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眉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程思，她做梦都没想到程思竟然如此煞有介事地说想向自己学习化妆。
纪如眉没想到，桌子上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山芋的眼睛瞪得像一个真正的地瓜，瞪得差不多快要砸到程思的身上去了。
“嘿！”方格干笑了一声，他也没想到。只是，方格倒没什么吃惊的，程思这个人脑子里出现任何念头，在方格看来，似乎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欢欢正在玩桌子上的餐布，闻言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最后偷偷笑了一下，又低下头拿起一跟牙签开始在桌布上画着什么。
“嗯，我就是想学学化妆，不知道你肯不肯教我，你放心，我们做的是医疗美容，不是自然生态美容，跟你学习，完全只是我对女性美是如何构成的一种学术兴趣。不会学了你的技术用来盈利的，我可以付给你高额学费。”程思说得非常认真，完全不像开玩笑。
程思这么说，桌子上的人除了欢欢，别人都完全能理解。程思是妇科大夫，而且是妇科痛经专业的博士，身上有着浓厚的陈腐而可爱的知识分气，只是，方格、纪如眉和山芋，还有程思有限的几个朋友都知道，这个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却不像一个医生和知识分子，而完全像一个艺术家。
程思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做医生，就要做弗洛伊德一样的医生。”
弗洛伊德作为一个心里医生，后来写了一本书《梦的解析》，从心理学的角度系统分析了梦与疾病以及人们心理活动的关系。这个人还试图证明用心理学的方法去治疗精神分裂症，最后虽然失败了，但并不影响他作为精神分析学的先驱者和实践者而被载入史册。
这个弗洛伊德虽然后期把大量的精力用来研究精神分析学，作为一个职业心理医生，看病反而不多，但他的研究方向总算还没脱离本专业。
而程思就有点不着调了，他一个妇科医生，不去想如何治疗女性的生理疾病，而是成天想着如何从技术的角度让一个女性变得更完美起来。为此，他几乎不惜荒废了自己的专业，化了巨大精力办了一个医疗美容诊所，还给这个诊所取了个让人跌破眼睛的名字：“天使诊所。”
现在医疗美容几乎占了程思诊所大部分的收入来源，而常规医疗倒成了副业。
程思经常说：“美是一种宗教，甚至是比宗教更高的一种存在。美虽然是精神范畴的，完美虽然难以企及，但完全可以用技术使庸常的事物向着美无限靠近。而人体作为美的感受者和载体，需要首先完美起来，而医疗技术，就是让人体完美起来的最直接和最有用的技术。”
程思哪句学化妆只是想对女性美构成做学术研究的话一说出来，大家都“哦”地一声松了口气，还行，如果基于这样的想法，程思要求向纪如眉学习化妆也不算太离谱。
“只是，你不是常说只有医疗技术才能解决人体不完美的缺陷吗？你不是瞧不起生态化妆美容，说那是掩盖和欺骗吗？怎么突然想着要向我学习化妆了？”听了程思的话，纪如眉也笑了起来，反问道。
“哦，人总是在反思中前进的，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修正自己的认识？”程思看起来很诚恳地说。
“能，我党的政策是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我认为纪如眉同志应该给在苦海中迷途知返的浪子一个靠岸的机会。”方格也笑了。
程思的这种偏执狂的德性非常对方格的胃口，也是因为这一点，方格和程思才成了朋友。
没有偏执就没有坚持，没有坚持就没有原则，而原则是一个人甚至是一个社会的底线，可是，我们坚持这个原则的目的是什么呢？这种看不见的原则是使生命和生活更加美好的保证，还是让人们陷入一种更加艰难和逼仄的障碍呢？对于这个问题，方格一直迷惑不解。
