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唐柔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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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亮起来,他终于看清了皇后的脸,这张脸几乎与十年前没有什么分别,而皇后今晚的装扮倒是别具一格的清新淡雅,是他喜欢的。他,没有回应,收回了目光蘸满了墨汁的狼毫毛笔头悬在信纸的上空,良久没有下笔,一地黑黑的墨团滴下,在信纸上肆意地蔓延成为了极其不规则的一副的难看至极的画。
皇后研墨的手停了,随之沙沙的声音也停了,她有些窘迫地站在桌边,担心是不是今日自己不合年岁的装扮惹了皇帝厌烦,亦或者自己的突兀惹了皇帝不痛快?她已经猜不透这个枕边人的心内所想了,每每在他身边自己都是胆战心惊地,这份称不得上懦弱的性子,让她觉得比懦弱更加惹人厌恶。她笑了笑,对着夏睿文露出了一如十年前的温和的笑容道:“皇上可是有心事?能够、否跟臣妾言说一二,臣妾或许能够有法子呢?”
夏睿文的眸光这才移到她的身上,许久,他嘴角浮了浮,道:“没什么,饿了。”
皇后眉开眼笑地行了礼,出门就吩咐守在外头的王总管和冬月准备膳食,可远远地勤政殿雕梁画栋的大门打开,一个桃粉色的身影聘婷而来,身边奴才撑着八角宫灯,那宫灯内柔弱的光恰如这个女子的身子,柔弱无骨。冬月在皇后耳边提醒道:“娘娘,这便是芸妃娘娘的妹妹了,奴婢今日去华福宫的时候见过,乖巧地坐在芸妃旁边,瞧着是极其听话的主儿。”
“她来做什么?”皇后有些不大乐意,这么多年勤政殿进何人呆多久她都不会多管多问,起初是因为她知道有太后在,再后来觉得没意思,就连后宫内的诸多琐事都交给了明双月,日子如流水地一样过着,皇帝在初一十五还是来瞧瞧她,她觉得挺好,也很知足。可是李妙慈长大了,她不得不警醒起来,仿若敌军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从未想过能够跟李妙慈和平共处,顿了顿,皇后压低了声音对冬月道“太医说了咱们今个是好日子,你去把她打发了,若是芸妃有事儿,你就让安排詹太医去华福宫,总之不能扰了皇上。”
冬月心领神会,朝皇后颔首之后便下台阶,皇后转身回勤政殿,唐柔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她的视线随着皇后的身影的消失开始变得迷离模糊起来,食盒的提手正好硌着她的手,手上的燎泡疼的她不得不咬紧了牙。
“二小姐来了,皇后娘娘在里头呢,正要伺候皇上用晚膳呢。这天晚了,您怎的还独自过来了,可是芸妃娘娘的意思?”冬月含笑与她行礼,言辞得当地表达明晰了自己的意思。还好唐柔不是唐芷那般的胡搅蛮缠,她很聪明,听后便明白了。
伸手把食盒交给冬月,之后匆忙把自己已经神痕累累的手藏在了袖子里,整个过程一直垂着头,道:“姐姐惦念皇上,特意预备了补汤的,只是姐姐如今身子倦怠,便差了我前来走这一遭,还望姑姑勿要怪罪姐姐。”
说罢,福了福,便走了。
夜色潮湿,她不想回华福宫,绕着勤政殿的红墙走着,手中的燎泡被自己的指甲掐的已经麻木地不会疼了。圆月挂在空中,繁春院内混合了色种各样的花香气味扑鼻而来,她忍不住蹙了蹙眉。顺着石板路往前走,经过桃花林,池塘,廊桥,蔷薇花丛,牡丹花,高山流水的意境布置的格外的精细考究,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被听到的声音吓了一跳,捂着嘴巴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几日不见,都想死你了。”
“苏妃娘娘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宫里忙的要死,根本走不开。”
“那你就只管你们主子,不管我了?你可知我日思夜想就是想见你的,我可惦念死了你的雪白的肌肤和温软的呼吸了,夜夜都梦到你呢。”
“三哥快别说了,我也念着你的。”
男人的低吼的声音和女人的娇软求饶欲拒还迎的音调令她脸颊滚烫。扭头就要走,可不知碰到了什么人,头上的簪子落在了地上,她顾不得捡起,匆忙闪进了一旁的花丛内,不见了踪迹。
对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唐柔后来便是模糊的,她听到了什么等到回到华福宫内的时候已经忘记了。清灵对她凌乱的发髻和肮脏的衣裳表示了疑问,她只是摇头道:“我不小心跌倒了。”
之后她也没敢去繁春园内的那座假山附近去寻找自己丢失了的簪子,虽然时刻惴惴不安,可转念想到即便发现了是她又如何?想来那偷晴的也该是宫里的宫女和侍卫才对,她没什么需要怕的。而苏妃那两个字就在某一个她小憩的午后突然闯进了她的脑袋里,令她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她问姐姐:“苏妃可是那个长乐公主?”
