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回不了头,便要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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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皇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事儿,她竟然是从冬月的口中听到的。那种地动山摇的世界都崩塌在她眼前的感觉,令她几乎要窒息,她好似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正如那天看到母亲从床榻上滑下去的时候,那流不尽的鲜血,一点一点地将她淹没,她听不到,看不到,耳膜嗡嗡地失去了仅存的理智和意识。她的母亲,这些年该是怪她的,难怪她这么多年来做梦都没见到过母亲,母亲怎么来找她,怎会愿意见她?
“娘娘。”冬月冲过来,硬生生地掰开她的唇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那浓烈的血腥味不是母亲的,而是自己的。可她感觉不到疼,那死气沉沉的眼眸中蒸腾起来的是恨意,怒火燃烧草原一般的恨意,她不能再等了。
可她还是哭了,她抱着冬月,哭的痛彻心扉,哭的撕心裂肺,那在记忆里模糊的事儿,这一刻见分外清明,她记得婆子门出门神色慌张的模样,她若是拦下来问一问,是不是就能够挽救?
老天最残忍的便是,不给任何人可以回头的机会。她回不了头,便要勇往直前。
盛夏的风带着暑气,皇后那天说:“即便是,也要寻个我瞧得上的人。”
随着战事结束的消息从边疆传来,一直谨小慎微地生活着的夏国的百姓们顷刻间好似迎来了过年一般的欢悦喜庆。临溪楼这几日场场爆满,即便是李妙歆出面也是寻不到座位的,可她这几日的心思也并不在听书上,去了几次,寻不到位置便也不想着往那去了,不是她没有锲而不舍的毅力,而是林词要回来了,好似那个冷面人也要回来了。
她不敢写信,怕林词接不到自己的信,又怕他接到了不回,好像上次一样嘲笑她,她忍不住的时候还是提笔写过信的,写给冷面人,问他适不适应那边的军队的生活,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她,她托人给他送去。
苏辰接到信的时候,已经与魏成轩大战了几场,双方都精疲力尽地退回了各自的营帐内,林词吊着胳膊一脸嫌弃地把李妙歆的信丢给他,道:“什么时候你们这么熟了?我都来这这么久了,也没见那个小丫头给我写封信慰问一下我。”
那封信的信封格外地皱皱巴巴的,应是被雨淋湿了,上面的几个‘苏隐亲启’几个字都被淡化开了,好似开在他的名字旁边的黑色的花,缥缈却又真实。他抽出信来,也不顾林词在一旁偷没偷看,看到一半,嘴角浮起笑意来,之后收起来揣在怀里,却听林词在后说:“你看完了嘛,你怎么看那么快?你看得懂那个小丫头写的信吗?你们武将不是都不爱读书认字的吗?就像刘元广,以前我们一块上学堂的时候,他可是天天被师父门打的,连首简单的诗都背不下来的。”
此刻刘元广是不在的,若不然林词吊着的胳膊定时要晚几天才能好。苏辰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提起大刀站起来直视着林词道:“你可知佛教的《杂阿含经》第262卷说的那句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这句话。”
魏**队再度发起了进攻,苏辰再次提着大刀走上战场,林词一人一脸懵懂地看着他的银色的长袍略过自己的眼前,他觉得这个人格外的讨厌。这份讨厌是来自于心里的不平衡,从他的半边脸来看,他应该长得不错,从他的身手和战绩来看,应该也是个领军奇才,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他更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他似乎无所无能,令林词觉得望尘莫及。
“臭丫头,一点自制力都没,将来我若是真的做了军师,出兵打仗,你一人在家,我怎能安心。”他自己嘟囔着嘟囔着,觉得格外的失落,这样的失落让他似曾相识,好似上元灯节,他站在人群中找寻那个追随着他诸多年的那个小丫头的目光,却找不到,他怎么就走着走着把她弄丢了呢。
这场战争两国又是打了平手的,与魏国比起来,夏国的伤亡也不算惨重的,收兵回都城的前一晚,将士们热热闹闹地吃肉喝酒好不热闹,苏辰骑在马上,车马扬鞭地沿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肆意地奔跑,哒哒哒的马蹄声一直到了越城的一家茶楼的面前才停了下来,苏辰直接去了二楼的一家包厢内,里面坐着一位穿着玄紫色便服的男子,发髻边有几缕白色,背对着门坐着,听到脚步声,缓缓站起,转过身,抱拳作揖,已是老泪纵横:“殿下安好。”
苏辰赶忙托起贺兴的手臂,声音也是哽咽:“贺相无需如此,如今咱们都是夏国的人儿,再这么称呼恐怕不合适了。您是我的师父,我日后还是称您为师父吧。师母好吗?”

