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君心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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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登基后,李渊便把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以及李慕兰几个一起召至内殿,一如家人礼,相互寒暄了一会儿,并大大夸赞了他们一番,说大唐立国,他们功不可没,皆为开国功臣,理应接受封赏,无须推辞,同时希望他们能继续存公心、致正理,早日一统天下。李建成等自然依礼说了一番谦辞后满口应允。
“现在你们都是新朝的皇子了,自然要与往日不同,这府里呢,也不能少了人,还是得采选些品貌佳人来充盈一下,否则,太冷清了,就真的不像话了。”说了一会儿话后,李渊顺势就提起了这件事。
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几个自然暗自窃喜。李慕兰则浅浅一笑,只当做未曾听见。
“内侍省早已备好了,待会儿你们自己去看看,有中意的就直接领回府去,不用跟朕禀报了。新朝初立,天下未定,也不宜广选天下,暂且先如此滥竽充数吧,等以后局势稳了再筛选也不迟。你们就姑且委屈一下?”李渊继续说道。
李建成兄弟三人忙叩头谢恩,纷纷说“岂敢,荣幸之至,何来委屈,男儿当以国事为重,岂能本末倒置”等诸如此类话,直把李渊说得心花怒放。但末了李世民却加了一句:“但是还是得挑些突出的,不然岂不有失身份?父亲,您别说我贪心,大哥元吉我不管,反正我得要好的,至少要才貌俱佳的……”
“哼,你要求还挺高?”李渊眯着眼笑着说道。
李建成哈哈一笑,对李世民说:“行啊,待会儿你先挑,大哥让着你。”
“那怎么行?那大哥你还不恨死我?我可不会客气的!”李世民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这有什么,大哥理当如此!”李建成打趣道。
李渊看他们兄弟几个闹着,心下也极为宽慰,但想也确实该给这个儿子泼一泼冷水了,便清了清嗓,对李世民道:“待会儿建成跟元吉去挑挑看吧,世民就不用去了。”
李世民一半惊讶,一半不解,叫道:“啊?为什么?父亲你这么偏心啊!”
李渊“呵呵”地笑个不停,才说出了实情:“不是朕偏心,而是,你的王妃早替你选过了,已领回府去了!”
“啊?”这下,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连同李慕兰一起张大了嘴巴。
“是啊!”李渊接着说道,“朕刚有这个主意,还没下旨,结果你的王妃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主动来找到朕,说要亲自为你择选。你这个王妃真不错,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朕便应允了。”
“那……”李世民手心微微出汗,担心地问道,“父亲,您就这么准了她了?不会……不会给孩儿都选些歪瓜裂枣回去吧?”此话一出,李渊、李建成、李慕兰、李元吉尽皆“噗嗤”笑个不停。
“你这孩子!”李渊手指着李世民,无限溺爱道,“朕也看过了,都是按着你的心意选的,个个才貌双全,都是拔尖儿的。有几个朕还想自己留着呢,可谁让你的王妃伶牙俐齿,竟硬生生给夺了去。建成,这次倒让世民抢了先,你可不许去夺。朕已经亲口下旨都给秦王妃了,谁都不许有异议,听到没有?”
李世民低头一笑,颇为骄傲,转身对李建成道:“这有什么,自然应该让大哥先的。大哥,要不待会儿你到我府里看看,有中意的您尽管带走,世民拱手相送,绝无二话!”
李建成忙摆手:“别,这可使不得。要是你选的,大哥还有理由当仁不让,可这是你的王妃选的,大哥我可不能夺人所好。况且父亲也下了旨意,你可别怂恿大哥我抗旨哦?”
李世民笑得更欢了,只好说了一句无关的:“我的小观音最好了,总是为我想……”
李慕兰用余光瞟了一下李世民,如同一个猎人看着猎物,但李渊在侧她也不敢放肆地去调侃,可一出殿门,李慕兰就故意放慢脚步,背着双手,一字一顿地说道:“父亲还没下旨居然就有人能知道?这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呢?”