唐芷哼笑:“不是她还有谁?不过,你怎的想起来问这个?”
“听闻苏妃受伤了,姐姐你可要去探望一下?”唐柔小心翼翼地问着,余光瞟见姐姐突然变得难看的脸,忙补充道“只是,好似皇上挺喜欢苏妃,听闻皇上病了的时候都是苏妃在身边的,既然皇上喜欢,姐姐,咱们也不好得罪不是。”
唐芷拧着眉回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道:“二妹,你这是何意?我可不愿去巴结她一个亡了国的人儿,再说,太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收拾她的,我与她都那么多关联做什么?免得到时候受牵连,你还小,这人情世故慢慢地就会懂了,以后姐姐慢慢教你。只是今个儿你替我好好挑挑着首饰,今儿个要去勤政殿,我可得好生打扮一番才是,如今孕中倒是胖了不少,我瞧着都厌烦这模样了,也不知皇上怎么想。”
这次唐芷并未带唐柔一同去勤政殿,不免让唐柔有些失望,她送着姐姐的轿撵一直走到拐角处不见了,才叹了口气,拢了拢衣裳往另一边去。她着实不敢相信这破败的宫殿竟然是一国公主所居住的地方,牌匾上的漆已经脱落,字迹根本不可辨。
她站在门前,朝里望了望,隔着门缝,她什么也看不到。
红门打开,阿春送着詹杉出来,道:“这些日子多谢詹大人了,您说的话奴婢都记着呢,定然会好生伺候娘娘的。”
詹杉拱手告辞,俩人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唐柔。
唐柔撰着手,忙垂眸道:“我迷路了,请问华福宫怎么走?”
阿春恍然大悟,依旧送别了詹杉,才朝着宫内唤:“秋蕊,你来,送这位姑娘去华福宫。”
一切都掩饰的那么的好,她临走之前看了看宫内的场景,每一个小宫女的面容她都扫视了一遍,却也不知是那个人。秋蕊引路,话不多,只是到了华福宫前的宫道上,才道:“您顺着一直朝前走,就能看到华福宫了,奴婢告退了。”
唐柔点头,走了几步之后愣了愣,这声音怎的这样熟悉。
苏染已然好了许多,只是如今依旧不能说话,她每日躺在床上格外无趣,夏祁倒是以前常来看她的,只是有一次他在寝殿内为苏染耍木剑,虽然回宫之后夏睿文已经赏赐给了他真的剑,但是却不允许他摸得,告诉他只要他长到十岁的时候,便允许他练真的剑。所以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渴望快些长大。他木剑如今已经舞的很好了,那次或许是舞的卖力了,木剑又不小心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刺中了苏染脖颈间的伤口。
明双月吓得赶紧站起来,拉着夏祁就训斥:“如今苏妃娘娘病着,你怎的还这般的毛手毛脚地没规矩!母亲不是嘱咐你好生给苏妃娘娘请安,背一背你学会的诗词吗?这剑你倒是不离手的,难怪你父皇不让你舞剑,真是冒失鬼。”
夏祁当场就被明双月训哭了,泪眼巴巴地跟苏染说抱歉。苏染躺在床上摇了摇头,伸手擦了擦落在他下巴上的泪水,又望向明双月。
明双月一脸歉疚地道:“娘娘,嫔妾知道您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如今正是淘气的时候,应该好生管着才是,您别心疼他。”
小家伙后来走的时候竟然还背了诗经给她听,她的笑容这才舒展开了。
在她病了的这段日子里,门可罗雀,除却明双月便是无人问津了,贤太妃格外愧疚,那日来了一次,拉着她的手竟然掉了泪。
贤太妃果真是美人的,如今虽然年过五十,依然眉目清明,苏染感觉她的双手跟自己的没什么区别也是光滑细腻的,若说是宫内女人的手都是如此,那么那个傅昭仪呢?一手的薄薄的茧子又是从何而来,若是弹琵琶的话,她这些年在冷宫内有什么琵琶可弹?
“原是我不好了。”贤太妃拍了拍苏染的手,后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嘴角又勾了起来“那日我本想着留你用膳,若是早些让你走便好了。”
阿春在一旁忙道:“关您什么事儿,是那个梁采女早先就埋伏好的,无论娘娘何时出来都是要遭那贱人毒手的,只可惜她如今还在正阳宫内平安无事,倒是咱们娘娘伤了喉咙,说话吃饭都是折磨。”
贤太妃笑:“这宫里的事儿啊咱们谁都揣摩不透,有时即便是揣摩透了,也是不能说的,梁采女平安无事自是皇上还没顾及到她的,等战事一平,这前朝后宫将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话我也只说给你听,我与先帝情意深重,先帝离世我本要随他去的,可却苟活至今,你可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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