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喋血马王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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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由发出数声惊叹。
但见这“大殿堂”方圆十几丈,四周壁上镶嵌了数百颗鹅卵大的夜明珠,地上铺的尽是光滑洁润的白玉石,一座镂刻了精细金龙图纹的高台上平放着一具紫红色的长大乌棺,棺材四周的雕栏玉砌堆满了无以数计的金银珠宝、珊瑚玛瑙、锦绫绸缎、古画珍玩,外周还排放着数十件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器。
曹雄对众人道:“咱们已到了该到的地方,诸位想拿什么就请自便吧!”话音未落,早有十数人疾冲了过去,将金银珠宝猛往自个怀里塞,还不时相互争吵几句。
曹雄微一皱眉,对白皑皑道:“金银如粪土,梅大庄主自不会放在眼里——白兄弟,辛苦你去打开那具棺材,看一看里边有何宝物。”
白皑皑微一点头,便向那边走去。从右侧的石阶上了高台,白皑皑对着棺材一作揖道:“对不住了,这位先人,在下也是受人之托。”说完,便伸手去掀那棺盖,却直如蚍蜉撼大树,那棺盖竟纹丝不动。
曹雄见状,冲白皑皑大声道:“白兄弟,用剑削它!”
白皑皑微一思索,自语道:“也只好如此,却更对不住这位先人了。”
下边的萧帖行冷哼一声道:“惺惺作态!”
萧玎珰急道:“大哥你怎能如此说他?!”
萧帖行冷冷道:“不如此说他,却又怎样说他?!你如此关心他,却切莫忘了天乐会生气,更不要忘了你与天乐还有婚约!”
萧玎珰顿时眼圈一红,幽幽叹道:“天乐哥肯为我生气就好了,他更丝毫不会把我与他的婚约放在心上……”
正说间,白皑皑已用剑在棺盖四周划了一整圈,收好剑后便俯身抠住棺盖用力一掀。只听“铿铿”几声锐响,那棺盖四沿忽地惊蛇般蹿出四支短矛来,其中三支正好猛地刺在了白皑皑的胸口,将白皑皑震得连人带棺盖一同跌下了高台。起身看那件外衣,已然被刺破了三个洞。
曹雄冲上前将白皑皑扶起后道:“又辛苦白兄弟了!”又回头对万巫大声道:“万公子,你我一同看看这棺材内有什么物什如何?”
万巫微笑道:“如此甚好!”笑声中,人已如飞燕掠至高台上。
萧帖行、禇宗侗、雷奔、赵学海和金三几人也不甘落后,纷纷掠上高台。
曹雄也携着白皑皑一下跃了上去,往棺材内一看,但见里面赫然躺着一位美貌妇人,看来虽已死去多年,却仍面貌如生,眉宇间尚还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气——其所以能保持完好,江湖传言是因四周埋了大量木炭之故。再看她的衣着,更是华丽精贵:蝉丝纱裙,锦绣花边,葱绿荷月裙裾,金丝项圈,琼璆镯环,飞凤缠银腰带,大蝴蝶细纹貂裘黑披风,粉红挂珠玉弓小蛮鞋。
再看四周,仅堆了数卷帛书,并无别的什么物什,可见这美妇人生前必是一位高雅之士、不同俗流。
万巫用铜笛捣了一下这些书卷,但见除了《老子》、《孟子》、《庄子》、《诗经》、《春秋事语》、《尚书》、《史记》、《屈原诗》、《相马经》、《五星占》、《战国纵横家书》、《周髀算经》、《汜胜之十八篇》、《伤寒杂病论》、《脉经》、《神农本草经》、《备忘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之类的诗书、理书、农书、史书和医书外,竟还有《太府神刀谱》、《三十七路卷云棍法》、《塞北雁八打》、《燕子门打**秘技》、《纤手素心剑法》、《鸳鸯腿法》等数卷武学之书,足见这位美妇人平生所学甚是渊博。
万巫先将那卷《太府神刀谱》挑到手中,略一翻看后便递予曹雄道:“这书所载的是汉时太府神刀堂的‘杜吴刀法’,看来颇为精奥——万某对刀法知之甚少,这书就请曹大人拿去罢!”
曹雄微笑着接过这卷《太府神刀谱》,只看得几眼,脸上顿露惊惧之色——但见书上所写:“刀法之紧要所在,仍不外乎‘精’、‘气’、‘神’,刀手必得有深厚的功力,更要有摧毁一切的气慨,最紧要的是必得有浓重的杀气,当视敌如牲畜、如草芥,以恨弩刀……刀式讲究无招可循、无所不在,刀随意动,以快为先,出刀必致敌于死地……”再看得片刻,曹雄脸上惊惧之色顿去,眼中一忽儿是一片饥渴,一忽儿是一片迷惘,一忽儿是一片欣喜,还不时手舞足蹈,口中嘀嘀咕咕。
赵学海“咦”了一声,问雷奔道:“二哥,老大这是咋啦?”
雷奔沉吟道:“我看他此刻正沉迷于武学之中,咱们最好不要惊扰了他。”
正说间,褚宗侗已将那卷《三十七路卷云棍法》抢至手中,边掠下高台边对万巫大声道:“你万大公子大方得很,拿武学奇书做人情去讨好当大官的——我小叫化子可是小气得紧!”话声中,人已掠到台下,急不可耐地将手中的书卷翻看了起来。
萧帖行手脚也不慢,抓了《纤手素心剑法》和《鸳鸯腿法》两卷书掠回萧玎珰、常云羽几人身旁,顺手将拿卷《纤手素心剑法》递给萧玎珰道:“看这书名,必是女子适练的剑法,大妹你拿去好好修炼……”边说着,自个边翻看起那卷《鸳鸯腿法》来。
万巫微微摇头苦笑了一下,一边将那卷《脉经》揣在怀中,一边对白皑皑道:“白兄弟,你也别空着手,也随便挑一样……”
白皑皑默默一点头,也随手拿了一卷书,残缺不全,也没有书名,中间更是缺章少页。白皑皑只瞟了一眼,便将这卷书揣入了怀里。
万巫纵下高台,将地上的棺盖举起后又一下跃了上去,叫声:“只是冒犯这位先人了!”叫声中双手一抡,硬生生地又将棺盖合在了棺材上,相接处难见那丝缝隙,仿佛这棺材从不曾打开过一般。
正此刻,忽地响起数声惨叫及惊呼,但见地上十数人痛苦万状地打着滚,口中发出凄厉的嚎叫,各自的眼、鼻、口俱都淌出了大滩大滩的黑血。其中一人挣扎着嘶声道:“这、这些珠、珠宝……有、有毒……”话音未落,头一歪便没了动弹。紧接着,其余十数人也在瞬息之间俱都气绝身亡。
萧玎珰急向万巫叫道:“万公子,你是使毒高手,请你快救救这些人吧!”