李世民撇撇嘴,瞪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李元吉也是满心疑惑,顺着李慕兰的话问李世民:“是啊,二哥,二嫂是怎么知道的。我们都还不知道呢,二嫂也太厉害了吧。”
李建成“哈哈”笑个不停,突然也玩心渐起,代替李世民回答李元吉:“元吉啊,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的这个二嫂啊,只要是关于你二哥的,她一向是消息灵通的很。你大嫂呢,那是没那本事,不然也一样。是吧,世民?”
李世民佯怒道:“不许那么想我的小观音,她最好了,不许你们说她!”
“想?那你说,我们是怎么想你的小观音了?又没打又没骂的,你瞎维护什么!”李慕兰嘟嘟嘴道。
“三姐!”李世民无可奈何。
李慕兰假装没看到李世民的表情,依然朗声道:“先发制人,乘其不备一举破之,果然好主意!大哥,我跟你打赌,世民的这个小观音呢,我猜一定有后手,你信不信?世民,你别拉着个脸,三姐只是好心提醒你,要想个对策出来,别明知是陷阱还乐颠颠地往里跳,知道不?”
“好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回去了!”李世民自知说不过,干脆找个借口赶紧溜走了。只是他走的时候,身后还不时地传来他们的笑声。
李渊刚刚登基,考虑到诸事未定,为方便商议,也为了显示恩典,同时也有情感上的不舍,所以就特赐李世民居于宫内承乾殿、李元吉居武德殿,以便辅助自己。可今天李世民尤为想念长孙舜华,因而别了李建成等人后,就一路出了宫门快马回府。
“二郎……”他一回来长孙舜华就在侍女的搀扶下迎了上来,本想说些什么,可李世民却只看了她一眼,竟从她身旁绕过直接坐到了桌子旁,随手拿起一本书心不在焉地读着。
“我刚从父亲那回来,听父亲说……”
“我知道,二郎是新朝皇子,依礼制府里也该多几个人,我怕父亲选的不合你心意,所以就自作主张亲自去甄选了一些来,已安置在后院了。二郎若得空不妨去看看,如果不满意那就再换几个就是。”长孙舜华笑语盈盈。
李世民想起三姐李慕兰的话,“我猜一定有后手,你信不信”。李世民知道,这些年他也有一些妾室,虽然长孙舜华未曾管束过他,也未曾表示出任何不满,但也从未这么主动过,只是不置可否而已,最多偶尔在言语上调侃几句,总是无伤大雅,反倒让李世民觉她更添几分可爱,是以也就任由着她了。但今天事有不同,李世民颇感意外之余也不免偶有余悸,他沉下脸,再不转弯抹角:“你到底想干什么?在打什么主意?”
长孙舜华噗嗤一笑,拉着李世民的衣角道:“我能有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二郎开心吗?”
李世民沉吟片刻,把书甩在桌上,别过脸,像是在对长孙舜华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你既跟了我就该知道,我身边永远不可能只有你一个。我堂堂七尺男儿,现又是当朝皇子,万人敬仰,若是身边连个半个妾室也无,那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长孙舜华明眸如净,浅笑如水,直愣愣地望着李世民,一言不发。
“没错,这些年对你,我是一直嘴里含着,手里捧着,可你要知道,这绝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的心里也得有杆秤。我疼你不假,可绝不会是非混淆。这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比你有才,比你有貌的,比比皆是。‘妻’者,齐也,就是要与我同进同退,管好这个家,如果你管不了……你别忘了,你舅舅现在还在岭南,到处兵荒马乱的,他能不能平安回来,还得看我给不给……”
