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七夕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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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明疑惑的笑了笑:“为什么想要我做幕僚?我们明明只有见过一面罢了。”
姜馥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也许是那一次见面,他觉得你是能够帮助他的人吧。表哥过去从来不请幕僚的。也没有几个能帮他出主意的人在身边。”
康明敛眉思忖,但是神情看上去,却不像是想答应的样子。姜馥望着他的神情别有意味的笑了笑,说:“为了韦坚,你也不会进李府的,对吧?”
康明望着她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姜馥不禁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他们俩的关系……多好。而上次在太极殿之前,她在他的面前,他看她的神情,怎么就是那么隔阂疏离呢?当然了,她不应该做太多梦,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命运,总要靠李林甫才能掌握……
“毕竟去不去做幕僚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我去那里做什么。”他抬起眼来望着姜馥,说:“我想,李大人是子全的敌人,”他望着姜馥冷静的神情,继续说:“他邀我去李府,也许真有网罗之意,但更多的是架空子全,对吧?”
姜馥微笑着一把将手中的瓜子壳撒开:“对。所以我才觉得烦恼呢。”
康明轻笑:“你这么喜欢子全,看在眼里还真是感动。”
“什么啊……”姜馥瞪了他一眼,然后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说:“谁喜欢他了?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么对他的!”
康明笑而啜茶,一边抬起手指来摇了摇。
“你不信?”姜馥睁大了眼。
“嗯。”他将茶杯放下,再确定的说了一句:“不信。”

红线轻轻的穿进了七孔针里,在月光下,像一抹鲜血从桥下汩汩的流过。元珠的手一颤,不知怎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十分的不祥。
郁闷的将七孔针放下,然后突然听到韦坚的声音问:“怎么了?”
元珠回过去,想要跟他说什么,但一回头就看到了韦坚痴痴地望着她的神情,原本脸上的神色乍然凝结,那似有若无的笑容也迅速的敛住。
韦坚望着她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对着她微微一笑,从怀中摸了一下,似是取了什么东西,然后站起身,走到桌案的对面,她的面前。
元珠抬着头望着他的身影在自己面前盘膝坐下,心里怦怦跳了起来,连忙问:“怎么了?子全哥哥?”
他的眼光微微一黯,然后再微笑了起来,跟她说:“闭上眼睛。”接着便把手伸了过去。
温热的指尖轻轻的覆盖住她的视线,指下的眼睛颤了颤,然后便顺从的闭了起来。就好象一朵在夜色中沉睡的小鸟。韦坚望着她,心跳也觉得一阵快似一阵。不过也许是因为刚才她的称呼的原因,他觉得现在自己的心里不怎么舒服。
“不要睁开眼睛。”
“嗯。你要做什么啊?”
韦坚有些狡猾的笑了,然后起身,缓缓的走到了她的身后。修长而温柔的手指抚住了她青丝,控稳了她的发髻。
玉钗自手中轻轻的穿插进她的发髻里,那些环绕盘旋的青丝,千丝万缕。然后他问她:“为什么要叫我子全哥哥?以前你一直都是直接叫我名字的。”
元珠闭着眼睛镇静而担忧着。然后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子全……”
“对,以后都要叫我子全。”
他笑了,然后便从她的身后走出,要去拿镜子。然而错身的那一瞬,她的手却斜地里陡的伸了出来,一下子紧紧抓住了他雪白的锦绣衣摆。他一向很少穿白色,但是穿上了却是那么华丽而尊贵,和康明的清雅淡泊不同。她睁开眼睛,抬起首。
他疑惑的回过了头,然后看到了少女眼中依稀闪烁的怀疑之意,月光下秀美的脸颊莹若白玉,然后他“嗯?”了一声,她连忙摇头不语,低首。
他便笑了笑,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不知怎么拿了一面菱花镜过来,抚着光滑的镜面,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我在你头上插的是什么?”他将铜镜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便怔了怔,慢慢的转过了视线,将菱花镜从他的手中接了过来。入手的感觉清凉而沉甸,然后她看到了自己发上的玉钗,那母亲留给她的玉钗……
骤然间,她手中的菱花镜几乎拿不稳,另一只手也立即朝发髻抚了过去,喃喃:“这玉钗……”
“在兖州城时从你头上,无意得到的。”
韦坚也含笑望着镜中她惊讶的脸。铜镜照出的两人的面容,何其相似而美丽。然而韦坚在看到这一瞬的时候心底不知怎么微微一凛,然后听到元珠道:“真是的。那你怎么不早点给我。你知道这钗子对我有多么重要么?”