萧帖行收起正在翻看的《鸳鸯腿法》,狠狠瞪了萧玎珰一眼,冷叱道:“你多管什么闲事?!”
万巫掠到地面,微斜了萧玎珰一眼,冷冷道:“这些人利欲熏心,早已该死!况且他们中的是没有解药的‘九泉一盏茶’粉毒,此刻均已毙命,万某就算想救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再看另一边,林步清与关妙子斗得正凶,链啸棍吼,杀声连连。原来他二人却是为了争夺一柄短剑——关妙子先抢得,林步清不服,这早有怨恨的二人便动起了手来。
看情形,林步清略占上风,一旁的郑文龙便风言风语地叫道:“四哥,手下留情,只废了这小娃儿的两条腿便罢了,不然的话,他爹娘都会心疼死的!”
关妙子本虽处于下风而无险情,一套棍法使得又悠、又圆、又净、又纯、又滑,出棍快、稳、准、巧、狠,闻得此言,不由怒上心头,顿时一阵浮躁,棍法即刻大乱。
林步清的铁链趁机疯狂杀上,招招不离关妙子的要害,不给关妙子以一点喘息之机。
关妙子只得连连退后,眼见将贴至墙角,已无路可退,便狠狠一咬牙,正待冲上前去拼个两败俱伤,忽听得身后炸雷般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聋心怵,一股强大的气流将他与林步清二人一下掀起一丈多高,重重地摔落到几丈开外的地上。
褚宗侗骤惊之下,忙奔过去扶起关妙子,焦切问道:“妙子,你没事吧?”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齐地朝那响声处望去。但见那里的墙壁赫然已洞开了一丈见方,破砖碎石飞溅了满地,几缕亮光射了进来,还隐隐传来一阵阵厮杀之声。
随即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响,亮光处还有阴影晃动——有人正向此处走来,还一边在谈着话。只听其中一个沙哑嗓子道:“莫非此间也有人先进去了?唉,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进去的……看那几个党项狗,僵尸一样冒出来,真像大白天撞了鬼,有几位胆小的兄弟竟给活活吓死了……”另一个尖锐嗓门道:“那些有人,这里也未必就不同,大伙儿可要小心戒备了!”
听得响声越来越近,几支长枪在洞口刺探了一会儿,随即有几个人猛地蹿了进来,各人手上都拿着一支火把,中间的几位还俱端了一柄红缨长枪。
为首一人尖嘴猴腮,正是那位沙哑嗓子。他一见场中的情形,不由叫道:“果真有人!”又朝万巫、褚宗侗、萧帖行和曹雄诸人大声道:“你等是什么人?!怎地会到了此间?!与那些党项狗可是同党么?!”
褚宗侗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是个什么玩艺,在此大呼小叫的!”
那人不由怒形于色,正待开口,一直呆在众人后面的成都打**名家“绣花锥”方子秋忽地急步走上前,冲他一抱拳道:“田兄,你怎地会到了此处?”
那人一看方子秋,不由喜道:“子秋兄,原来却是你!你不是保柳四公子去了碧灵山庄求亲的么,怎会到了这个坟墓里来?”
方子秋“唉”了一声道:“此事小弟也说不清——小弟还是先将你与大伙引见一下吧!”说完,指着那人回头对万巫、褚宗侗、萧帖行和曹雄诸人道:“给诸位引见一下,这位是在下多年的好友、成都‘霹雳堂’副总管田希成田兄!”
田希成四周一抱拳道:“诸位好!田某在江湖上还有个入不得耳的名号,叫做‘霹雳猴子’,不知诸位可曾偶尔听说?”
方子秋跟着将万巫、褚宗侗、萧帖行和曹雄等人给田希成引见了,田希成方得知面前这些人大都是去碧灵山庄求亲的江湖成名人物。
方子秋接着问田希成道:“田兄,外边却又是怎么回事?”
田希成却先自扫了场上几眼,颔首道:“此处果真有些宝物……”接着扶了方子秋的肩头道:“咱们还是边上去边谈吧……”
当下田希成与方子秋几人先向洞口行去。林步清与关妙子相互瞪了一眼,也跟在了方子秋几人身后。其余诸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田希成一边走,一边对方子秋道:“江湖早传言汉墓马王堆有无数的金银财宝、武学奇书,引得广州‘神枪帮’、苗疆‘五彩门’去请了我们‘霹雳堂’的几位好手来助他们开土。就连退隐已久的‘武林学圣’祁白和‘武林赛手’祁胜两位老前辈也重出江湖,还有西域的毒鸠婆婆也领着她的‘毒尸帮’赶了来……”
正说时,外头的厮杀声越来越响,面前忽地一亮,但见头上烈日高悬,四周一片丘陵低矮起伏,数百名服饰各异之人立在两旁,达尼哈拉则正在与几个怪异的彩衣人厮杀。
待众人全都到了上面来,蓦听得雷鸣般的一声沉喝:“住手!”众人大都心神一震,向那发话之处望去。常云羽更是满面激动,全身不停战栗。达尼哈拉和与他相斗的那几个彩衣人也俱都停了手。
但见发话处是三座垂帘大轿,每座均有四人抬着,轿前分立两位年轻公子,轿后是数十个年轻的彩衣姑娘,每个姑娘手中均持了一根五彩长鞭,幽光闪闪。
先前与曹雄比武的那位澉浦“神蛇鞭”顾仁须早与几人向那边走了过去,其中一名年轻公子对中间那座大轿道:“姐,你来得还真及时……”
那轿中有一个年轻女子声音似是对顾仁须道:“辛苦大哥了!”
