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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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就这样很快的过去了,而这附近也早被我和王焕逛遍,於是我和他便常常坐在江边,一待就是一天,有时他会给我讲些书上的历史轶事,而大部分时间都是我给他讲我以前各地的见闻异趣,当然,那些各种各样恐怖的鬼故事我也绝不会落下,看著他装作满不在乎却往往被我一个动作就吓个半死的样子,我就乐不可支。记得小时候,我也算是在大师兄他们的宠护中长大的,只不过後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没能有机会去照顾那些小师弟们,心中难免会为不能尝尝当大哥的滋味而怅然,现在好了,身边有了王焕这个还算可爱的弟弟可以恣意逗弄,我的遗憾自然被加倍的弥补了回来。
‘你老师的寿辰阿,我去的话真不合适。’我瞅了瞅王焕手中的礼品,一想到要去和一群读书人扎堆,什麽之乎则也、呜呼哀哉的,我就有些头皮发麻。
‘放心吧,我老师人很好的,你去了也好热闹些。而且,他可是徽州人呢,你去过徽州,应该有很多话可说吧。’
切,人很好?一个教算数的能好的到哪里去,名字还叫什麽程大位,这麽没品。再听听後面那句,明摆著就是把我当挡箭牌嘛。
我在心里嘟囔著,一路磨蹭,最後还是被王焕拖到了一家很是简朴的小院落。
‘咦,王焕来了。’一个清瘦的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正坐在院中看书,一见我们,就笑了站起来。
‘是,老师,今天是你的寿日,我怎麽可能不来呢,李芜他们呢?’
‘他们阿,昨天来过了,於是我就叫他们今天不用来了,而我也好清闲的休息一下,读读书。’
‘那,我且不是打扰老师了。’王焕有些局促。
‘哪有,我已看了一个上午的书,眼睛都有些痛了,正想找人说说话,你们来得正好,快坐阿,’他指了指旁边的凉凳,同时转过头去对屋里喊了一声,‘李婶,快点给客人上茶,顺便端些水果过来,还有那云片糕。’
然後他和我们一起坐下,又有滋有味的说:‘那云片糕还真不错,这可是。。。’这时,一个胖胖的妇女发著牢骚托了一个大盘子过来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什麽事都不做,我整天忙都忙不过来了,还要把我遣过来遣过去的,当我不是人啊。’
‘唉,李婶。。。’程大位忙咳了几声,‘我也知道你很辛苦,大不了我再给你加点工钱?’
‘工钱我可不希罕,再说了,您也没多几个钱啊。’李婶说著,将茶和糕点水果往石桌上一放,然後接过王焕递过去的礼品,‘你们啊,也别送这些奢侈的东西了,他又用不著,还不是便宜了我们,我看倒是送他些笔墨纸砚的有用些,那些东西还费钱。。。’
‘咳咳,李婶,你快去忙吧。’
程大位忙将李婶打发走了。
这才转过身来,有些兴奋得道:‘对了,王焕,今天上午看著书,我突然想到了一道题,是这样的,我用八钱一分银子买了三方砚、五块墨、九支笔,八钱九分买了四方砚、六块墨、七支笔,一两六分银子则可以买五方砚、七块墨、八支笔,你算算,那一方砚台多少钱,一块墨,一支笔的价钱呢?’
这还不简单,看了眼王焕绞尽脑汁的样子,我随口就答道:‘砚台是8分银子,墨是九分,而笔是3分,对吧?’
‘咦?很对阿,’程大位顿时眼睛发光的看著我,道:‘这位小兄弟以前可曾读过算数、九章、缀术,或是周髀、缉古?’
都是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我只不过是对涉及到金钱的问题比较敏感一些罢了,谁叫我是穷人呢?
‘那你对算数有兴趣吗?我看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呃,没有,再说了,那些书嘛,给我看一百年我也看不懂阿。’我瞟了一眼他随手搁在桌上的那本,画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圈圈方方,开什麽玩笑,要我学这种东西?
‘唉,说的也是,’他又有些鄢气了,‘那些书也写得实在太高深了,而且里面还有好些错误,所以。。。我一直都想再编撰一部算数书,却都没有时间。不过想来我离家远游求学都有整整20年了,什麽时候也该回去静下心来做这件事了,可就是。。。’
‘不过,’我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他本来就长得很瘦,再这麽一付伤感沈思的样子,实在是叫人。。。若是只能联想到一个惨字还好些,也不至於害得我一口茶都呛到了嗓子里,‘我在想,你用那些钱去买那些纸墨的东西,简直就是浪费嘛。我给你们另算一个帐,在这里,米粮一石的话,要银三钱三,在贵州那方,就只需银三钱,而云南却要五钱,山西是五钱八分,京畿甚至要六钱,不过,浙江那边的粮米一石的话就只要二钱五分,当然了,这些都是六七年前的价格了,但现在也应该不会差到那里去。而那些笔墨纸砚这种东西,各地的价钱估计都差不多了,最多不过就是质量不一样,但功用一样就可以了。所以,要真有钱的话,倒不如去做这样的生意,将浙江的粮米运到山西、京畿那边去,除开运费、税及打通官府的钱,只要量够大,绝对会有赚头的,而且如果是走京畿那方的话,还可以通过水路,这样运费可以省一些,不过税就高了。总之一句话,买那麽多砚台什麽的,倒真不如换干这个。’

‘呵呵,’这个程大位总算笑了,就猜到跟徽州人谈关於生意这方面的事绝对会引起其注意的,‘这位小兄弟听起来倒很像是我的同乡阿,可也是徽州人?’