说着她把玉钗拔了下来,把铜镜放下。一副怕是自己眼花而没看清楚,要再好好看一看的模样。然后韦坚笑吟吟的直起了身子:“现在给你不是也一样么?这钗子怎么重要了?”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啊!”
“噢!另外还有那把琴,是吗?”
元珠抬起头来望着他笑了笑,玉钗捏在了手里,末端不知怎么拴了一根红色的绸带,挽成一个花朵的模样。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就这样把钗子往我头上插?如果走出去不被人家笑死才怪!”
韦坚终于失声而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我当然知道你会把钗子拔下来看的啊!”
“这样好象是算计我哦。”元珠笑着说,无疑的,心情十分高兴。
她一边来回的看着那失而复得的玉钗,一边感觉到韦坚移了移身子,将手掌轻轻的覆到了她的肩上。她意外的抬头,他的手掌已经轻而缓慢的移到了她的下颔。
她警惕的望向他,然后看到了韦坚那张俊美非凡的脸,深邃的眼中包含着的情感,竟是那么温柔而缱绻。
她怔了怔,望着他的神情,几乎是呆住了。手中的玉钗和膝上的菱花镜,也似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重量。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到今天才把它还给你吗?”
她摇了摇头。
“傻瓜!难道你都不知道么?”
她怔了怔,然后怀疑的摇头。
他有些无奈了。接着微笑了起来,轻叹道:“不知道也没有关系。”说着便轻轻地朝她凑了过来,温柔的呼吸直至身边。
直而高挺的鼻尖,在月夜中于俊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暗影。是那么美,却也让她的心在那一刻剧烈而紧张的跳动了起来。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的问:“元珠。嫁给我……好吗?”
她浑身剧烈一颤。
看着她的反应,他的脸色微微一凝,然后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的掌下轻轻的颤抖。
她震惊而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摇头,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接着……她一下子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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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坚踉跄着稳住身子,震惊的望向她。
元珠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的目光也在看到她站起的那一瞬,瞬间的明了和疑惑,让心情彻底的落入冰窖了。
他失落而压抑的从地上站起来。元珠喘着气,看着他起来,微微不可置信的眼神,萦绕、笼罩着她……
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玉钗,她看到他干笑了一下,那么无措而尴尬的笑了一下。
“你……不愿意。就这样……是吗?”
这样的问话,与其是问她,不如说是在告诉自己吧。
韦元珠愧疚而难受的望着他,然后轻轻地唤了他一声:“韦坚……”
“嗯……没什么。我也只是问问而已。问问罢了……”
她难过的望着他,哪怕他在微笑,那脆弱而痛苦的样子还是展露无疑了。
她张了张口,捏着玉钗走上前去,然后说:“你是我的哥哥。”
他的脸色微微凝结,没有看她的眼睛,但在听到她这样的话,目光还是很明显的不悦了。元珠低头看了自己的玉钗,然后抬起头来望着他说:“因为你一直是我的哥哥,所以……”
“就是这个理由吗?”他微笑着,然后摇了摇头:“你直接说不喜欢我就得了,和兄妹之情有什么关系?”他轻笑了一声:“这是什么理由啊……”
“那是因为……”她嗫嚅着抬了抬头,然后说:“我就是你的妹妹,亲生妹妹啊。”
韦坚缓缓的抬起眼睛,望着元珠的眼,似是心底埋藏的火药的导火索,就要引燃了。
元珠也望着他,然后看到他退了退后,问:“什么?”
“……”
他再确认式的问了一次:“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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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传来的桌案移动声令隔壁的姜馥和康明一怔。
元珠的声音在大声喊道:“你是我哥哥!……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就是这意思!懂了吗?!!”
