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旌旗可望暗波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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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只给宇文昭仪画的,却要凭空画出这么多!”小荷埋怨道,她是希望她的姐姐能多休息一会儿,别总这么操劳。
长孙舜华叹口气道:“没办法呀,不弄这个障眼法,要是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岂不糟糕?你记得,其他人的,你随随便便送到就行了,只说是我闲来无事便以此聊表孝心,虽不比画师们精湛,但总还是一点儿心意。她们要收呢最好,不收呢你就随便扔在一个角落,随她们怎么处置,笑你,别顶嘴,骂你,别还口,要是节外生枝了我可不饶!至于宇文昭仪的,你记得提醒下,她前些时候拜托我给她画一幅画像,现在就来还愿,她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是,姐姐放心,小荷明白!”
小荷走后,长孙舜华又翻出李世民写得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摊开,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一会儿配着李世民的画像一起看,忧思暗生,相思难耐,一会儿又一个劲儿地傻笑。后来仍觉不过瘾,索性把李世民的信作为模板,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数遍,期望自己抄到某时李世民能突然闯进来,夺过她手里的笔,骂她“傻瓜”。
事实果如长孙舜华所料,当小荷把这些画像一一送到时,坦然接受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不屑一顾者亦有之,唯有宇文静姝,恭敬地收下了画像,并一再诚心致谢,还道“画师虽技艺精湛可哪里有女儿更懂女儿家的情思,我前些日子不过随口一提,不想王妃倒记下了,多谢有心了”。不过尽管如此,长孙舜华也不在意,其他人如何非她所重,关键是宇文静姝收下了、明白了,就够了。
而房玄龄则只身前往平阳公主府,亲向平阳公主李慕兰陈述了前线的形势,客观实际,不带一丝一毫之个人偏颇,也不夹杂一丝一毫之个人好恶。房玄龄明白,平阳公主乃女中将帅,只要将战事据实以禀,平阳公主自然能度权量定,如何才是正确决策无须他多言。同时,房玄龄还提醒平阳公主,欲平萧铣,李靖可用。
事实正是如此,李慕兰了解了前方战事情况,心知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万万退兵不得,便不及细想就来到东宫找李建成商议,她详细陈述了自己的看法,希望李建成能进宫劝说父亲,朝政之事她不便插手太过。而且也依据房玄龄的提议,她认为李建成可以向父亲提议命李靖前往江陵辅助李孝恭平定萧铣。毕竟国事为重,统一大业不可耽搁,她相信大哥会权衡利弊。李建成自然不能向李慕兰透露自己对李世民的猜疑之心,边探讨边连声称是。
“哎,看来房玄龄是找过慕兰了。”李慕兰走后,李建成不禁叹道。李慕兰对前方之事如此明晰,必是有人转告,而转告之人,除了房玄龄更有何人,宇文士及想不到这层,萧瑀能想到但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是啊!”马三宝凑到李建成跟前道,“何时平阳公主和秦王府这般相熟了?”
李建成笑了:“慕兰一直对这个宝贝弟弟很关心。”然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什么不对,转问马三宝:“你是说……慕兰已经与世民结盟了?”
“那倒不会!”马三宝分析道,“殿下,公主为人殿下理应深知,她关爱幼弟是事实,可对长兄也是诸般敬爱,公主生性淡泊,最不喜名利之争,如何会存偏颇之心呢?这点儿殿下大可放心,三宝愿以性命担保。再说,刚才公主所述也句句全是依战局而发……”
“依战局,继续合围方为上策……”李建成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但马三宝还没接过话茬,李建成又握紧拳头道:“但是,我不能再让他再打下去了……他的功劳已经够多了,大唐,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顶端……”
马三宝愣在那里,思忖良久才道:“殿下,其实东宫稳固与否并不关乎秦王,而在于陛下如何。废立,不过陛下的一句话。所以,臣以为,殿下还是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陛下身上,只要圣心不失,就算秦王蹦地再高也一样无济于事。”
李建成凝视马三宝,命他说得仔细些、详细些。马三宝遂接着道:“先前,房玄龄他们未来长安时,陛下一日连下数道圣旨,催促秦王班师,急切之情可见一斑。但现在这一连数日,竟渐渐消停了下来,宫里传话说陛下一直凝思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
对此,李建成是万分同意。确实,这几日李渊确实不再催促李世民班师,但也没收回圣旨。李建成自言自语道:“难道父亲改变主意了?”