‘不是,不是,只不过前些年去过徽州罢了。’
‘喔,是吗?’程大位顿时坐直了身子,‘那,你可到过屯溪?’
‘路过过。’
‘那方现在怎麽样了?可看起来还好?’
‘还不错吧,那边。’
‘那。。。你可知道那边的一个姓程家的?’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唉,其实我们家也是做生意的,但我对这行就不如小兄弟你了,只对算数这些东西有兴趣,所以20岁时就出来到处游历,後来才到了这里,过了这麽多年,都不知道家中老母和爹怎麽样了,看来,也许真该回去了吧。’
‘老师?’王焕看著程大位又是一脸哀叹。
‘喔,我没什麽,只是突然听这位小兄弟提及,有些思乡了。’
‘呵呵,’我不知道再该说什麽好,但绝对要岔开话题,驴唇不对马嘴的也好,‘其实我对做生意也不在行,除了知道做生意讲求的就是信义之外,其他的也就不懂了,那些只不过是我随便瞎扯而已的,不会比你多懂多少的。’
‘小兄弟,你实在是谦虚了。’
然後我们又再谈了些别的,我和王焕就起身告辞了。
走在路上,沈默了好久的王焕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仔细想过了,我想到外地去做生意。’
‘嘎,’我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嗯,小弟弟,’我勾住他的脖子,语重心长的跟他讲,‘你干这个真不太合适,有没有听说这样的一句话,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啊。’就你这样的,去做生意?用不了几天非得跳江了不可。
‘可,你不是说过为商的讲求的是信义二字吗?’
‘你看看,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何时讲信义,如何讲信义也是有很大的学问在里面的。比如说在你还是个芝麻大的小本生意时,你就要逮著一个就狠敲一个,当然也要是逮著了那种能敲得动的,榨得出的。等你生意做大了,不用再到处换地了,这时候你就要把信义二字挂在脸上了,当然现在也还不是全讲信义的时候。到了你有足够的资本,甚至於已经给你最能信任的手下捐到一个有实权的地方官,这时候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到後台去讲你的信义了,因为你不用再怕别人对你不信义了阿,大不了出些小钱找人做掉他就是了。’
王焕瞪大了眼睛一脸不信的看著我,我笑笑,虽说把这些东西灌输给小孩子我也知道不太对,但只要能让他打消这种愚蠢的念头就好了,不然死得很惨的人就是他了,我颇为感慨,我还真是一个好哥哥阿,‘而且,你别听我起先那麽说就真想去干那种米粮生意,那种生意你没有大本钱,没有在当地有很稳固的地位,能做的起来吗?又能让你做吗?’
‘那要做什麽啊?’
‘这个嘛,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就连那种竹编的小玩意儿也能做大了。’
‘嗯?’
接著我就海阔天空的跟他乱吹了一通,把他搅著稀里糊涂的找不到北,直到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做生意也绝对是一门他掌握不来的高深学问。
‘不比常人更聪明的人是绝对不要从事这方面的阿。’我最後总结了一句。
‘喔。’王焕已经打退堂鼓了,‘不过,鸣焱,你为什麽不去做生意阿,你肯定能做得很好的。’
此时我们已不知不觉地走回了王府。
‘是鸣焱哥哥,’我掐著他的脸,‘至於这个嘛,总的来说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懒,二是因为我有继续懒下去的条件。’开玩笑,我有我老爸养我,哪还用去干那麽辛苦的活,真当那钱是好赚的阿?若要白手起家的话,就算掉几层皮,运气不好的话,也一样不行。虽说也有运气好的,但,我绝对是那种就算遇到天上掉钱,也只有被当场砸死的份的人。
‘王爷。’我正在为我一辈子碰不到好运所以不得不脚踏实地而伤感的时候,王焕突然恭谨的叫了一声。
我下意识的松开他,一个转头,就看见朱瞻景那个家夥和李护卫他们正站在王府门口,而且还在恶狠狠瞪著我。
干嘛,莫名其妙的,我不是这几天看你心情不好,都没敢招惹你了吗?哼,不敢去惹我三师兄,每次都拿我当出气筒,我躲远点还不行了?我瘪瘪嘴。
‘你们回来了。’他很快的就转开目光,换上一脸笑容,对王焕说,‘那就进去吧,我们还有些事要办,先走了。’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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