李世民突然觉察到自己说得重了,马上顿住,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长孙舜华,发现她并无生气之色,这才心下稍安。他走过去,拉起长孙舜华的手,可谁知长孙舜华竟推开了他的手,后退几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万福礼”,然后屈膝下跪,道:“大王是天之骄子,舜华与家兄皆无家之人,幸赖大王不弃,另眼相待至今,此恩此德我兄妹二人永记于心,不敢稍有忘怀,心甘情愿结草衔环以报。然则竹节有志,寒风不摧,松柏怀贞,隆冬不凋,我兄妹二人,虽荣辱贵贱皆系于大王心之所向,但也并非大王不可。四海之大,天地之广,总有我兄妹容身之处,哪怕沐雨吹风,也强过折节屈膝。古有伯夷叔齐隐居首阳,靖节采菊誓不折腰,舜华与家兄虽非圣贤,但也自认有些风骨,断不会赖着秦王府不松。若大王当真生厌,尽管斥退便是,舜华与家兄绝无半句怨言,更不会再有丝毫逗留。”
李世民哑然,从小到大长孙舜华一直都是这般不卑不亢,经常让他进退不得。他微微点头,说:“好,还在说话,那就说明还没真的生气!小观音,其实我不是……其实我是……”
“大王。”长孙舜华截住了李世民的话,“自舜华侍奉大王以来,哪次不是以大王为重?这些年大王身边何曾少了陪侍之人?舜华可曾有过半个‘不’字?坦言讲,舜华本无家孤女,幸赖舅父好心收留才不致流落街头,如今,膏粱锦绣,又得大王爱重,比起少年时不知强了多少百倍、千倍,常言道月盈则亏,细细想来,已觉所得太多,哪里还敢求其他?一生一心人,舜华从未想过,更不敢奢望。大王若是知我,那今日何须百般试探?若是不知,那便是舜华自作多情好了。夫妻多年,本以为心意相通,哪知今日……”
“好了,别说了。”李世民只觉真是自讨没趣,又念及长孙舜华现有孕在身,实不便再让她跪着,于是忙止住了她,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把她扶起来,很是安慰了一番,又说:“好端端的,这干什么呢?连‘二郎’都不叫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哪能这么折腾,待会儿传个大夫看看,好好安下胎。我跟你说,这孩子,我可是一直盼着呢。还有你,谁都不能有事。听到没有?”
“嗯。”长孙舜华点点头,才又重新叫起了“二郎”,又道:“知道了,每天都说,你累不累啊?”
李世民不仅笑了一声,就那么安静地凝望了许久,才紧抓着长孙舜华的手,问她:“生我气吗?”
长孙舜华笑如晨星,摇摇头。
“真的?”李世民半是惊喜半是不信。
“嗯。”长孙舜华又点点头。李世民这才松了口气,轻声埋怨起来:“你呀,哪都好,就是这个性子,一旦生起气来,既不吵也不闹,偏偏就是不理人。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偷偷换了一个发簪,我没发现,可你愣是忍了三个月才跟我说,然后你呢,也不生气,也不拒我于千里,就是一句话都不再跟我说,我还记得我当时一直追着你在你耳边唠叨了好几天,可你就是一个字都不吐出来。结果,我气得砸坏了好几张桌子,还被娘亲罚,更可气的是,三姐知道了,不但不安慰我,还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长孙舜华听他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不禁“咯咯”地笑个不停。
“还笑!不是你哪来那么多事?”
“二郎偏心!当时娘亲罚你跪了祠堂,还不准你进食,我可是看你可怜总是偷偷地趁他们不备给你送点心过去。你倒好,你只记得你,不记得我了!”
“是!你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倒让我成了惹是生非的小捣蛋。”
“哪有?二郎才不是惹是生非呢,是英勇无敌!”
“好,你怎么说都对!”俩人越聊越开心,好像刚才的不快根本就不存在,“小观音,别怪我好吗?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行吗?那这样,她们是你领回来的,以后都归你管,你不喜欢的我绝对看都不看,好不好?”
