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她笑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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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我已经忘了娴娴,我承认,我很健忘。我看见这个女人,就忘了那个女人,这毛病在我身上至今还会反复。治好这毛病的惟一办法,就是让我终生守着一个女人,每天都看见她,而且要让别的女人都死光光。
她和娴娴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看见她,你会想入非非。这是难免的,她这样一个女人,很漂亮,你难免会想想她的身体啦,大腿啦,肚脐眼什么的,你只是很好奇,可是这么想的时候,你的身体难免也会跟着躁动起来。你想跟她做一件事情,你爱她,也想做这件事情,这是不相干的,可以分得开的。
可是你对娴娴,你爱娴娴,哪怕你很爱很爱她,爱得忘乎所以,爱成心肝宝贝,你也很少想起她的身体,她没有身体,她一个小毛丫头,能让你把爱和身体分得很清楚。
我们面对面坐着,很长时间没说话。她开始抽烟了,我撕开烟盒,抽出一包,递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我说,抽这个吧,这个味淡一些,焦油量小。
那天我异常镇静,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里震荡着,低沉,沉着,那是男人的声音。没错,那天我很像一个男人来着,迫不得已,你在这样一个委委屈屈的女人面前,只能像个男人。
我说,这两天你是怎么过的,有人服侍你吗?
她说,我丈夫。——我已经好了,只是暂时还不能出门,有时我会打电话叫他过来,帮烧点饭菜。
我点点头,这才想起她还有个丈夫。她跟我提起来着,只提了两句。第一,她丈夫是老实人,无业,靠她供养。第二,他们分居了,平时不来往,也互不干涉。偶尔她会叫他过来,修个马桶、装个灯泡什么的。
人家有丈夫,我觉得不愉快了。关键时候,人家有丈夫来照应,我他妈在这瞎起什么劲啊?
我也点支烟抽上,我承认我有点难过,我火烧火燎,无聊,又没话可说,我差不多想走了。
她说,你呢?你最近在干什么?——你还好吗?
我说我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刻我不想说话。我烦得要死,我想回家。
她说,我把门锁换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可是不来,你也应该告我一声啊,一天等,两天等,后来我就把门锁换了,这样我就不等了。死心了……她突然抬起头来,我看见她哭了,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她抿了抿嘴唇说,我想你已经讨厌我了,可是我想不明白,我真有那么讨厌么?你已经嫌弃我了么?
我说没有。我急忙站起身来,把烟头掐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真的,事情急转直下,我吓坏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突然一个急转弯,哭了。我从未见女人哭过,又是因我而哭,这却如何是好?我那时没有经验,我不是没想过握住她的手,或者趋身摸摸她的头,然后顺手再把她搂过来。或者我应该走到她身后去,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抱住她,跪在地板上,抱紧她。可是我不敢,我从未碰过女人。我想安慰她,可是我不敢碰她。
她说,娴娴还好吗?看了我一眼,突然扑哧笑了,她说,你站着干吗?谁让你站着了?
我只好又坐下了。我不能听她提起娴娴,一提娴娴,我就羞愧,我觉得对不住她。我跟她说过,半小时以后回来,现在,她一定在家等我。我对不起她们两个。我说,你告诉我,你还好吗?
她惨笑说,你看呢?
她笑得很美。她让我揪心。她说,你怎么能说不来就不来呢?你最起码应该吱一声,我从来没这么等过人——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我要是死了,躺在这屋里一动也不能动,疼死,或者饿死,谁来管我?你把我打成这样——她站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指给我看她身上的伤痕,胳膊上,腿上,脖子上……从来没人这么打过我,她说,你怎么就忍心?——你怎么能忍心?