康明和姜馥都是全身一颤,然后姜馥立刻回过了头。

月色中的墙壁圣洁而幽明,其上挂着的名贵书画,也在月光的投射中打下幽冥的暗影。
穿过这厚厚的墙壁,韦坚相比着元珠的激动,却显得是那么平静。
他望着元珠,然后故作讽刺的轻笑了一声:“这……怎么可能?”
元珠张了张口,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太冲动,然后平复了一下心情,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唤了一声:“韦坚……”
他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然后愤怒的大声说:“你要拒绝我!直接说就可以!!何必要说是我妹妹?!!!”
他不愿相信!他不能相信……这是世界最大最大的笑话和最大最大的讽刺!然后他便退后要出门去。然而元珠却没有让他离开,飞快的奔到了他的面前来,一把拦住他!
看着他强烈压抑着的面庞,她也不愿相信……她也不愿相信……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他曾经跟她说过的,他之所以不成亲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她望着他哽咽,直到这时才隐隐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怎么会喜欢她呢?他不是玩玩而已吗?而现在告诉他自己是她亲生妹妹的事,他要如何接受呢?他会相信吗?然而……她又有回头路吗?
她感到呼吸一紧,他已经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她的脑袋压进怀里。这一瞬,褪去了所有的少年老成。
她想要推开他,却感觉到他的静静的泪水滑进了衣领,然后他说:“不要这样开我的玩笑……元珠……”他压抑着哽咽说:
“不要开这种玩笑。”
元珠却在刹那醒悟,接着在他的怀里冷笑。
不。不管他对她是不是只是玩玩,她都要把话说出来……
这样的玩笑不能开……绝对不能开……
然后她停住啜泣,在他的怀里很残忍的问出了那句话:“那如果……这不是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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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馥和康明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十分复杂。
从隔壁已经停不到任何的声音。然而刚才元珠那激愤的宣言,也是那么深的刻进了他们的心里,让他们无法忘怀。
是奇妙的,他们能依稀感觉到,这不仅仅是玩笑。他们能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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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不是玩笑?”韦坚推开她,望着她的脸,唇际陡然一丝冷笑,然后他讽刺般的一字一句问:“你是我妹妹?”
元珠望着他,她不懂得他怎么变得如此陌生了。他那完全不信的表情简直让她痛彻心扉,然后她告诉自己,不……韦坚不是那样的人。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钗,然后上前,一把拉紧了他的手臂。
“对!我是你妹妹!!”
说着她将玉钗拿了出来,高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过!是因为证据不够!!我怕说了你也不相信!!……但是事实上……!”她的泪珠刹然滚落,举起了手中的玉钗,仰起的脸上两抹清澈的泪痕:“你看到这支钗了吗?这上面刻着我母亲和你父亲名字中的两个字!你看啊!”
她将玉钗翻了过来,直接举到韦坚的面前,然后那曾经就让韦坚困惑过的“灵、珪”二字,赫然映入眼帘。
灵,易灵。珪,韦元珪。
“不可能……”
他震颤着撇过头去。刹那,却也分明想起了那日在月灯阁,他跟忠王说元珠说她是他妹妹的时候,忠王说像,很像。以及他刚才在镜中看到的自己和元珠的脸。越发气愤的瞬间,他一下子将元珠的双手挣开,几乎崩溃的大喝:“像什么像!!”
元珠踉跄退后了两步,看着韦坚,然后仰起了下颔,控制住了情绪,说:“我母亲原本是父亲的正妻,易灵易氏,你听说过吗?”