“好!”长孙舜华满口应允,然后靠在李世民的肩上,闭目凝神。李世民看她在身边,便觉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而与此同时,秦王府的后院,二三十位妙龄佳人整齐地排成数排跪着受训。而训导她们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孙舜华的贴心侍女小荷。
只听小荷道:“诸位夫人初入府中,原本该让你们好生休养才是,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些事,有些话,有些规矩,还是最好说在前面的好,所以只好叨扰了。希望各位不要忘记了,你们能入得府中,这都是王妃的恩典,就不说什么报不报答的了,单说现在这天下,到处兵荒马乱,苟全性命尚且不易,何谈饱腹衣裘?皇恩浩荡特选了你们侍奉皇子,可历代宫闱,哪处不是暗藏刀霜,难得秦王宽厚,王妃慈仁,你们无论被分到哪儿都比不得这秦王府的大门。可你们也别忘了,人贵知足,王妃能把你们领的进来,自然也撵的出去,而出去以后可就不比在这秦王府这么舒坦了。所以希望诸位夫人谨记,日月有序,贵贱有分,大王和王妃都是最守礼、最讲规矩的,衣食车马、冠帽首饰,该是什么份例就是什么份例,该高的就不能低了,该低的就决不能高了去,诸位夫人既然已入府,就自当以大王、王妃为榜样,审慎行事,万不可稍加僭越,否则若是触怒了大王,王妃也救你们不得。不管你们入府前什么出身、什么门第,既已进了府,那就和我小荷一样,都是大王、王妃的奴婢,谁和谁也没什么不同。为奴为婢者,首先便是恭顺二字,大王的吩咐,还有王妃的吩咐,都是半点儿违抗不得。我知道有些人听了这些话,未免会心有不服。可王妃是最懂得体恤的,早已吩咐了,日后诸位夫人侍奉大王,想要博得恩宠那是人之常情,所以谁有什么法子、有什么招数尽可大胆地使出来,王妃绝不阻挠,也不会惩戒,但要能让大王高兴,那也是王妃求之不得之事。只是大王神威难测,诸位夫人若是谁不小心触怒了大王,各位放心,王妃一定会在大王面前为你们进言劝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府里上下谁不知道王妃的话大王向来都听得进去,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开了手尽己所能想方设法地好好侍奉大王,反正要是弄砸了也有王妃替你们兜着。谁让王妃是大王心尖上的人,这点儿小事还不在话下。可话虽这么说,诸位夫人也无需胆战心惊,王妃是最了解大王的,只要王妃在,自然就少不了你们的一口粮。不只是你们,还有服侍你们的婢女,包括王府的上上下下,但要是懂事识礼的,每一个人都有陪侍大王的机会,若再有幸生个一男半女,那也是此生有靠了。只是虽同为大王血脉,但终究嫡庶有别,诸位夫人最好还是多加约束才好,以免不小心冲撞了祸及自身。诸位夫人可要明白,王妃仁慈不假,只要懂事识礼的就绝不会亏待了,但也同样绝不会去做于己有害的事。所以,虽然侍奉好大王并不易,但诸位夫人也就别来向王妃讨教了,帮你们讨好大王,于王妃何益?鸟儿要起飞就要靠自己的翅膀,有多少金刚钻就揽多少活儿,不过要千万记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别到时候跌下来了连大地都不愿收留,须知飞得越高跌得越重。小荷本是一奴婢,自然在诸位夫人之下,可登山揽月举手而已,王妃既命我来训导诸位夫人,那自是不算僭越。别说今日训导,就是日后管束诸位夫人,我小荷那也是万分的使得,如诸位夫人不服,自可去问问大王,看我小荷使得使不得。今天或许有些话说得重了,但也是为诸位夫人着想,希望你们还是牢牢记下的好,也不算辜负和枉费了大王、王妃的一番苦心。”
小荷的这一大段话说下来,直把每个人说得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惧一会儿幸,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但谁也不敢有任何异议。未入府之前她们就听闻秦王尤为偏宠王妃,如今一观更是相信传言不假,只要想安稳度日的,哪个还敢有丝毫造次。即便偶有几个心有不甘的,也不敢现在就表露一二,只想等着日后得到秦王格外眷顾后才有一争的资格,但她们没想到,她们等了一辈子也没能等来这个机会。
“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你这丫头呀,我真是不得不服!”待训导事了,这些妙龄佳人都散了之后,一直在一旁观瞻不语的刘娘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这刘娘子是李世民的乳母,自小李世民就将其视为亲生母亲看待,始终礼待有加,尤其是窦氏过世后,李世民更是把对母亲的思念全部移情到了刘娘子身上,更为敬爱,是以特赐她居于王府,地位尤重。
“哪里,刘夫人过奖了,小荷不敢当啊!”小荷坐到刘娘子的身边,调皮地说道。
“你就不怕我去告状吗?”刘娘子见今日无事,不如调侃一下增些乐趣。
“你会吗?”小荷根本不怕,“再说,你就是去告状我也不怕。有姐姐在呢!”