马三宝立刻表示了反对:“依臣看,眼下未必。但多半已经开始犹豫了……”
李建成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倘若李渊真的改变了主意,那他也不好再坚持己见,这时上书请求前线班师无疑是大大触了龙鳞,后果不堪设想,但李渊至此也尚未有明确态度传出,他若在李渊决定之前上书请其收回圣旨,无疑是显己之能而彰主之恶,乃为臣之大忌。如此,按兵不动方是上策。
不过,马三宝又进一步提出了一个设想,他指出,假如陛下到时真的收回了圣旨,殿下大可向陛下建言,奏请李靖前去辅助赵郡王。
“我知道你的意思,李靖乃前朝名将韩擒虎之甥,颇有才略,只是父亲一直对其耿耿于怀,故而我也未曾多加结交,世民倒是全然不顾,公开把他招进府中。那时于他无恩,现在才想拉拢,恐怕为时已晚。”李建成初时只想着以父亲喜好为尊,可这一天天看着李世民手下的能兵强将越来越多,不免有些后悔起来。
可马三宝不这么认为:“殿下深谋远虑不必思一时之得失。其实臣也未曾想现在能把李靖给拉拢过来,但若他能离开秦王府,于我们不也是一种助益?少一条臂膀总比羽翼渐丰的好。他若能平萧铣立功,陛下势必公开赏赐,届时他将不再是秦王府中人,即便不能为我所用,那也是万幸了!再有,他若离了秦王,秦王在洛阳就少了一个大用之人,兴许是祸非福呢!”
李建成陷入沉思,他想到,之前李世民出征,无论他如何请求李渊就是不肯给李靖一个机会,而这次平定洛阳,李渊竟破天荒地准许李靖参战,多半已起了悔悟之心,或者是想找机会把李靖调离李世民身边。若真如此,他若能体察上意,顺水推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会让父亲更加心系于他。想到此,李建成如释重负,不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阴笑。
这几天,李渊确实烦闷至极,原本一心要前线撤兵打算也慢慢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一边不想让李世民再立战功,一边又是拳拳父子深情,又想着大唐能有今天的局面不容易,统一步伐不能停止,又思及数万精锐都集结在洛阳,李世民又态度强硬,万一他威逼太过,生了变故就不好了。诸般思绪杂乱纷纷,令他都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好觉。
今天晚膳过后,他原本想召尹德妃和张婕妤一起娱乐调笑,缓解下忧郁之情,可一想到跟她们在一起只怕更是乱上加乱,因而便打消了念头,漫无目的地在宫中游走,竟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宇文静姝的紫薇殿。
每当他烦闷时,总是会首先不由自主地想起宇文静姝来。后宫妃嫔哪一个不是想着自己的小九九,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有宇文静姝处处为他着想,处处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从不为自己谋一点儿私利。可一旦事情了结,心情舒畅,他就不自觉地把宇文静姝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着和尹德妃、张婕妤她们玩笑去了。
李渊刚踏进紫薇殿,就看到李元嘉在那儿小跑着和宫人们游戏,一见李渊来了便马上颤颤巍巍地跑过来,嘴里还“耶耶、耶耶”的叫个不停。李渊不禁开怀一笑,一看到这个儿子他就烦恼尽消。他发现李元嘉的步子越踏越大,担心他摔倒,便急忙走过去相迎,一把就把李元嘉抱起来,一个劲儿的逗乐。
宇文静姝早已闻讯出来迎驾,见他们父子俩早已粘在一起,也顺势加入进来,直到把李元嘉逗得睡着了,才让人把他抱走。这时,夜已三更,宇文静姝小心沏了一杯茶,递给李渊,柔声道:“陛下今日来这儿,莫不是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
心思被戳穿,李渊不好意思道:“静姝,朕细细想来,好像大多也只有在烦心的时候才会来这儿,你……你不会怪朕、不会觉得委屈吧?”