韦坚心中一震,眼眶也在一眨不眨及胸中蔓延上的剧痛中,再次红了。
“她后来被你父亲贬为侧室,带着汪婆婆和我逃往岭南。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但是你已经出生了……于是在我得知自己的父亲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时,便知道了你的存在,知道了我原来还有一个哥哥……”
韦坚呆呆地抬起眼来,看着两串泪也自眼中落下的元珠。提到这些的时候,不知是因为太悲伤,还是因为太委屈,她的泪水掉得特别迅疾。
“我来兖州就是为了认父的。但是父亲不在……”她哽咽着说:“因为在兖州城时,母亲给我的信物,一把琴,一支钗……不是不见了,就是断了……”
韦坚的目光也渐渐的绝望,低下眼,眼中沉甸甸的泪珠在月光中,泛着晶莹的光。
元珠冷笑:“张夫人借此而不承认我是韦家的女儿……所以我才没有进入韦府,而是在兖州安定下来,希望等到父亲回来……但是……”
韦坚再抬起头,视线落在元珠发上自己刚才插的玉钗,脑中似是有滚雷炸过一般,轰然作响。
然后元珠抬起朦胧的泪眼,哽咽说道:“我姓韦……”韦坚全身一颤,她再次强调着说:“我姓韦……!!”

所以,那天她从他的身后走到他的身前,然后对着云绻说:“我姓韦。”
但是她因此被云绻打了一个耳光,而他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她不停的强调他是她的哥哥,她那么伤心,她对他那么信任和亲昵……
原本疑惑并误解的事情此刻都变得如此顺理成章,元珠的啜泣零落如雨,他望着她也觉得难受得无以复加。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妹妹?
但他仍然含着泪上前,走到她的面前,手指轻而温柔的触往元珠带泪的面颊。
他认真的帮她拭泪,他那么心酸而痛苦的为她拭泪。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妹妹了吗?
元珠的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滚落,然后她上前,手臂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到他雪白的衣襟上:“所以我没有想到你会喜欢我!尽管那天晚上,你把我从李府带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听到了你和云绻的对话……”他的心抽痛了,抚摩她的头发,然后她继续说:“但是云绻也说过的,你只是玩玩而已……实际上……你也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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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坚苦笑,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那……你喜欢我吗?”
元珠怔住,然后慢慢的松开了他,抬头望向他。
他俊美的脸上是那么认真的表情,那样死死的望着她,但眼神却是如同困兽一般,几乎没有一丝光。
一个字,会不会把他打入地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望着元珠脸颊的手也在颤抖。他几近黯淡的忍泪低头。她也明白,随即悲伤沉默,移开了视线。
也许吧,他还可以借此骗自己。然而骗得了多久?她又会真的让他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实际真的让他这样下去,他也情愿……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问这种话……
可是他真的那么想知道……
随即砸落的泪珠,在元珠的眼里就像冰珠一样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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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韦坚……”
他惨笑抬头,然后抚了抚她的头:“对你是不是只是玩玩而已,我也不好说。”
元珠望着他,然后看到他无措而极力的转动着目中的视线,想笑,却笑得那么难看,然后他说:“也许……真的只是一时冲动……罢了吧。”
元珠连忙欣喜的点头:“那就好。”
他的心情却是彻底的沉沦了,然后干笑。
随即一道剑光飞旋而过,寒气直逼自己的脖颈,韦坚刹然回头。
几个黑衣人从窗外掠入屋里,他一把将元珠拉往身后。剑光铺天盖地,寒气冲卷而来。韦坚一把抽出贴身准备的短剑,六把银剑随即一绞而过。听到剑音的康明立即从桌前站起,打开门,朝着隔壁的房间直冲而去,飞踢开门,正好看到一柄剑朝韦坚身后疾刺而去的场面。
他的脸颊瞬时煞白,韦坚立即回头,元珠已然奔至为他挡剑。心头一惊,韦坚更快的将元珠推往窗畔,随即长剑刺向他没有了任何障碍。剑身像是夜中的银蛇,吐信一般伸着染有剧毒的牙齿,朝着目标迅速的冲去,康明立即飞奔上前。
来不及了,血花飞溅——
姜馥也奔到了门口,看到这一幕,在和元珠同时惊呼的瞬间,康明反朝刺客们一掠而去,手中赫然夺过了刺客们的长剑。
一个华美绚丽的剑花,漫室飞舞的剑气里,剑光毫不留情的晃动开来。元珠奔到韦坚身边,将他抱到怀里,刺客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姜馥惨白着脸色望着这一幕。看着那些一个个死在康明剑下的刺客。一股了然的寒意,也自心底一层层的穿透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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