“只是,世民从来极重出身的,可王妃居然从掖庭里选了些来。这掖庭里可大多是前朝罪属啊!她不怕世民发怒吗?”
“不止呢!姐姐还说要给她们高一些的名分呢!”小荷补充道。
刘娘子笑着摇了摇头,愣了半响才说道:“王妃果非寻常人。”
与刘娘子相比,小荷才不关心这个呢。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问刘娘子:“诶,刘夫人,你说,那儿,是晴天还是阴天呢?”
刘娘子头都不抬就答道:“这秦王府何曾有过阴天哪!”
“但是会打雷!”
“又没有下雨!”
“那倒是!”小荷看着优哉游哉的刘娘子,不禁又感叹道:“刘夫人您可真是知足的人啊!这天天的,就没见您什么时候皱过眉头!”
刘娘子嘻嘻一笑:“人生苦短,与其戚戚不如乐乐。王妃不也是如此吗?”
“是啊,这高墙深院的自然不比寻常人家,进来了就不可能出得去,不知足又能如何呢?也得亏姐姐聪明,不然不知道早死多少次了!”
刘娘子听了马上纠正道:“在这高墙深院从来只有聪明人才能生存得下去,你瞎嘟囔什么。”
“哦。”小荷不再说话了。
之后一连几天,李世民因与李渊、李建成有要事商谈,为方便就留宿在了宫内承乾殿,未回府。而长孙舜华怕他寂寞,偶尔也会安排进府的新人前去陪侍,每次都不同,也都是头天夜里送进宫,第二天早上送回府。
一日,谈完事后夜早已深沉,李世民望着夜幕上忽闪忽闪的星光,突然特别想与长孙舜华说会儿话,又想着多日不见,挂念之情日生,故仍是摸黑回了府。可就在他前脚刚踏进门的时候,小荷立即迎了上来把他拦住了。
小荷道:“大王留步,王妃已歇下了。早安排了两位夫人在那儿候着呢,大王还是改日再来吧。”
“哦。”李世民略有诧异,“她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禀大王,王妃不知道大王今天会回来,是每天都一如往常,以备大王随时回来。”
“这样。好吧,既然王妃已经歇着了,那我就不打扰,明天再来看她。好好伺候着。”
“是。”
李世民很失望地走了出去,与此同时,长孙舜华从里间走了出来,望着门口出神。
第二天午后小憩后,李世民又来找长孙舜华,可依然被小荷拦了下来。
“大王留步,王妃……王妃有孕在身,不方便陪大王……大王还是……还是回去吧。”
“哦?”李世民笑了笑,不以为意,“我只是找她说会儿话,不会耽搁太久。”说着就跨进门往里走,可还是被小荷适时拦下了:“大王,大王,王妃……王妃……”
“怎么?又是安排了什么?青天白日的,不需要。我真的有事,别瞎闹!”李世民又想往里闯,但依然被小荷拦下。李世民顿时怒火中烧,指着小荷道:“怎么回事儿?我在我的王府还做不了主了?让开!”
小荷打了个寒颤,后退两步,但仍旧拦在前面,屈膝行礼颤颤巍巍地道:“大王息怒……王妃……王妃突感困倦,正……正小憩呢……大王您,您还是回去吧!”
“你!”李世民恼怒地点了点头,“好,好!小荷你听着,我任由着她胡来,不是我真拿她没办法,是我不舍得!你要明白,在这秦王府,到底是谁说了算!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大王!”小荷想哭的心都有了,“王妃吩咐了,您还是回去吧……”
李世民“哼”地一笑:“真让我回去?那可想好了,我这次走了,以后可就再也不会来了!记着,是永远,永远不会再来了!还要拦着吗,嗯?”