宇文静姝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能为陛下分忧,静姝荣幸之至,哪里会委屈?又何来怪责陛下之意?陛下待静姝之厚恩,静姝常想着回报不得呢……”
“嗯,朕就知道,你最懂事了……”李渊握着宇文静姝的手道,“哎,朕只是突然有些感伤,要是世民能永远像元嘉这样,永远不长大该多好……这孩子啊,总是小的时候讨人喜欢,一旦大了就……”
宇文静姝安慰道:“陛下这是说疯话了,孩子哪有不长大的道理?而且秦王那么能干,陛下不知省了多少事呢,照理说陛下应该开怀才对,怎么会忧愁满面的呢?”
“哎,是,能干,是能干,帮了朕不少事,可是,也太能干了,越来越不听话了……”李渊叹道。
宇文静姝决定不再兜圈子,遂开门见山:“陛下难道是为洛阳的事?围困了半年多洛阳还是洛阳,也怪不得陛下心忧。不过臣妾听说虽然城没攻下来,可洛阳城内早已疲敝不堪了……”
“咦?对于前线的事,你居然略知一二?”李渊很是惊奇宇文静姝居然能了解前线的情况。
听到李渊如此发问,宇文静姝笑道:“陛下怎么忘了?前几日二哥来宫中探望,给元嘉带了些珍玩,闲聊中不免涉及了一二。”
其实宇文士及并未对宇文静姝提及前方战事,他摸不准李渊现在到底是何想法,故而不愿表露确切意见,免的逆了龙鳞,他关心妹子,是以也不愿妹子卷入。但怕房玄龄向秦王告状,说他不尽心,所以故意当着房玄龄的面说去探望妹子,至于他与妹子究竟谈了何事,外人无从得知,秦王若是问起他也进退自如。只是,房玄龄在李渊面前的奏对还是传遍了宫中,宇文静姝特命人暗中核实,这才得知一二,故意借兄长的口说出来。
宇文静姝这么一提醒,李渊恍然大悟,他暗骂自己真是忙糊涂了,竟忘了这一层。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在两仪殿宇文士及并未说出什么,想着也许是当着众人之面不便明言,故一听宇文静姝提及,忙接着问:“那,那士及怎么看?朕是指,该不该撤?他有没有向你提起过?”

“这个,好像二哥真没说过什么……”宇文静姝假装绞尽脑汁地思索,“哦,对了,臣妾想起来了,好像二哥说过那么一句,二哥说,江陵路遥,萧铣呀,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关中来,可王世充却可以长驱直入啊,即便不能进得关中,也能在关外……”
李渊忽然想起,那时刘武周、宋金刚就是搅得关外不得安宁,还差点儿打到了关内。兴许关内不易进,但关外却是一马平川、人尽可主啊,家门口天天有只饿狼盯着,总难安宁。此时,他已在心里暗中把王世充排在了萧铣的前面。
宇文静姝观察李渊的神色,知其已有所松动,便站起身,在李渊面前郑重跪拜道:“陛下,其实秦王如何那倒是其次,臣妾一直在替陛下想,陛下是只想做关中之王还是天下之主?若罢了秦王,朝中可还有人能代替秦王为陛下完成统一大业?”
李渊心里一动,想了半晌,默然道:“一山不容二虎,关中虽好,到底还是小了些。至于将帅,除了世民宗室里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了,战神不是谁都能做的。建成已经是太子,就无需再插手军务了,何况攻城掠寨也非他所长;慕兰倒是可与世民匹敌一二,可惜终究是个女儿身,总不能天天厮杀吧;哎,我原本期望元吉能争气些,也给过他机会,谁知,他倒好,烂泥扶不上墙啊!外人嘛,只怕也难有能及得上他的,即便有,哪有自家人可信啊!”言外之意是,满朝上下,除了李世民再无第二可用之人。
宇文静姝心中有数,磕了一个头,起身道:“陛下,臣妾明白,现在天下四分五裂,就算我们想苟安一隅,怕也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先发制人或许还能掌握主动,若是等到他人来袭,再固守反击怕就是难上加难了。既然秦王能帮陛下保江山、打天下,既然秦王认为不应撤兵,既然陛下也认可秦王领军之能,那为什么不能听任秦王搏上一搏呢?秦王攻下了洛阳就是为陛下扫清了障碍,陛下安枕无忧,臣妾也就荣华不改了。臣妾之安依于陛下,陛下之安依于江山永固,若江山有损,陛下计将安出?”