顾仁须走近那轿边,愧然笑道:“愚兄武艺低微,有辱使命。”
那轿中人又对那年轻公子道:“小玉,胜了大哥的是什么人?”
那年轻公子手一指曹雄几人道:“是什么‘大内四台柱’中的‘神刀’曹雄!”
曹雄闻言,不由微微一笑,冲那边一抱拳道:“多有得罪,请包涵!”
轿中人冷冷道:“有何得罪可言?!比武论技,输了便是输了,须怨不得谁!……”她话未说完,萧帖行身后的常云羽忽地急步抢出,满面惶惑,身子发抖,盯着那轿子颤声道:“你、你、你……你莫非是我的青儿?……”
那轿中人似乎呆了一下,右首那轿中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青儿,这位就是你要找寻的江陵绿林寨‘八大金刚’之首的‘红拂掌’常云羽常大侠了!”听他的声音,正是先前大喝“住手”的那位。
常云羽忽地泪流满面,一下跪倒在了右首那座轿前,悲声道:“师父,果真是你么?事隔多年,你还不肯原谅徒儿么?”
众人不由一阵哗然,均未想到右边那轿中之人竟会是常云羽的师父。
田希成对方子秋道:“中间那轿中之人就是‘五彩门’门主顾仁青顾姑娘,那个叫小玉的年轻人乃是他的同母异父弟弟顾仁玉顾公子。至于右边的那轿中之人么,正是常大侠的师父‘武林学圣’祁白祁老前辈,而左边的那位却是‘武林赛手’祁胜老前辈……”
说起“武林学圣”祁白与“武林赛手”祁胜的故事,那该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这二人乃是一对孪生兄弟,哥哥祁白天资绝伦,聪慧过人,无论大小何事,总是一学就会。他后来潜心钻研武学,将天下各大、小门派的武功俱都融会贯通,集于一身,更虚心向诸多游侠、隐者讨教,用心之良苦、勤学之发奋,令人肃然起敬,以致他终成一代武学巨匠,江湖人称“武林学圣”。而祁胜则不同,他本人没有学任何门派的武功,却专门费尽心思想方设法来破兄长祁白所学,每当祁白新学了一套武功,他经过数日揣摩后总能破解,而这时祁白又开始习练另一套武功……祁胜未拜任何人为师,未向任何人求教,却凭着天生慧资和一股坚韧顽强不服输的精神意志而终成一位顶尖武学大师,江湖人称“武林赛手”……这兄弟二人成名后,挑战他们的人不计其数,却无一不败,且败得心服口服。他二人一直享誉江湖数十年,从未吃过败仗,江湖人说他俩已不是人,而是“神”、是“仙”,并合冠他二人以“武林俩神仙”的称号。
“红拂掌”常云羽在江湖上已算是一流好手,有人甚至传言他的武功并不在江陵绿林寨大寨主“绝寰刀圣”萧王天之下,足可够资格与号称“中原武林第一人”的“梅大庄主”梅寒香一战。梅寒香虽被称为“中原武林第一人”,但谁都相信祁白、祁胜中的任一位都能胜得了他。
万巫问田希成道:“请问田兄可知常大侠与他师父为何闹成这模样?”
田希成深深叹息了一声道:“这个中曲折,萧帖行萧大公子都未必知道,田某却是一清二楚……”顿了一顿,方道:“常大侠的夫人祁莲姑,就是祁白老前辈的女儿。常大侠与常夫人生下这位‘五彩门’门主顾仁青顾姑娘不久后,突被大批仇家追杀,幸得江陵绿林寨大寨主萧王天相救,才得以保住性命……不料萧王天竟对常夫人萌生爱意,且爱意极深……常大侠觉察后,欲将常夫人……唉,常夫人一怒之下嫁到了澉浦首富顾家,不料又被顾家相公误会而寻了短见,顾家相公悔恨之余也跟着自杀徇情……顾仁青姑娘在她外公祁白老前辈的扶持下,成了苗疆‘五彩门’的门主,意欲找到常云羽、萧王天,为她父母报仇……”
正说时,但听右边轿中的“武林学圣”祁白对常云羽道:“你总算还记得我这个师父!嗯,你先起来罢……”待常云羽起身后,他方又对中间轿里的“五彩门”门主顾仁青道:“青儿,这就是你一心想要找的人了!”
常云羽满面愧色,低了头嗫嚅道:“青儿,爹对不住你们母女俩……”
顾仁青似乎沉思了许久,最后叹息了一声道:“你只图自身心安理得,将我娘用来报恩,可你又怎不替我娘想一想?你跟她是多年恩爱的夫妻啊……说来也不能全怪你,我娘她也不该赌气嫁到顾家,更不该寻短见,将我后爹也连累至死,丢下了我和小玉孤零零地……哼,要怪就怪那个萧王天吧,他当初为何要救下你和我娘、还有我?!他又为何要喜欢上我娘,才弄得我们一家如此凄惨……”后边的话越来越哽咽,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
常云羽抬起热泪纵横的脸,摇了摇头叹道:“不能怪他,不能怪他,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顾仁青忽地厉声道:“为何不能怪他?!若不是他,我们一家人就算死也死在一起,死得快活、死得幸福,又怎会落到这般悲凉的境地!若你还想认我这个女儿的话,就去把萧王天那个老贼杀了!”
萧帖行闻言,不由大怒笑道:“嘿,小丫头,你真的是好生不明事理、不知好歹!若不是我父亲当初救了你们一家人,你此刻还能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么?!你不感激救命恩人也就罢了,却竟还要以怨报德、要杀救命恩人!……”
顾仁青厉声笑道:“你就是萧老贼那个不成器的宝贝儿子了?!你说姑娘我不明事理也好,以怨报德也罢,姑娘今日就先杀了你,以解二十多年来的怨气!”话音一落,似对轿前的两个年轻公子道:“二位师叔,你们去把那小子的人头拿下来吧!”