小荷无辜地怔在那里,一动不动。李世民见此狠狠喘了一口粗气,甩起袖子就往门外走,可刚踏出门就有几分后悔,立马转身,却只听到“砰”的一声,原来是小荷一直紧跟着他,趁他刚出门的空当就狠狠地把门给关上。李世民愣了半晌,在门外来回踱着步,几乎是怒吼地说道:“好!很好!相当好!也只有我的王妃敢这么来忤逆我!好!很好!等着!”
小荷靠在门上,直到再也听不到李世民的脚步声才如重获新生般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喃喃自语道:“吓死我了!”
恰巧此时长孙舜华正从里间走出来,笑道:“你这丫头,几时这么胆小如鼠了?”
小荷委屈地带着哭腔说道:“我的好姐姐啊,您是不知道刚才……我七魂六魄都要散了!以后别这么吓人了行吗?”
长孙舜华转身走到旁边的书架上,一边上下左右的挑着,时而拿出一本书翻翻又放回去,时而仅用手指掠过整架书的表面似是思索什么,一边说道:“怎么?难道只许他发脾气,我就不能吗?”
“姐姐……”
“从小到大,他累了,我就在他身边守着,看着他休息;他恼了,我就百般劝解,怕他生了事端;他笑的时候,我陪着他笑;他伤心的时候,我陪着他哭;他念书的时候,我为他研墨,还怕他用功太过,不时说些笑话给他听;他贪玩的时候,我想法设法地疏导,既怕他耽误了功课又怕他违了心意不开心……我讨好他,取悦他,那是因为心里有他……”
“姐姐,我知道,这次你亲自选了这么多新人进府,一定委屈了,是不是?”
长孙舜华看了小荷一眼,带着几分惊讶,莞尔一笑:“委屈?如果二郎即便是在跟她们的时候,心里想的依然是我,那你说该委屈的是我还是她们呢?”
“姐姐?”
长孙舜华终于挑好了一本书,边走边翻:“远的不说,就拿近的,前隋独孤皇后是何等的豪迈勇悍,对文帝时时管着、处处防着,可结果呢?还不是在她在世的时候就出了个宣华夫人与之分庭抗礼,而她呢,竟连半个怨言也不敢有,最后还只能拿宫女撒气,可见文帝对宣华夫人那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放在了心尖上,以至于当时的二皇子想要争夺皇位都得在独孤皇后的眼皮底下去贿赂宣华夫人。文帝身边确实并无多少女色,可那仅有的一两个却是真正地放在了心里。小荷,我想问一下你,你觉得,一个身边没有多少女人但每一个都用了心地去疼,和一个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可却没一个在心,哪一个更好呢?”
“所以,姐姐才……”
“二郎以前是贵族公子,现在是当朝皇子,位尊名显,贵不可言,无论是礼制还是别的什么,这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与其白费心机地抵触不如想想如何守住已经拥有的。环境于人如水之于鱼,可变则变,不可变则顺之,欲取之,先予之,要想做掌控者首先就要学会和解二字。”
小荷嘟嘟嘴,惋惜道:“这么说来还是寻常人家好,哪有这么多莺莺燕燕!”
长孙舜华闻言嘴角微扬,爽朗地笑了起来:“身边没有就不会去想了吗?身在,未必心在,若只是守着一个心不在焉的躯壳,也不过自我安慰而已,冷了饿了还是自己给自己添衣加饭,有他无他又有何用?”长孙舜华放下手里的书,沉下脸郑重道:“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三心两意,更不是空守着无用的躯壳,而是一辈子的牵肠挂肚,而且是唯一的牵肠挂肚!”
“嗯……我好想明白了……”小荷抬起头,依然疑惑不解,“可是,姐姐,我还是不明白,你帮大王去选也就罢了,可怎么还挑了些那么出众的,论才,论貌,都不输姐姐的。你就不怕大王真的变了心吗?”
“因为我想知道在他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位。”
“那你直接问大王不就好了!”
“嘴里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我想听他藏在心里的声音。嘴里说的,会这山望着那山高,见了玉帛忘了桑麻,只有藏在心里的,才是无可取代的,哪怕繁花似锦也终会情有独钟。”
小荷眼珠一转,立即眉开眼笑:“姐姐,那是不是,明天就不用拦着大王了?”
“拦着!”