现在,她站在我的对面,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张茶几。我站起身来,我知道下面我要做一件事情,这事情迫在眉睫,非做不可。这事情我已等了很长时间……是的,我要抱住她,抚慰她,总得有个开头,那么就是现在吧。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只恨自己那么清醒,我第一次抱女人,而且是在这种情境下,可我那么清醒。我当时很紧张,可是抱住她以后我就踏实了,我抱住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的身体,她蓬头垢面,她有很多委屈,她穿着睡裙,她的身上有暖香。
她几乎是伏在我的身上恸哭,她说,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她砸我的肩背,掐我,咬我……她快疯了。我只是紧紧地抱住她。茶几也不知怎么就被挤到了一边,在什么时候,是谁踢的,我也不知道。
我当时有点迷迷糊糊的,脑子处于休眠状态,可身体是清醒的……我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我感觉我的身体在发胀,它胀得疼,它在撕裂,它发出只有我自己听见的尖叫声。我开始吻她,其实不是我在吻,是她在吻我,她早已把嘴唇找上了我,她贴紧了我,她把舌头伸进来,在里面搅儿搅的,她发出呻吟声。
我开始有一点点快感,其实也不是很多,尚且也不明确。我的快感不是来自她的舌头,不是的,那时我还不会接吻,也不懂得技巧。我的快感是来自身心里的某种撞击,是来自想象,我抱住了一个女人,我和她接吻,这已够了,我觉得满足。

底下的事,你也许能想象得出,是的,我们**了。自从抱住她以后,底下我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也容不得我来做,都是她在做,这方面她经验老到。我已经大功告成啦,只需抱住她,要宰要割全由她了。
我第一次**很失败,糊里糊涂的,可是又看得特明白。我眼见她把我拉倒在地板上,剥开我的衣服,我伏在她的身体上,她把睡裙揭开,她的身体呈现了,她很白,**俏而饱满(她没戴胸罩),充满了勃勃生机。即便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已阅历很多女人,我敢说,这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
我只在画里见过这样的**,我想说,她应该去做模特儿,她绝对能成全一名画家,或者成全一幅杰作,她的身体应该留下来,挂在美术馆里供后人瞻仰。她不应该衰老,也不会衰老,她应该留在画里。
后来我便闭上了眼睛,我感到头晕目眩。那时我对女人的身体构造尚不十分了解,她帮助我,她直接把我送进去了,很快我又跑出来了。我就像吐了一口血,以前,我也吐过类似的血,那大多是在梦里,也没有尖叫。可是这次我叫了,我很吃惊,怎么就发出了这种奇怪的声音,像在哧哧地欢笑。
我不敢朝她看,我觉得汗颜,脸涨得通红。她安慰我说,没什么,第一次都这样,你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会很棒。她这么说着,撑不住也脸红了。她欲起身,我把她按住,我把头抵在她的头上,只是闭着眼睛,抱着她,不说话。
我想跟她说很多话,我想跟她倾诉衷肠,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像蚊虫一样嗡嗡地叫着,它在我的心里,她听不见。我抱着她,差不多要昏昏欲睡了。她挣扎着再起,我又按住了她。她笑了,我也笑了。
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讲理?
她说是的,她想去洗一洗。
我放了她。我躺在地板上,拿手盖住了脸。这就是我的第一次么?下午的阳光照在我的手背上,眼前黄黄的都是暗金的太阳,点点滴滴的,嗡嗡的,像金色的苍蝇在飞。窗外的世界有什么不一样么?娴娴在干吗?她不会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一桩事情,它于我这一生很重要。我想去看看她怎样清洗,我想再看看她的身体,可是我不好意思。她也会不好意思么?她会拒绝我么?
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她沉浸在**的欢腾中。我不能再陪娴娴了,我觉得抱歉,她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女子,相差太远了,她能给的不是娴娴所能给的,而她已经给了,
我必须走进她的世界里去。
好在娴娴也不闲着,她很快就忘了我,她不再做中午饭了,成天和她的同学厮混在一起。常有男同学往家里打电话,她接听着,哼哼哈哈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偶尔,她的眼睛会朝父母瞥上一眼。有一天晚上,她母亲说,门外有两个男孩子,已在这附近转悠一下午了,不像是在找人,真奇怪。
娴娴听了,脸色怔一怔,并没有说话,又低头吃饭了。
隔了一会儿,她趿着拖鞋出去了,她母亲笑道,是找你的么?
娴娴只是笑,她不耐烦地说,关你什么事?我去看看,顺便打发他们走。
我仍去学画,中午急匆匆往回赶,不再是为了娴娴,而是为了她。我们总是躺在一块儿,紧紧地搂在一起。有时整个下午都在**,有时也谈些什么。我的身心从未像现在这么熨帖过,我的爱欲如此旺盛,充满了想像力,时时刻刻都想飞翔。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常常气喘吁吁,它暴躁,饱满,可是它也软弱。啊,就让我这样爱她吧,让我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让我和她互相缠绕吧。
那是一段昏天黑地的日子,她把我搅垮了。她搅垮了我,可是我觉得很满足。我再也不知如何去爱这个女人,怎么爱也不够,我的世界全是她的。
我拿手枕头,她俯下身来闻我的腋窝,用手轻轻拨弄我的腋毛,我怕痒,笑着躲起来。她挠我,我用手挡架着,简直笑得喘不过气来。
她说,你爱我吗?
我点点头。她说,你说出来,我希望你说出来,我想听见。
我笑了。我告诉她,我爱她。我知道自己有点难为情,不过我还是说了,只要她喜欢。
她说,你脸红了?
我说没有。
她说,那就再说一遍,看着我的眼睛,大声一点儿。
我翻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把嘴巴贴近她的耳朵旁说,我爱你。我静静地听着这三个字,像从一个陌生的嘴巴里吐出来的,我感到很吃惊;我以为自己用了一些气力和感情。我用了很多感情,在我的一生中,对这样的一个女人,这还是第一次。她把胳膊伸过来圈住我,说,你有点不习惯。我点点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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