆砌在164身高的艾美丽身上,再也没有离开过。直到高中三年级,她喜欢上隔壁班的男生,由此猛然意识到世界上还有减肥这一回事。但,不管是三天不吃饭,还是跑楼梯跑到晕倒,都赶不走那稳守阵地的肥肉。在一次因饿加累而晕倒在操场一夜差点跟这世界拜拜后,艾美丽终于明白,有种可怜的人,是必须的胖人。而自己,就属于最可怜的那一个。她决定顺应天意。
“肥美,不骗你的。”司颜继续夸张叫着,“刚在外面碰到一个男生,非让我把这封信给你。”她的手里,果然摇动着一封粉蓝色皮的信。
艾美丽当然不信,她只是面露呆像而已,并不是真的呆。对于爱情,她从来都是暗恋的份,哪有被人暗恋的福气?
司颜看艾美丽没有反应,立即打开信封:“你不信?那我就念出来,给大家听听。”教室里还有一些人,现在大家都抬起头用看玩笑的表情兴致勃勃地等待司颜念。艾美丽有点慌了,若是真的,那不时糗大了?她想阻止司颜,但还是忍住。不笨的艾美丽知道,这种时候,信了不该信的比不信本该信的更能给别人添加笑料。
司颜看威胁无效,略带赌气地摊开褶成心型的粉蓝色信纸,大声念起来:“美丽,我喜欢你真的很久了。”第一句话就引起所有人的狂笑,他们笑的是美丽的名字。若是艾美丽父母泉下有知,肯定很伤心自己精心为女儿取的名字竟然成了大家的笑柄。美丽这名字本是纤巧可爱的好名字,但叫在艾美丽身上,却让任何人都忍不住想笑。

艾美丽被笑得有点发麻,她想要走,但还是留下了,她竟然也想听听接下来是什么,哪怕她知道这百分之九十八是司颜的又一个恶作剧。
司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继续:“美丽,可能连你都不会觉得你其实有多美丽。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是嘲笑你,但千万别生气,因为这真的是我的心里话。我从来不认为,外表的美丽是真正的美丽。所以,当我看到你在画室里低头作画的时候,当我看到你喂校园里流浪小狗食物的时候,当我看到你看着天边的一朵红云驻足微笑的时候,我觉得你是那么的美丽。这么默默的注视你,是我在学校中的一大乐趣,但你千万别害怕,因为我真的没有恶意。昨天,我看了一本书,里面的主角跟我一样默默喜欢一个女孩,他勇敢表白后,终于得到幸福。所以,我也决定鼓足勇气来寻找我的幸福。可我真的很怕你拒绝,我送了一份特别的礼物给你,就在……”
在大家都笑到快晕倒时,艾美丽出其不意地站起来,迅速夺走司颜手里的信纸,快步跑出去。大家笑得更欢快。终于,有人忍住笑,问:“司颜,真的假的?”司颜却讳莫如深地眨眨眼,让人看不出真假。大家继续笑起来,真的假的对谁都不重要,反正笑过目的就达到了。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笑,那个例外的人就是坐在窗边安静作画的一个男生。从他专注的表情和紧闭的嘴唇弧度,就可以看出这是个独特的人。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一直在专心做他的画,夕阳透过窗户进来,落了他一身金灿灿的薄光。那线条分明的脸一半落在阴影里,更显得英俊深邃。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发觉,只是看着心里的某一处,静静在画纸上描绘。倒是在艾美丽奋力夺取信纸的那一刻,他抬头看了看她夺门而出的背影,嘴角轻轻挑动了一下:这个女孩,不会真的去那个所谓的地方找礼物吧?
艾美丽真的去了。
她是在卫生间里读了后面的内容的,信上说放了特殊的礼物在校园西南角那个荒废的小园子里。那个也许存在的人说那个地方是他发呆时最常去的地方,他说那里就像他的心,荒凉但是丰富。“有一天,我想跟你一起听听那里的虫子叫。”他说。
艾美丽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女生,因为她从小到大已经被人玩到有经验了。这封信,按常理来说,是怎么也不应该信的。但艾美丽还是决定到那个小园子去看看,因为那些细节的描写。没有人会真的注意艾美丽的一言一行的,但信上提到她做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而对小园子里虫子和植物的描写让艾美丽无端地就心动了,不管是真是假,艾美丽决定相信。
所以在天空中光亮渐弱时,艾美丽肥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那个早被人遗弃的小园子里了。这果然是个冷清的小园子,并且果真如信上所说有疯长的各色植物还有乱叫的小虫子。只是信上没有说这里还有满天乱飞的小蚊子,艾美丽刚来没多久就被盯得满身是包。这显然不是个可以安静发呆的地方。如果真有人定期来为这些蚊子送食,它们绝对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疯狂。
但艾美丽还是坚持不懈地寻找礼物,这倒非常符合艾美丽的一贯性格。
信上说小园子,可这个小园子也实在不是很小啊。艾美丽耐着蚊子的进攻,在草丛中左翻右拨,半天一无所获。终于,她看见最角落的地方从草堆里露出一块石头:那倒是个藏礼物的好地方啊,如果有礼物的话。艾美丽兴奋地冲过去,直奔那可爱的小石头。
然后,一声尖厉的叫声划过天空,似乎就在同一时刻,空气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被夜色挤掉,地上华丽的夜晚终于来了。
而地下沉寂许久的枯井,也终于迎来难得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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