“啊?!”小荷张大了嘴巴,失望不已。
长孙舜华拉着小荷的手,又想起舅父高士廉临走前的离别种种,凄声道:“小荷,我知道,我从小身子就不好,也不知道能陪他多久,我知道我不该再奢求什么。你说,我是不是该让他少疼我些?那样的话我要是先他去了,他不在乎就不会伤心难过是不是?可是,我,我偏要那么贪心些,我就是要他心里只有我一个,只要我在,他就只能疼我一个,除非我死了,他才可以疼别人……”
“姐姐,你别这样,你的身子很好很好的……”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我这咳喘症是治不好的了。”
“姐姐,你怎么知道?”小时候长孙舜华咳喘症发作过一次,当时大夫虽然给压了下去,但告诉高士廉这病乃不治之症。高士廉十分悲戚,但为了孩子他就特地瞒下了这件事,同时也命府里上下都一起瞒着。而此时长孙舜华突然说起来,小荷极为震惊,她一直以为长孙舜华不知道。
长孙舜华抿嘴一笑:“你们都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吗?书里都写着呢!”
“哦,忘了这茬了,你从小就泡在书堆里,怎么能瞒得了你。我们大家也是疏忽了,该把医书也都一起藏了才对。”
“你这丫头呀!”长孙舜华不禁“噗嗤”一笑,心情大好。她走到桌前,看着那张自己还未画完的李世民画像,不停地用手触摸着,良久才道:“小荷,有些话我必须要跟你说明白,你必须记下!”
小荷见长孙舜华神色凝重,不敢怠慢:“姐姐但说无妨,只要姐姐吩咐,小荷定死也不忘!”
“进府的新人劳你费心管着了。只是,若有朝一日二郎厌了我,你记着,到时你就不用再管着了,也不用去争去抢,从此我们就青灯木鱼,随便他偏宠哪个都再与我无关。你必须记好了!”
“姐姐……”
“放心。即便恩宠不再,我也能护你周全,姐姐不会害了你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汉时班婕妤,当成帝不再眷恋时便主动请旨去服侍太后,宁可冷清孤寂一世也不愿再殿前承欢。她既能在遭受诬陷时全身而退,又岂是愚钝之人,不过是不想争罢了。我虽不才但也不会连这个气节都没有,你记着,这辈子,我永远只争属于我的,不是我的,就是如我生命之重我也绝不会再争分毫。”
小荷垂下眼,屈膝行礼道:“姐姐放心,小荷记下了,至死不忘!”
长孙舜华把她扶起来,又笑着戏言了一句:“还有哦,其他人我不管,你可不能对大王有非分之想哦!我不需要提拔我身边的人来固宠!”
小荷忙道:“不敢!小荷永以姐姐之是为是,以姐姐之非为非。”
长孙舜华不再说话,捧着书向里间走去。小荷想了想,觉得还是问一下的好,赶紧趁机道:“姐姐,那明天真的还要拦着大王吗?”
“拦着。”
“为什么?”
“因为我不开心。”
“可是……万一大王真的再也不来了呢?”
“那与我何干?”
小荷无语,眼睁睁地看着长孙舜华渐行渐远,却不知该如何问起,只好道了一句“知道了”便罢。
一连几天,无论是朝政还是秦王府,都是风平浪静。也不知是怕被再拒,还是真的生了气,反正李世民自那天后就一直没再踏入长孙舜华的房门半步。小荷焦急不已,但长孙舜华却是气定神闲。好不容易有一天长孙无忌来访,小荷高兴坏了,忙把长孙无忌引入内,并通报了长孙舜华。
原来这长孙无忌是李世民特地请来做说客的。起初,他们兄妹俩还亲切地聊着家常,可当长孙无忌一提起李世民,还未张嘴说什么,长孙舜华就不再接话,反身就走,并嘱咐小荷送客,任凭长孙无忌磨破了嘴皮子也是无济于事,唯有悻悻地出了门向李世民报告去。
“什么?连你的话都不听?”李世民听说后,又一阵牢骚。
长孙无忌耸耸肩,卑声道:“大王,您不是不知道,我这妹子,从来只有我听她的份儿,什么时候她听过我?”