这俩人齐地应了声:“好!”便又齐地一步一步向萧帖行那边走去。
但见右边那位约摸二十七、八岁,高大健壮,肌肤古铜般油光发亮,面貌却甚为清秀,双目炯炯有神。再看他的兵器,却是捏在手中的一把拇指宽、四寸长的小刀。
左边那位的面貌跟右边那位相似,只是年纪较轻,看来二人是兄弟俩。但这位的身板却甚为瘦小,走起路来好似有气无力,一副病态。然而他背后缚的一柄巨剑可真够吓人的——剑身有他腰板宽,剑柄高过他头顶一尺多,剑鞘尾端却几乎挨到了地面。
田希成对方子秋几人道:“右边那个叫穆小刀,是祁白老前辈新收的弟子;左边那位叫穆大剑,是穆小刀的弟弟,也是祁胜老前辈的新弟子。这两兄弟的武功高得出奇,杀人手法更是令人惨不忍睹……”
曹雄忍不住问田希成道:“不知田兄何以知晓得如此清楚?”
方子秋道:“敢情曹大人还不知,希成兄其实乃是澉浦顾家相公的表兄啊,故他才肯率了‘霹雳堂’的人来此助‘五彩门’开土……”
正说之间,穆小刀和穆大剑二人已逼近了萧帖行。穆大剑一抖身,已将背后的巨剑抖到空中,手一伸,搭住了剑柄,再将剑横抱当胸,好似一只瘦猴抱着一颗大树。
褚宗侗朝穆小刀和穆大剑二人叫道:“小刀、大剑,好久没有看到你们杀人了!”
穆小刀扭头冲褚宗侗微微一笑道:“小侗子,待此间事了后我们再去找你玩耍。”转头又对萧帖行道:“对不住了,萧公子!”说话之际,他目中已泛出一阵炽热的杀气,仿佛要将萧帖行烧着了。
萧帖行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崔云寿、林步清和郑文龙早已齐地冲上去挡在了穆小刀和穆大剑二人面前。
林步清厉笑道:“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也想杀我家大公子?!”
穆小刀缓缓举起手中的小刀,淡淡道:“我兄弟俩目前还没有江陵绿林寨‘八大金刚’那般响亮的名声,但今日过后,就会有人知道你们‘八大金刚’在我兄弟俩面前还不如待宰的鸡子……”
林步清大吼一声,手中的铁链已疾挥而出,呼啸着横扫穆小刀的面门。就在他挥手的那一刹那,他只听到穆小刀轻声道:“你攻我的面门,我就先毁了你的脸……”接着他就觉得眼前一花,两边脸上俱地一凉,一大股黏液滑了下来,眼前的地上赫然已多了两块血淋淋的脸皮。
一旁的郑文龙不由惊叫道:“四哥,你的脸!”
另一边的关妙子冷笑道:“这种人,还要脸么?!”
林步清呆了一下,随即暴吼一声,旋风般挥动铁链朝穆小刀狂扑过去。
穆小刀的身子忽地似陀螺般疾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一串串迷朦的身影将林步清团团围住。只见一片片血光不断飞溅,但听得林步清不停地惨叫,忽又一下没了声息,然后俩人都已停住了身形。
众人向林步清望去,大多都忍不住要呕吐起来:但见林步清全身的皮肉都尽被削了下来,整个人下下一片红汁白骨,花花绿绿的肠肠肚肚拖到地上,鲜血从头到脚渗个不停,一双死灰的红眼紧紧地盯着穆小刀。
穆小刀缓缓将手上的小刀别在腰间,望着林步清淡淡道:“你是我杀过的人中最强悍的一个,你应该知足了。”
林步清死灰的双眼忽地挤出一丝笑意,喉咙“咕”了一下,接着整个身子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郑文龙惨呼一声:“四哥!”同时挥舞着手里的腰刀便冲穆小刀扑去。
穆小刀眼都没眨一下,穆大剑已欺身挡在了他面前。
郑文龙愣了一愣,对穆大剑叫道:“我要杀的是他,你滚开!”
穆大剑忽地一阵剧烈地咳嗽,斜看着郑文龙慢声细语道:“你要杀的人是他,我要杀的人却是你。”
郑文龙怒笑一声道:“好,大爷就先杀了你也是一样!”笑声中,腰刀虎虎生风地连连劈出了数十招,招招不离穆大剑的要害。
穆大剑手中的巨剑大大一抡,立将门户封得滴水不漏,郑文龙数招均未近得了他的身。
穆大剑叹息道:“亏你们‘八大金刚’在江湖上名声如此响亮,却也该知江湖本是弱肉强食的江湖,技不如人就得服输……”
郑文龙一边怒吼着又劈出了数刀,一边厉声笑道:“大爷只知‘士可杀不可辱’……”
穆大剑突地语气一寒,冷冷道:“好,那我就成全你,免得你再受侮辱!”话声中巨剑加力一迎,已将郑文龙的腰刀斩成了两段。
郑文龙一愣间,穆大剑又道:“我要你从左向右死!”话声中,剑光电射,郑文龙只感到左手、左肩、头顶、右膀、右手几乎同时传来一阵残酷的凉意,然后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众人只看到郑文龙的左右手俱掉在地上,整个身子忽又一下从中裂开几块,就像被劈开的干柴一样散落到了地面。
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后,有数十人即刻大声呕吐了起来。
萧帖行和萧玎珰都已是脸白如苍纸,只瞪大了眼呆在当地。
崔云寿愣愣地盯着地上的碎尸,握剑的手已在微微发抖,目中隐有几分不信、惊疑、恐惧、愤怒、犹豫之色。
穆小刀盯着崔云寿的双眼,缓缓道:“我们要杀的人不是你,你若想走的话,现下就可以走了。”

崔云寿的身子一阵剧烈地震动,脸上阴晴变幻不定。
萧帖行大声道:“三叔,你平日最疼爱我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崔云寿的嘴角不停地,嗫嚅道:“我、我、我……”
穆小刀向地上扫了一眼,淡淡道:“你该不会也想和他们一样吧?”
