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 青金石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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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章青金石盏
太常寺虽然是个清水衙门,福利待遇却是不错的,在大多数正五品的京官仍然在为府邸奔走的情况下,太常寺凡从七品上官员都可以分到一座大小不一的宅子,品质有无保障姑且不论,至少不必为住处发愁。
于休烈的住所在太常寺后街的一条小巷子里,是个不太规范,但较为宽敞的院落,门口有棵高大的榆树,夏可蔽日冬也不遮阳,仲夏来临树枝吐绿,阳光仍能照在地上,留下斑驳痕迹,我问人打听,一路找来,还没有进门,先看到榆树底下一个狗屋,一只老黄狗伸出个头,耷拉在两只黄毛腿上,吐着舌头,棕色老眼似闭非闭,很有几分散仙的模样。
我蹲到它跟前,从衣内摸出块肉干,在它眼前晃动,才只不过是一眨眼间,老黄狗舌头翻卷,已经将肉干吃到肚子里。
我惊讶的笑出来,去拍它的头,“好能吃的狗。”
就在这时,老黄狗的狗头突然闪到一边,准确快速的叼住我的手腕,尖锐的犬齿深深陷在皮肉里,虽然没有咬破表层肌肤,但是我十足十的肯定,那完全是因为我先贡献了一块肉干的功劳,并非是老黄狗力气拿捏的不准。
关键时候,院子大门慢悠悠打开,于休烈似笑非笑站出来,“二黄,松口,这位可是贵客。”
老黄狗老眼微微眯起,又审视我一阵,这才松开锋利牙齿,沉重狗头重又落到黄毛腿上,依旧是一副似睡非睡的懒散样。
我活动手腕,站起身子,于休烈打了个哈欠,“怎么这会儿有空来找我?”
他脸上有几处擦伤,想是先前被厉山飞劫持时候落下的,获释以后也不上药,只略略清洗过,就自顾自的裸露着。
“原夫子身体不适,不能上课,所以提前放学了。”
于休烈哈哈大笑了两声,“原来如此,你来找我做什么?如果是关于原仲平她母亲种符的事,我已经全部办妥,刚刚回到住处浆洗过身体。”他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脑后,湿漉漉的兀自滴着水,想来所言不假。
“多谢,我今次来,是有件事,想要问个清楚。”
于休烈嗤笑了声,“我知道,你想问我拿给厉山飞那把牛角劫神刀是从哪儿弄来的,对不?”
我没做声,实际上我今次来是为禹步符来的,但牛角劫神也确实是个疑问,遂顺他口风说道:“是。”
“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只要你说的是实情,我就相信。”
于休烈若有若无的笑,“好,那我告诉你,那把匕首,是杨慎用五千两银子卖给我的,实际上,他当时手上同时拿着牛角度神和劫神两把匕首,开价要一万两,我一时之间凑不出那么多钱,所以就拉了老相好碧丝出面,买下另外那把匕首,反正肥水不落外人田。”
我微蹙双眉,“杨慎怎么会有这两把匕首?”
于休烈讥诮的说道:“当然是他监守自盗,去年九月,杨慎率领大军攻克白水蛮人的皇宫,杀死白水蛮王田豆渠,夺走两把匕首,但是送回来的快报却说田豆渠悬梁自尽,匕首被他近臣盗走,圣上是个糊涂人,也不知道详情,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其他听风的人更加不知所谓。”
他转身从园子里边摸出两把小凳子,示意我放到大榆树底下,接着说道:“我猜他之所以会行这险着,多半是攻城之前就听说了白水蛮空明窟宝藏的传闻,知道化出空明窟的测变之法就藏在两把匕首里边,所以不惜冒着欺君之罪将两把匕首据为己有,可是匕首到手之后,他反复的研究,始终看不出机关所在,更加找不到白水蛮大祭司藏在匕首里边的手册,天长日久,渐渐淡了寻宝的心思,觉着两样东西留在手里始终是个祸端,索性转手倒卖出去干净,他当初卖我匕首的时候,要我对天发誓,不得告诉任何人匕首的出处。”

我将小凳子放到大榆树底下摆放妥当,“那你做什么还要透露给我知道?”
于休烈笑容苍凉,“我当时发誓,说如果我透露匕首出处给别人知道,叫我全家死绝,不过早在贞观中的时候,我全家已经死绝了,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既然如此,我还怕什么?”
他端出一张小茶几,在小凳子中间摆放好,又翻开老黄狗的狗屋顶盖,露出一个小小四方石盒,里边赫然放着一套小小的石杯石盏,还有一个石茶壶,旁边一只木头盒子,猜想放的应该是茶叶。
我大是惊讶,笑着说道:“于大人,你这茶具存放的可真是地方。”
于休烈笑道:“你可别小看这套石茶具,都是用上等的青金玉石雕成的。”
“青金玉石?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物品来打造茶具?”
青金玉石是顶顶珍贵的玉石,上等的青金玉比金银还值钱,但并不适合拿来做茶,一则它易碎,二则也不耐热。
于休烈撇嘴轻笑,不冷不热说了一句,“我高兴。”
我没在做声,沉吟片刻,问道:“你对碧丝其人了解多少?”
于休烈取出两只小茶杯,放到小茶几上,又打开木头盒子,撮了几根奇形怪状的茶叶出来捏碎,均分到两只茶杯里边,随后起身从院子提出一小壶滚水,倾倒壶身注水到杯子里,娴熟盖上杯盖,就听到哧哧哧哧声响不断,也不知道是玉石杯子还是茶叶发出来的。
“那茶叶不老实,每次都要滚水伺候才肯变身,否则就是碗清汤。”
我只是笑,“茶叶和人一样,有它的脾性。”
“碧丝她最先是在波斯人的酒肆里边卖酒,我我老友常衮是那间酒肆的常客,碧丝色相好,又善于蛊惑人,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好上了,老常替她赎身带回家做妾侍,她进门没多久,老常的正室就无端的病死了,碧丝吵着要扶正,老常虽然好色,但心里不糊涂,怀疑是碧丝暗中使坏毒死了正室,可是又不愿意声张,所以就哑忍着,当然也不让她扶正,碧丝吵闹了小半年,确定老常不大可能给她名分,又见我尚未婚配,就调转枪头瞄上了我。”
“而你顺水推舟的接纳了她?”
于休烈挑起长眉,指尖移动,拨弄老黄狗的狗头,“不可否认她长得不错,而且很有钱,出手阔绰,挥金如土,”他指着茶几上的玉石杯盏,“好比这种外人看来珍贵的要死的青金石,她随手就能给我一箱子。”
我心念转动,“她既然是个酒女,哪里来这么多钱?”
于休烈微眯着眼睛,嘴角翘起,笑容微晒,那笑容使他原本清俊儒雅的长相平添一种凶狠和傲慢,“元庆,你这问题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打开茶杯的盖子,就见深蓝色的茶杯里有一泡漆黑如墨的水汁,样子甚是可怖,偏又散发清淡香气。
“元庆,你喝下这杯茶水,我就告诉你碧丝为什么会那么有钱,她背后的主子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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