宇文静姝所述入情入理,李渊边听边点头,他亲手扶起宇文静姝,亲切道:“静姝,朕知道你从来都是替朕想……其实你说的,朕也想过,也都知道,只是怕有一天把马儿喂肥了,就把马蹄对准了自己的主人……”
宇文静姝却并不介意,反笑道:“那有什么怕的,到时候要是马儿不听话,直接宰杀了就是,不过,就算要宰杀,也得先让它把活儿干完再说。不然,喂了不用,岂不可惜?”
“嗯?瞧你,说的什么话!那岂不是忘恩负义?”如此可笑之言论出自女儿之口,更添几分妩媚别致,李渊听来甚觉有趣。
宇文静姝仍不依不挠地坚持自见:“怎么就忘恩负义了?喂了它就是让它干活儿的,趁它有用的时候当然要好好的、不遗余力地用着!千里马能累死,那是它的一种荣耀。除非有一天没用了,那才不用再浪费粮食了呢……”李渊不禁哈哈大笑,深觉宇文静姝之言,话糙理不糙。
不出两日,李渊就重下了一道圣旨,洛阳战事悉由秦王全权决断,朝廷上下要合理调配,力保前线粮饷不断。既然萧瑀、宇文士及和房玄龄均在长安,那就由他们一并带回前线,不必令传使了。萧瑀、宇文士及和房玄龄三人领命而行。
此圣旨一下,李建成立刻上书,说平定洛阳固然为重,但萧铣也不能忽视,他奏请李靖前往江陵襄助。
就在那晚,李渊向宇文静姝提及担忧萧铣时曾说道,其实他知道有一人能帮助孝恭拿下萧铣,甚至整个江陵,只恨自己以前纠结于私利不肯重用,以至于使他成为世民的幕僚,若再让他去,这江南之功岂不又成了世民的了?李渊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靖。
而宇文静姝则又有意无意地提及了长兄宇文化及在江都弑杀杨广,以及后来自己远逃河北时又被窦建德斩杀时,长叹一声:“敌有远近,愈近祸患愈大啊!”李渊沉思许久,终于点头道:“是啊,有理,所以古人常言‘远交近攻’,不是没有道理啊!算了,还是先管洛阳吧,江陵的萧铣,先缓缓吧!”
是以,当李建成奏请李靖征调江南时,正和了李渊之意,也由此对李建成更为器重。于是又下了一道圣旨,调李靖前往江南辅助赵郡王李孝恭,而且还特别说明是太子力保。李渊就是想让李靖明白,他在秦王府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不入流的武官,这次是幸赖太子举荐和皇恩浩荡才得以获得征战立功的机会。他是荣是衰,仰仗的是他李渊的一句话而不是李世民。
不过,后来当李靖远赴江陵,因一时被萧铣所阻而迟迟不动,李渊对他起了疑心,故而秘密给当地安陆郡公许绍下密令,命许绍斩杀李靖。索性许绍是惜才之人,多次不顾皇命为李靖求情,李靖才逃过一劫。其后李靖攻战有功,李渊又喜出望外,特加厚赐。对于这一切,李靖始终未发一言,但其实早已心知肚明,虽未对许绍当面致谢,但却其恩记在了心里。这是后话。
且说李渊下达第二道圣旨的时候,听闻萧瑀他们还未动身,便命他们一并把两道圣旨带走。此时,萧瑀和宇文士及才知房玄龄任凭他们如何催促就是迟迟不动身的原因,就是在等这第二道圣旨啊!
当这两道圣旨传到洛阳前线,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李世民马上率众将为李靖践行。李世民一直都认为,当今天下能与他言兵者,也唯有李靖一人。若论统兵之才,李靖绝不在他之下,甚至深有过之,只是可惜无可施展之机会。而现在,李靖获准前往江陵,正是马入平川、龙飞九天,委实可喜可贺,他真心为李靖高兴,并扬言他日相聚必是两胜之时,并且还固执地要跟李靖比赛,看谁先得胜还朝。李靖不禁笑个不停,这个秦王,有时勇谋如王者,有时又狡趣如孩童,真是奇哉怪哉!