崔云寿飞快地瞟了地上一眼,忽地大吼一声,丢掉手上的长剑,随即抱了头拔足狂奔而去!
萧帖行急叫道:“三叔!三叔!……”
穆小刀微哂道:“你不用喊他了,他可是个明白人。”
萧帖行狠狠一咬牙,厉声叫道:“我跟你拼了!”叫声中,人已如离弦之箭般疾冲掠起,朝穆小刀猛扑过去!
穆小刀点了点头道:“这才像个好儿郎!”谁料话未说完,萧帖行身形忽地一滞,脚尖在穆大剑背后的剑鞘上轻轻一点,人已如惊雁般朝西疾掠而去!
穆小刀微感诧异,随即叫道:“哪里走!”正待展开身形追去,轿里的顾仁青忽道:“算了,大师叔,这厮的轻功太过高明,你也追他不上的。”
右边轿中的祁白向西边运气沉声道:“萧小娃儿,回去跟你老子说一声,九月初九老夫等人要去拜会他……”
萧玎珰朝着萧帖行掠去的方向叫了声:“大哥!”叫声中,眼泪已如断线的珍珠般掉了下来,又对着常云羽悲声道:“常大叔……”
常云羽只是紧低了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万巫指着白皑皑,对萧玎珰道:“萧姑娘,等一下你跟白兄弟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他话音未落,忽有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自己的狗命都保不住了,还想讨美人的欢心……”
万巫闻言,猛地一下转过身去,但见发话之人却正是“广州四小虎”中的“笑面虎”阮德逍。
万巫点了点头,阴恻恻地一笑道:“很好!很好!万某自遇到我那个大盗白兄弟后竟也变得有些心慈手软了,今日正好从你等鼠辈身上找回昔日的感觉!”语气蓦地一寒:“今日起,‘广州四小虎’将永在江湖上除名!”
阮德逍身后立有数十人,俱都身着锦绣黄袍,头戴竹笠,手上拄一柄红缨长枪。看样儿,他们就是江湖新近兴起的广州“神枪帮”。内中为首之人五旬上下,瘦高个儿,隼目鹰鼻,三绺长须,正是“神枪帮”的帮主“令公枪王”杨历乾。
杨历乾看了看万巫,微一皱眉,问阮德逍道:“就是这小子么?”
阮德逍咬了咬牙道:“这狗东西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杨历乾一抖手中的长枪,大声道:“好,且待义父替你杀了这小子!”话声中,人已急蹿至万巫身前,甩手抖出十多个枪头,如出洞惊蛇般扎向万巫。
旁人倒还觉不出什么,万巫却微吃了一惊:这枪不但来得绝快,而且几乎无处不在!万巫心知今日遇上了一个劲敌,铜笛挥舞间,嘴上仍轻笑道:“我道‘广州四小虎’怎敢如此嚣张,却原来有‘长枪帮’撑腰!”话声中,铜笛连连挥舞,但见火星四迸,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他已连挡了杨历乾数十招,边寻机向杨历乾攻出数笛。
杨历乾虎吼连连,枪法一阵紧一阵,宛若恶龙飞旋,“霍霍霍霍”似狂风暴雨般攻向万巫,枪枪不离万巫致命之处。
万巫眼见对手功力与己在伯仲之间,自己单凭武功极难取胜,遂一咬牙道:“小心了!”话声中,手指在铜笛尾端一推,蓦有一大篷烟雾从笛中疾喷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杨历乾扑面疾罩过去!
杨历乾大吃一惊,身形暴退时长枪甩手电射万巫胸口,落地之时脸上已被少许烟雾沾上,全身顿时猛地一阵剧烈抽搐,脸面霎时变得漆黑如炭,双目肿胀充血,口、鼻间流下大滩乌紫脓水,张大了嘴一个字也未说出便已倒地气绝!
万巫也未料到杨历乾会甩手掷枪,身形疾闪间仍被枪尖擦破肩头,划出一道深深的血槽。
另一边的李德明抚掌赞叹道:“‘万毒公子’,果然好毒的毒!”
阮德逍、黄炳彪、林原交和秦钱高四人早已大惊失色,转身便各自狂奔而去。
万巫微一冷哼,自左袖里摸出四个小金轮,单手一挥,四个小金轮便各自长了眼似地分向阮德逍四人的后脑疾铲而去!
阮德逍四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呼,那四只小金轮眨眼间竟又旋转着飞回到了万巫的手中。
脸伤尚未痊愈的太湖“鹰爪王”郑承勋高声道:“杀得好!杀得好!这几个畜牲,真是死得活该!”
李德明朝褚宗侗那边望了望,微一冷笑,转首对达尼哈拉道:“国师,别人的恩怨都已了了,咱们也该跟那帮可恶的叫化狗算一算帐了!”手一指褚宗侗,冷冷道:“国师去把那小子的人头拧下来吧!”
达尼哈拉微一颔首,便缓缓向褚宗侗那边走去。才走得几步,先前与他相斗的那几个怪异的彩衣人又将他团团围住了。
达尼哈拉喉头“咯”了一下,对内中一个鸠面老太婆森然道:“毒婆子,你‘毒尸帮’真要跟我‘僵尸门’作对么?”
这鸠面老太婆正是西域“毒尸帮”的帮主毒鸠婆婆。她手一指李德明身旁的扎扎齐、哈沙伯、舒赫辛格几人,桀桀怪笑道:“老僵鬼,只要你将这几人怀里上好的尸身留给我‘毒尸帮’,我老婆子就放你过去!”
达尼哈拉古怪地一笑,正要开口,“五彩门”那边的“武林学圣”祁白忽地沉声道:“老婆子,你还要寻死人做什么?你还想再用那些毒尸去害人么?!”
毒鸠婆婆扭过头,向祁白那边恨声笑道:“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老怪物、狠心贼!老婆子要练成‘天罗地网毒尸大阵’,要活活困死你们两个死鬼!”
另一边的“武林赛手”祁胜忽地柔声道:“老婆子,别说你的什么‘毒尸阵’困不住我兄弟俩,就算能困得住,你又会舍得我兄弟俩死么?”
