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为时已晚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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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章为时已晚的后悔
等我赶到锦绣山庄,已经是傍晚十分,大门口空无一人,我径直入内,找到田心居住的五谷园,老远就听到有时高时低的哭声传来,一时心神大乱,指尖冰凉,伫在原地,半步也不敢上前。
有来往的小厮发现我,跑去禀告六小姐,不大功夫六小姐自园子出来,神色憔悴,脸上犹有泪痕,“大光,你来了。”
我看着她悲痛欲绝却又强颜欢笑的模样,背后一阵一阵泛寒,颤声问道:“田心她怎样?”
六小姐强笑道:“都是照足计划在做,她吃了老四给她配置的假死药,这会儿已经入棺了。”
我身上冷汗淋漓,几乎湿透衣衫,鼓足全身所有力气,抖着嗓子问道:“她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完了却又觉得后怕,慌忙转过身,“你不用告诉我。”
六小姐却笑,走到我跟前,摸出怀中丝帕擦拭我额头汗珠,“大光,你是听到什么传言了还是怎么的?我不都说过了么,是照计划在行事的,你在惧怕什么?老九她当然是假死,不过。。。”
我堪堪放落的心又提到口中,身子不由自主轻轻发抖,连站都站不稳当,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惊恐,“不过什么?”
千万不要告诉我不过中途生出意外。。。
六小姐意味深长的笑,“不过,从前的田心,算是真死了。”
“什么意思?”
六小姐只是笑,轻声叹了口气,“大光,你日后会明白。”
我又是疑惑又是不解,但既然田心还活着,其他的都无足轻重了。
“六小姐,我去看看她行么?”
六小姐婉言道:“真是不凑巧的很,人已经入棺了,家乡有风俗,入棺之后不能开棺。”
“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六小姐虚虚的应道:“应该很快的吧,园子里边正忙乱着,你今天也辛苦一天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一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我无奈说道:“好吧。”
这天夜间我独自一人回到玫瑰园,躺在卧房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到天亮,好不容易合上眼,又梦见了将军。
三年过去,流光似水,很多人事我已经忘记,然而将军的容颜,不管任何时候想起,始终历历如新,梦中他头戴八楞卷沿荷叶盔,穿着大金凤翅锁子甲,年轻英武,眼如明月,站在山海之巅,对着我微笑,招手。
我热泪盈眶,拼命的挥手示意,不顾千山万水的向他奔过去,山峦在我两旁倒退,河水在我脚下流淌,我不知疲倦的奔跑,然而将军始终在不可捉摸的地方,与我遥遥相望,笑容如织。
“元庆,你要做值得做的事,你要做对天朝有用处的人。。。。”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慌忙用布巾擦干。
我要做值得做的事,我要做对天朝有用处的人。
至于什么是值得做的事,什么是对天朝有用处的人,将军,这个由我自己来定义。
这天早晨,我照常去药园所上课,上午还风平浪静的,到了中午,凶事好似事先约好的一般,乌央乌央的传到药园所。
先是刑三法监处的都官员外郎常衮大清早的横死在家里,头颅不翼而飞,三法监全员出动,将常衮住处搜索了个底儿朝天,最后在常家后园的下水道找到人头,却发现他的舌头给人割掉了,按照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人头落到下水道是在暗示常衮为人下作,至于割他舌头,则可能是因为死者生前掌握有不可告人秘密,凶手怕他死后吐露出来,所以要封口。

跟着是太常寺的少卿大人于休烈无故失踪,他府上仆人早间伺候他起身,发现房间的窗户大开着,地上有一滩血迹,另还有一片中衣的衣角,从料子戳口判断,显然是给匕首划破的,仆人至此觉着于大人多半是遭到了歹徒劫持,赶紧到督府衙门报案,官家随即立案侦查,经过初步的现场勘验,得出结论是于大人很有可能已经遇害。
最后一件凶事和田心有关,说锦绣山庄的九姑娘田心遭到情人背叛,羞愤之下,服毒自尽。
头两件还好,我知道那是厉山飞做的,最后一宗,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听在心里还是宛如刀割。
同学诸生当中,范健时常和我同桌,注意我也最多,小孩子好奇心重,趁着吃饭那功夫挤到我旁边,和我八卦是非,“大光,跟你说个事。”
我埋头啃饭团,“什么?”
“你和锦绣山庄的那个九小姐,好象关系蛮不错的啊,她昨天自杀死掉了你晓得不?”
我顿了顿,用力咽下哽在喉头的饭团,面无表情说道:“有听说。”
范健热情提供小道消息,“据说是因为情人背着她和别的女孩子来往,大小姐气性儿大,没有容人的雅量,就服毒自尽了,啧啧,为一点点鸡毛事想不开,真正是不值得,难道她还指望丈夫一生一世只对着她一个人?想法着实是可怕,”又发表评论,“男子三妻四妾,不都是平常的很的事么,她那个爹,锦绣山庄的老庄主田善本,可不就娶了两妻一妾?她怎么就不开化呢,真正是斑鸠窝里窜出只麻雀,变异啊。”
我满心不是滋味,突然说不出有多么后悔。
我又错了,我只想着要让田心诈死引出田宽来,觉得这计划万无一失,可是我何曾考虑过她的处境?人人都道她为情人不忠自尽是不智之举,街头巷尾的议论,她死而复生之后,在长安还能有什么立足之地?她是多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够忍受别人的指点?
难怪田烈和五小姐六小姐商量好,等田心活转来就要带她离开长安,她根本是不走都不行的了。
所以她才死活要在服假死药之前来看我,所谓送新品酒酿不外是个借口,她是觉着惶恐不安,觉着忧心,想要找我倾诉,也想要问我打算,她想要知道假使她不能留在长安,我是否会跟从她回剑南。
然而我什么都没帮到她,也什么答案都没给她,不仅如此,我甚至还和她无比忌讳的厉山飞有了一个秘密。
田心她是带着怎样绝望的心服下假死药的?
我从饭堂冲出来,站在大太阳底下,心绪如潮,面色如雪。
头顶日光灼灼,晒得我睁不开眼,滚滚热泪在眼皮底下万分不甘的转来转去,想要寻找出口。
“大光,你在看什么,天上有什么好玩的?”
我深吸口气,睁开眼,发现范健也跟了出来,正学着我的模样,好奇仰望天空,遂笑着说道:“我在看云彩,你看西边那条云彩,像不像条张嘴伸爪,双眼圆瞪的青龙?”趁着他不注意,不露痕迹擦干眼角泪水。
范健嘿嘿的傻笑,“你要这么说还真的蛮像的,啊,对了对了,”他一拍脑袋,“头先我来饭堂吃饭,路上碰到个老头子,托我带封信给你,刚刚顾着和你说话,差点忘记。”
我定了定神,“信在哪儿,拿来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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