私下,李靖将行之际,李世民偷偷还拜托李靖道:“药师,你这次去江陵,我有一事相求,请你一定要应允。你知道,王妃之舅父高士廉早年被发配岭南,边寒苦地,王妃一直怀念在心,只可惜我一直无能为力。这次若可以的话,还请药师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请务必把他平安带回来,世民在此谢过了!”说着,李世民竟向李靖单腿下跪。李靖猝不及防,赶紧把李世民扶起,连声答应。
只听李世民又道:“士廉于我有姻亲之恩,当年若非他撮合,我与王妃怕也难鸳鸯同枕,此恩此德,世民永难忘记……所以,这次的请求,无关国事军务,只是世民一人之请……就看在世民曾救您一命的份上……我知道药师义薄云天,我不该以此相挟,也不想如此,只是真的……拜托了!”
“大王放心,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李靖在此向您立誓,只要有机会,李靖定不辱命!”李靖忽然感慨万千,以前只道秦王少年英雄,今日方知也有儿女情长。他居于秦王府多年,素知秦王深宠王妃,却不知竟义重如此。都道丈夫须无情,他偏道有情真丈夫!小家不爱,何顾大家?小义不察,大义何恤!
送走李靖后,李世民立刻传令全军,命大家继续加固防线,分别从西、北、东、南四个方向有计划、有步骤地继续缩小包围圈。如此,王世充在城内更是焦急万分,他刚听说唐军有撤兵的打算,原以为见到了曙光,可没想到唐军依然如故,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唐军,他心里的防线也几近瓦解之势。
这一整个白天,李世民都忙的顾不上喝一口水,直到深夜将至才略微得到了些许喘息。他趁此机会,马上拿出房玄龄带回来的家书,长孙舜华写给他的回信。他看着杏黄的信封和上面娟秀的字迹,有些急切又有些害怕拆封。他一下子又想起二人初识时、嬉戏时、谈心时……近十年的时光竟都凝聚在了这一刻,那些点点滴滴,全都倏忽而至,却又想抓抓不住——人各天涯,两处相思,谁许花下共明月?
良久,李世民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随着雪白的绢纸铺开,李世民不由得一惊:原来,信上无只言片语,只寥寥草草地画着一只小鸟。但细想过后,李世民便会心一笑,骂道:“不写字倒也罢了,画也不好好画,哪有这么难看的鸟儿?”
其实这只小鸟虽然画的不像,但却代表着传说中西王母的信使、神鸟“青雀”。那是他们第二个儿子出生的时候,当时李世民仍然征战在外,不过恰在他夜里做梦梦见了长孙舜华的时候,第二天就收到了儿子出生的消息。他兴奋异常,偏说这个儿子是西王母的信使,所以他才梦到了他的小观音。因着这个缘故,他便取鲍照《野鹅赋》中之句“无青雀之衔命,乏赤雁之嘉祥”,为这个儿子取了个小名叫“青雀”,言明他有青雀来衔命、有赤雁之嘉祥。当然,为免他人说他胡闹,他也为这个儿子取了个正名“李泰”。
只是,当时军务繁忙,他无暇顾及,便提笔随便画了一只小鸟作为“青雀”传回王府,还理直气壮道“我说这是青雀它就是青雀”,且不许任何人反驳。想不到长孙舜华竟将这幅画给学了来,依葫芦画瓢。
李世民暗中一笑,不知她是不是也在梦里梦到了他才以“青雀”寄情,只道她学精的都能学得很好很快,想不到学这般潦草的画也能学得一笔不差。又想起长孙舜华定是因他之故才埋头学这,半是喜悦半是心疼,不知她是学了多久,也不知是如何的寂寞才以此为娱。可他,李世民却只能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有时间偶尔想一下他的小观音。
“小观音,你放心,我会回去的,而且会荣荣耀耀地回去,你就是大唐,不,是天下最让人羡慕和嫉妒的王妃!我偏要人羡慕,偏要人嫉妒,你就是最好的!”李世民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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