毒鸠婆婆呆了一呆,随即狂笑道:“好!好!好!算你们俩狠!你们既然知道我对你们这般好,当初却又为何都不肯娶我?!你们还说什么并非嫌弃我,其实分明是被那个小桃花精迷住了!……”
祁胜微叹道:“这种事情是强求不得的,我想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咱们都已老得不能再老了,再谈这些事不怕晚辈们笑话么?老婆子啊,我劝你还是回到你的西域去吧……”
毒鸠婆婆仰天厉笑道:“好!好!好!好得很!我六十多年的良苦用心却仍是换来你二人的这句话,我呆在此处却又有何用?!……”笑声中,人忽如狂蝶乱舞般浮上空中,随即双足一错,大叫道:“我走了!”叫声中人已疾掠而去,眨眼不见了踪影,却仍有令人揪心的歌声传来,似长空鹤唳,回荡空际,久久缭绕在众人耳边:“多情恨无情,自古多情空余恨,不如化作黄鹤归去……”
毒鸠婆婆一走,那几个彩衣人便似死了一般,再也不动一下。
达尼哈拉眼神一亮,对扎扎齐低声道:“这几人有用!”
扎扎齐一点头,放下手中的一具尸身,走过去在那几名彩衣人的头上连拍数下,似将几枚银针**了他们各自的头顶。
达尼哈拉“嗯”了一声,双膝突地同时一屈,双臂向前平伸,人冲天跃起,掠过地面五、六丈后落在了褚宗侗面前,同时双臂“呼”地横扫褚宗侗的颈项。
褚宗侗虽早已凝神戒备,仍不由吃了一惊。竹棍已握在手,一搭、一拈、一拉、一推,他人已顺势溜到了达尼哈拉身后。
达尼哈拉低吼一声,右手闪电般从左肋边穿出,黑漆漆的五指疾抓褚宗侗的面门!
褚宗侗招架间连施数记重棍,击在达尼哈拉身上却恍若石沉大海,毫无功效。
再斗得片刻,褚宗侗手心已泌出冷汗,不由冲穆小刀和穆大剑二人大声叫道:“小刀、大剑,你们还不来助我一臂之力么?!”
穆小刀摇了摇头,微一苦笑道:“不想刁钻狂妄的小侗子也有这般狼狈之时……!”笑声中他人已振臂掠起,落地之时连向达尼哈拉攻出了十八掌、三十六腿。
达尼哈拉化解得数招,已被穆小刀几记重掌击中,“噔噔噔噔”连退了数步方稳住身形。
达尼哈拉目中微露惊诧之色,望着穆小刀道:“小鬼,你竟会‘震经断脉桃花手’?!只可惜你的功力还远不够伤到我!”
穆小刀眼中掠过一丝惊惧之色,随即笑道:“果真不愧为‘僵尸门’门主,在下伤不了你——然你也休想伤得到在下分毫!”
达尼哈拉生硬地叫道:“走着瞧吧!”话声中双臂连舞,漫天指影似罗天绵兜般一层叠一层地罩向穆小刀。
穆小刀身形连闪间,又有数招击中达尼哈拉,使得达尼哈拉攻势一滞。但达尼哈拉随即又疯狂地扑上,仿佛他不是个血肉之躯,而是一个打不死的妖魔,口中还一边叫道:“小鬼,我看你还能支撑得了多久!”正说间,那边穆小刀忽地出手,巨剑大大一挥,硬生生地斩在了他的腰间!
但见达尼哈拉像被丢出的石块一般摔落在几丈开外的地上,却即刻又爬起身来朝穆小刀扑去!
穆小刀业已拔出刀,与穆大剑双双围住达尼哈拉。
刀舞剑挥,拳脚交加,掌拍指抓,低吼疾呼。达尼哈拉不时被刀剑击中,身上的衣裤已破烂不堪,却仍似不知疲倦地将穆小刀和穆大剑二人笼罩在他的拳影掌势之中。
穆小刀和穆大剑二人身形虽仍未慢,额上却已隐见汗珠,目中惊惧之色愈盛。
再斗得盏茶功夫,穆小刀和穆大剑的身法已渐慢了下来,达尼哈拉却依旧攻势不减,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
正此时,忽见两条人影疾闪,砰然巨响中,达尼哈拉大吼一声,人已如断线的风筝般斜飞十数丈开外方始重重跌落地上。
但见穆小刀和穆大剑二人身前已站了两个面貌形态一般无二的清瘦老者,身着一黑一白,俱都负手冷眼望着正爬起身向这边走过来的达尼哈拉。
达尼哈拉面上隐有几分痛楚之色,眼中却微有几分欣喜,脚步仍很稳健僵直,走近那白衣老者抱拳道:“阁下想必就是中原武林人称‘武林学圣’的祁白老前辈了?”
白衣老者微一颔首道:“正是。”
达尼哈拉又向那黑衣老者道:“这位想必就是‘武林赛手’祁胜前辈了?”
黑衣老者淡淡道:“不错。”
达尼哈拉道:“在下自小练成‘僵尸神功’,多年以来不曾有过一丝痛楚,今日却是二位给了在下一个机会,在下不胜感激!”
褚宗侗听得这话不由心中大气,高声尖叫道:“老僵鬼,你想疼么?那就让两位祁老前辈将你打得半死得了!”
达尼哈拉咕声道:“在下正有此意!”话声中已飞身疾向祁白和祁胜二人扑去!
祁白和祁胜二人身形连闪间,已有数掌拍在了达尼哈拉身上。
达尼哈拉被击得时而东倒西歪,时而斜飞半空,面上痛楚之色又加了几分,目中的欣喜却愈浓,身形仍未稍减快捷,拳脚仍虎虎生风攻向祁白和祁胜二人!