其实，方格本来很不喜欢所谓的学者和知识分子的，对学者和知识分子他向来十分反感，这种反感是长期积累起来的情绪，说起来很复杂。
这种长期积累起来的感受，会形成一种认识习惯，而习惯会培养人的一种直觉，直觉会表现为一种态度，而态度会影响人的表情，所谓动于内，而形于表。
这是方格对人的外表美感受的一个心理角度。方格也一直认为美是一种宗教，甚至高于宗教，但，美是一种大自然本身就存在的气息，是一种用心灵才能去感受和发现的气息，并且，这种气息是可以通过一种心灵的密码去感受和领悟的，而这种心灵的密码，是需要通过心灵的修炼才能获得的。
方格并不反对外表美的重要性，但他认为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外表美，是需要心灵支撑也可以通过心灵的修炼去获得的。
美是一种自然存在，但需要通过心灵的修炼才能领悟和获得，而不是通过技术，技术只是雕虫小技，就像算命在佛法面前只是雕虫小技一样。
方格对于美的认识角度，其实与程思很不相同，因此他们经常争论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方格的说法太玄，体系太庞大，看不见摸不着，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而程思的认识一看就有明显的局限性，方格甚至嘲笑程思和众多精英知识分子和学者一样，无非想把自己的那点专业知识转化为市场收益，为了这点，就算出卖心灵他们也毫不在乎。就像官员的权力寻租，他们用一种人人都明白的有缺陷的却无法改变的体制作为保护伞，把权力转化为自己个人的收益，因此他们就拼命去美化这种掩耳盗铃的体制一样。
中国的绝大部分知识分子和许多商人一样，都是精神的残障与侏儒，他们性格懦弱，精神混乱，心灵肮脏，没有任何原则与底线，方格一向都看不上他们，只要谈到这些人，方格就会毫不犹豫地嘲笑和蔑视。
相比之下，方格倒是认为，中国的商人也许比知识分子还有救一些，因为商人迷信市场，而市场基本由某个群体的大多数人决定，商人会自觉地跟着大多数人的意志走，市场的这种特征符合民主精神。至于商人的个人修养问题，只要有适当的透明度，就能通过民间的中介机构制约他们，比如媒体，只要曝光他们的商业行为和个人行为，公众就会用市场去教育纠正商人们，而且效果相当快速和明显。
商人的影响力来源于资本，需要注意的只是，要把他们的投资行为透明化，这比制约权力的运作要容易多了。
市场是商人们的欢场，也是商人们的宗教与戒律。这是方格对商人的德性还稍微有些信心的基础。
程思对方格的这种嘲讽十分愤怒，他经常说：“方格，我们可以争论，但你这么说是对我的人身攻击和污蔑，念个博士不等于知识分子和学者，我喜欢研究一些东西，只是我的个人兴趣，我是属于民间的，是与人民大众站在一起的。”
每次听到程思如此可爱的辩解，方格就会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妇科博士的技术圣经终于被方格的心灵经文从朝廷引到民间来了。
其实，方格与程思的争论大多数时候是一笔糊涂账，两个人既然说也说服不了谁，又不想服输，那么争论就只能永不停止地继续下去。
方格认识程思才一年，这种强烈的兴趣只在刚认识程思的前半年时很亢奋，现在，方格已经没有太大兴趣和程思讨论这种没有结果的问题了，程思似乎也兴致全无，转而把目光全部集中在他新交的女朋友冯玲玲身上。
方格刚说完，纪如眉笑了一下，用揶揄的口吻道：“那行吧！我有空的时候指点指点你，不收费，算是我对妇女美学专家和中国学术研究的一点贡献。方格你说我这算不是做贡献？”
方格嘿嘿笑了起来，纪如眉说话的口吻，与自己越来越像了。
方格说：“是，当然是贡献，对了程思，你既然说你对美的研究已经从唯医学技术论转到也认同自然装饰的形式美上了，那我表妹学的是服装设计，也属于形式美范畴，要不你也拜我们欢欢为师？”
ps:晚上8点准时更新，求推荐票。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