贺兴叹气,俩人挨肩坐下,贺兴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苏辰,才道:“实不相瞒,敏儿走后,她日日夜夜地掉眼泪,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猛然离开,膝下空落落的,她时常对我说活着没意思,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求求皇上,让敏儿回来,可如今这形式,皇上哪里肯放敏儿走。”顿了顿,他又问“公主殿下不会真的”
“姐姐没事。”苏辰喝了口茶水,面容平和了些“师父,如今越城由你管辖着,我也安心了,敏儿的事儿你们暂且不用担心,既然是作为人质带过去的,皇上怎么会让人质有事儿?”
贺兴显然有些意外,道:“殿下,听您的意思,您不打算”
“又能如何呢?”苏辰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月色,树梢上的月亮圆滚滚地挂在那里,像极了她的姐姐开心大笑时候的脸庞,银色的面具的冰凉感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战场上的残酷,那是他不愿意再看到的血流成河,苍夷满目“打来打去,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当初父皇为了自保,不得不出兵,姐姐的选择是对的。”
他收回了目光对着贺兴笑了笑:“师父是不是要怨我没有报复了?”
“只是委屈了殿下。”贺兴拱了拱手,脸上有疼惜佩服之意。
苏辰摇头:“人总要有个高低贵贱之人,不过这身份是外人给的,也不过是幌子,这幌子蛊惑了多少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又有多少人丢不开这个所谓的身份?我死里逃生,早已看破这一切,如今不过是想好好地守护者这片土地罢了,这里是父亲拼死守护的地方,这里也是姐姐用一生的幸福换回来的安宁,我不想也不允许有人打破。”
师徒二人并没有说太多的话,苏辰的行踪不能暴露,他回去的时候小心翼翼,却还是觉得被人跟踪了,马蹄扬起地上的尘埃的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回身径直朝着背后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扔了过去,匕首不知道有没有击中那个人,他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匆忙地掉头与夜色融为一体。
对于跟踪自己的人身份,他揣测分析了一番,着实取法确定到底是谁。来不及调查,部队浩浩荡荡地回京,入京的那一刻,全称的百姓夹道欢迎,场面宏大而热闹。夏睿文亲自在兴德殿接见了这次载誉而归将领,刘元广倒是说自己受之有愧,都是苏辰的功劳,至于林词,虽然心里不满苏辰各个方面都比自己强,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苏辰的统兵打仗的本领,用仅剩下的一只胳膊绘声绘色地同夏睿文说起战场上的几次惊心动魄的场景。
夏睿文坐在桌案后,看着面容平静的苏辰,道:“朕当时见你就知你是个将才,这些日子你们都累了,回去好生歇息,等着朕给你们摆宴席接风。”
李兴已经按捺不住地等在上饶院的外头,见到苏辰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比天空中挂的的太阳还要灼热耀眼。回去的一路上自然是嘘寒问暖的,苏辰依旧很是恭顺地对李兴的问话一一作出回应,这点愈发让李兴满意了。
他回自己的院子内,准备好好地歇息一下的时候,从天而降的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对他笑,疲惫不堪的身体那一刻似乎充满了能量,他唇边含笑,道:“我回来了。”
李妙歆点了点头,伸手踮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英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是英雄,英雄都是说话作数的。”
他是欣慰的,可又希望姐姐也能够对他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他好想姐姐。
苏染听说战事平息的时候,大大地松了口气,她知道她的弟弟去了战场,去了他最想去的那片土地上,她担心之余替弟弟感到开心的。梳妆台前的那个木雕玩偶是她,她对着自己笑,指尖拂过自己的眼睛,道:“我的小辰是个英雄,真好。”
阿春不知道她说什么,只是雀跃地告诉她:“娘娘,皇上这次的宴席排场格外的大,听说戍守边疆的统帅们都要回来出席呢,娘娘,将军要回来了。”
她的床头隔着那本夏睿文为她念过的书,剩下了一小半她没看,不知怎的她看不下去,捧在手里看到生僻字的时候,她不会再想着自己去揣摩,而是会想到那一晚,红烛边夏睿文的那张脸,还有那好听的声音。
垂下了眸子,她伸手抚了抚自己发间的白玉簪子,道:“阿春,你今儿收拾床铺的时候怎的没把那本书收起来?”
阿春愣住,道:“娘娘您不是还在看吗?”
“我不看了。”她别过头,看向一侧,“收起来,我以后都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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