祁白和祁胜走马灯似的不停变换招式,从“茅山毒指”到“雪山十八腿”,“大血手印”到“大力鹰爪功”,塞北短打到湛南长拳,擒拿散手到“大摔碑法”,少林打**绝技到“震经断脉桃花手”,瞬息之间已使出各大门派、各个不同地域的各家数门看家绝技,招发如雷霆出击,身动似行云流水,拳脚指掌频频击中达尼哈拉。
褚宗侗又大声道:“老僵鬼,这下够疼了吧?!任你是铁做的,也非被两位祁老前辈打扁了不可!”
但事实上达尼哈拉非但没有被打扁,反而还越战越勇!
祁胜叹息道:“你能将护体功练到这等火候,也算不易——但你切莫以为我兄弟俩奈何不了你!”话声中双手齐探,扭住了达尼哈拉的双臂向后一靠,祁白则自腰间摸出一捆白绳将达尼哈拉的上身死死捆住。
达尼哈拉挣扎间,祁白又已甩出一根白绳将他的双腿连捆了数十圈。
达尼哈拉霎时手足俱都动弹不得,被祁胜一把推倒在地,翻滚间口中大叫道:“你们仍是杀不了我的!”
祁白冷冷道:“就算你不怕刀枪水火、不用吃喝,但我若是将你这样深埋在地下,就算你能再活一百岁,又比死人强得了多少?!其实练成了‘僵尸神功’的人,本就已跟死人无多大分别,我又何必杀你?”
白皑皑闻听此言,心头不由微微一震,暗自忖道:“他说得不错,像我如今跟达尼哈拉又有何分别?纵然谁也伤不了我,我却不再食人间烟火,不像有人性——这不是成了神仙,却真的是跟死人差不多了……”一边向萧玎珰看去,又想道:“为何见到这个萧姑娘我心里总有些异样呢?为何我心里老想着她呢?莫非这就是人们说的什么情啊、什么爱呀……那雪花呢?我跟雪花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位萧姑娘是不是也能雪花一样嫁给我呢?……”想到此处,他忽地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顶,暗骂自己道:“我怎会有这等想法?这可不像是我……我已有妻儿,人家萧姑娘也跟那个大盗白天乐早有婚约,我怎能有如此想法?不能再想这事,不能再想……”
萧玎珰也正向白皑皑看来,但见白皑皑古怪地盯着自己,还打了他自个几下,便不由脸一红,赶紧将头偏开,心头却如同揣了只小鹿般猛跳个不停,心下暗道:“看得出来,他也是很喜欢我的,可我又已跟天乐哥有婚约,爹娘和大哥也不会喜欢他,我能不能嫁给他、做他的娘子呢?还是不如现下就不再看他、不再想他,免得往后痛苦伤心……”
曹雄一直盯着柴示川和柴官几人,目中精光闪动,像在思虑些什么。
金三看了一眼曹雄,凑过头去低声道:“大哥,你是否想在此处就将那几个钦犯捉拿归案?”
赵学海大声道:“大哥,动手吧!”
曹雄转首对雷奔道:“二弟,你看如何?在此动手方便么?”
雷奔四顾了一下,沉吟道:“料来不会有谁帮着他们。此刻若不动手,他若果真入赘碧灵山庄便再不好动他——况且人海茫茫,这回再让他们溜了的话,往后要再找到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
曹雄微一咬牙道:“好,就在此动手!”说完,冲柴示川和柴官几人大声道:“你等几个朝廷逆贼,还不束手伏法?!”边说着,边与雷奔、赵学海和金三几人朝柴示川和柴官那边逼了过去。
白皑皑急叫了声:“曹大哥,你……”
那边柴官一直注意着曹雄几人的动静,此刻不由面现惊容,却仍强自镇定住,对已走了过来的曹雄一抱拳道:“曹大人,你是个血性汉子,当知我柴家处境之凄惨!你若肯放在下等一马,柴某将不胜感激!他日我主若能重掌天下,曹大人必为一代重臣!”
曹雄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曹某人在公门,身不由己,只好得罪柴兄了!”
柴官正待开口,他身旁跟他极相似的那位年岁最小的长髥汉子已怒吼一声道:“大哥,与这厮噜苏什么,待小弟料理了他!”
柴官急叫道:“四弟不可造次!”话音未落,那长髥汉子已欺身而上,挥刀向曹雄劈去。
疾呼声中,但见寒光一闪,血光暴溅,那长髥汉子斗大的头颅已然滚落尘埃,尸身随即砰然倒地。
曹雄眼角抽紧,凝视着手上滴血的刀口,目中微有几分惊喜之色,喃喃自语道:“这‘杜吴刀法’,果真厉害……”
柴官睚眦俱裂,悲嘶一声:“四弟!”另两个与他相像的长髥大汉却已红了眼,大吼声中,一刀一剑双双攻向曹雄。
柴官念头尚未转及,这两个长髥汉子又已身首异处倒在了血泊之中!
柴示川早已惊得面白如苍纸,双目圆瞪,浑身发抖,嘴角不停,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柴官瞪着血红的眼珠,盯着曹雄狠狠道:“曹大人,你好毒的手段!”
赵学海摸了摸头道:“看大哥的出手,武功似又更进一步了……”
曹雄漠然地看着柴官,收了刀,只是淡淡道:“曹某有言在先,柴兄若是识相的话,便乖乖地与柴公子随在下走罢……”
柴官目光闪烁,四周望了望,突地振臂吭声道:“诸位武林同道、江湖好汉,哪位愿助我柴家一臂之力,保我主重夺天下……”
李德明冷笑道:“我料中原武林无人会助你柴家——你柴家王气已尽自不必说,谁又想得罪‘大内四台柱’、得罪官家朝廷呢?依本王看,你们还不如归我党项所管,追随本王……”
那边的祁白突地发话了:“这么说,这个小娃儿便就是大宋前朝的皇帝柴宗训柴公子了?”
柴官恭声答道:“正是!”
原来这柴示川却就是后周世宗柴荣之子恭帝柴宗训,也即是后周最后一个皇帝,于公元九五九年即位,年仅七岁,不想第二年就被大将赵匡胤“陈桥兵变”夺了政权,建立宋朝,取代了后周……柴宗训也被迫浪迹天涯,流落江湖,以逃避赵匡胤派出的大内高手之追捕……
祁白沉声道:“好,老夫救下你们了!”
柴官与柴宗训闻言,都不由惊喜交加,齐地跪倒在地上冲祁白连连叩首。柴官抬起头,抱拳颤声道:“多谢祁老前辈口出金言,柴家万代子孙都将感恩不尽!”
曹雄微一皱眉,转身对祁白抱拳道:“祁老前辈,这两人乃朝廷要犯,老前辈何必管他们呢?……”
祁白尚未开口,轿中的顾仁青已冷叱道:“姓曹的走狗,你胆敢如此对我外公讲话?!先前打败我大哥的帐,这会儿也要跟你算一算了!”话声中,人已破轿掠出,空中几个翻滚,边娇喝道:“五彩大阵!”
喝声中,轿后有四个姑娘也已掠起,与顾仁青同时落身在曹雄面前。
但见顾仁青一身苗装,头戴一顶金铃帕帽,面目冰美冷艳,手上也持着一柄幽光闪闪的五彩长鞭。
顾仁青长鞭一挥,叫声:“姓曹的,纳命来吧!”叫声中,鞭影已漫天盖向曹雄。她身后的四个姑娘也已娇喝蹿起,从四个方位同时大力甩鞭向曹雄攻去!
这一阵猛攻,令人窒息。若不是曹雄新练得《太府神刀谱》中的“杜吴刀法”,恐怕不出片刻便要被鞭刃所伤——这鞭上缠的利刃幽光闪闪,也不知有何剧毒。
饶是如此,曹雄也已是狼狈不堪,腰刀连劈数招均告无效,身上衣襟却已有好几处被鞭刃扫落!
眼见曹雄情势危急,雷奔忙对赵学海和金三道:“人家以多欺少,咱们也上去助大哥一把!”说着,当先拔剑冲了上去。赵学海和金山也跟着双双加入了战团。
雷奔这三人一加入,形势即刻大为改观。但见雷奔的长剑纠住一条长鞭,不时贴身攻出几剑,迫得那位鞭主连退数步。赵学海虎吼连连,双掌套了一副胶皮手套,排山倒海般横拍直推,左冲右撞。金三一条铁链“唰唰”四扫,链头一支锋利的金镖时刻不离几位姑娘的要害。
曹雄精神一振,已得有反击之机,欺身而上,一刀紧一刀地连连向顾仁青劈去。顾仁青的长鞭只适远攻,不敢让曹雄逼近,只得连连后退。
祁白微一皱眉,对穆小刀道:“小刀,你去截下那个使刀的!”又对穆大剑道:“大剑,你拦住使剑的!”
穆小刀应了声“是”,便即刻拔出小刀攻向曹雄。穆大剑巨剑一抡,抢出几步便朝雷奔当头劈了下去!
这一来,形势又扭转直下。
曹雄与穆小刀战在一起,略处下风;雷奔却被穆大剑逼得身形踉跄,狼狈不堪;赵学海和金三则即刻陷入“五彩大阵”的漫天鞭影之中,险象环生,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只听“嗤嗤”几声响,赵学海与金三身上的衣物已被划破了数处。金三不由冲白皑皑急叫道:“白兄弟,快来助愚兄一把!”这一分神,肩头即刻被划破一处,流出黑血。
白皑皑微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们本不该要抓柴公子的……”边说着,还是拔了碧灵剑向金三那边走去,边对顾仁青道:“这位顾门主、顾姑娘,你们与他们无冤无仇,何必刀枪相见、拼个你死我活呢?”眼见顾仁青几人并不理会他,他只好冲进战团,碧灵剑挥处,已将两柄长鞭削成数截。他身上亦被鞭刃扫中数处,却浑若没事。
祁白似乎微感诧异,大喝一声:“住手!”待诸人俱都停了手后,他方对白皑皑道:“你这小鬼,如何也习得了‘僵尸神功”?看情形,你的修为火候并不在达尼哈拉这个‘僵尸门’的门主之下啊……”
白皑皑收起剑,冲祁白一抱拳道:“祁老前辈过奖了,晚辈只是偶尔得缘才练成了这‘僵尸神功’……”
一直躺在地上的达尼哈拉忽地冲白皑皑怪叫道:“好你个臭小鬼,本门主的《僵尸神功》武功秘笈必是被你盗去的!”
白皑皑先是一愣,随即恍然悟道:“原来那位绿衣萧姑娘却是从这位达尼门主身上将那卷《僵尸神功》盗了去……”正思忖间,金三忽地惨呼一声,手抚肩头倒在地上,面现无比痛苦之色,嘴角泌出数缕殷血。
曹雄忙将金三扶起,急切问道:“四弟,你觉得如何?”
金三咬牙道:“不知这鞭上是何剧毒,小弟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顾仁青冷冷道:“算你还不太蠢!你中的乃是我苗疆至毒‘五彩金蚕’,不出一盏茶功夫,你便将全身萎缩、干枯而死……”
白皑皑冲顾仁青一抱拳道:“顾姑娘,望你能将解药赐予这位金大人……”
顾仁青向白皑皑看去,不由一下怔住,呆了半晌方道你:“他与你有何亲、有何故,你如此好心地要救他?倘若你自个身中剧毒、性命难保,又有谁会关心你?……”
白皑皑淡然笑道:“在下的性命本就值不了几个钱,用不着谁来为我挂心——但这位金大人却是朝廷命官、大内高手,顾姑娘犯不着无谓得罪官府、得罪朝廷吧?……”
顾仁青凝视了白皑皑良久,深深一叹道:“好,我就解了他的毒,但你必得先服下这颗剧毒药丸——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更想看看有谁会管你的死活……”说着,自腰间掏出两颗药丸,一颗丢给金三,一颗抛给白皑皑,一边对金三道:“这是本门至宝‘斑鸠血凝’,可解天下万毒,服下后即刻见效!”
白皑皑与金三俱将药丸服了,祁白忽对顾仁青叹道:“傻丫头,‘定情丸’对他是没用的,他心已有所属,不会跟着你的。”
顾仁青不由又呆了半晌,忽地凄然一笑,翻身掠入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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