李世民盯着长孙无忌,半晌吐出了一句话:“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长孙无忌被李世民盯得心里发毛,一边代妹子向李世民请罪,一边小声地嘟囔:“这还不是大王您一直惯着的缘故。想当年我妹子在家里都一向很懂事听话的。”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无法反驳,最后只有深深叹了一口气,连说了好几声“很好”。
这天,小荷在殿门外坐在石阶上发呆,正想着要不要想个法子说服姐姐或者是把李世民引来,却没看到李世民亲随孤神庆走来,直到孤神庆叫了她一声,小荷才警觉起来,忙起身致歉:“孤将军好,您……您来有什么事吗?”几年前李世民外出时一次偶然机会无意间救了孤神庆一命,后攻入长安后又意外重逢,孤神庆为报恩便表示愿追随左右效力终生,李世民见他有些武艺又忠诚笃信就留他作了亲随,视为心腹,故而府里上下未有不敢敬之者。
孤神庆并不在意,道:“自然是有些事的。大王交代,近来常夙夜难眠,有道士说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最好压一压。所以,这里要改成佛堂,王妃实不宜再在这里住着了。过几天便动工,所以奉秦王之命,神庆特来禀告王妃,烦请移驾。”
“啊?”小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王不是从来都不信那些邪言的吗?常说它们是怪力乱神,这什么改了性了!再说秦王府这么大,还少了建佛堂的地儿?为什么非瞅着这儿!”
孤神庆道:“大王说这里极好,最合适不过了。我们不也只有遵命行事么?”
“那……王妃住哪儿?”
“王妃……与大王住一起便好。就请王妃今日就移驾吧!”
“什么?”小荷又睁大了眼睛,“这……王妃有孕在身,这实在是不合礼制!”
孤神庆闻言笑道:“大王说合就合。”
“也不合法……”
“在这秦王府,大王就是礼,就是法。还是烦请王妃移驾吧,适可而止!”
小荷不再推诿,满口应了,心里却乐开了花,孤神庆走后,她立即反身入房,告知长孙舜华,并添油加醋了一番。长孙舜华又惊又喜,又怒又乐,磨蹭一阵后就依命而行,与李世民搬到了一起。
而长孙舜华一搬过来就开始了随心所欲地布置。一会儿这个帘子颜色不好,该换个雅一些的;一会儿这该摆个花瓶,那该挂个香炉;一会儿这的屏风该撤了,放到那去,正好“清屏点石兰,芳芷诗书前”;一会儿又说窗前该空旷些,不然挡了皎皎月光如何照出满屋冽香……李世民在一旁饶有意味地看着,碰到侍婢解释“这是大王吩咐这么摆着的”时,还急道“一切按王妃的来”。
待诸事稍定,李世民拉着长孙舜华说:“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住到宫里,你是不是也得这么大费周章地折腾一番?”
“宫里?我为什么要跟你去,父亲让你住宫里,又没说我。”
李世民不禁笑了,道:“是啊。新朝初立,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呢,父亲让我们兄弟几个一起住到宫里,也是为了图个方便。可是我这么两头跑的,累倒不说了,多麻烦啊。倒不如你跟我去,省了多少工夫!”
长孙舜华靠在李世民的肩上,撅噘嘴,叹口气道:“我真后悔不敢拦着你,这下倒好,跟你住一块儿,以后不想陪你的时候都没办法了!”
李世民得意万分:“哼,就是不给你把我拒之门外的机会!”
“难道我要一直跟你住一块儿吗?”
“当然!从今天起,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我的王妃不需要单独的住所!”李世民道,语气甚为坚决,不容他人辩驳。此时他早已把前几天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便开始跟长孙舜华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包括见到的一些趣事、奇闻,还有各种琐碎的家常等,无一不有,当然他还时不时地说起自己的烦恼,以及解不开的困惑和疑窦。
李世民说,自父亲登基以来,开始他还没觉得,可渐渐的,他总觉得父亲慢慢的有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变化,他不知道是自己错觉还是太敏感了。以前他也曾读过很多史书,看到过历史上有很多人原本仁德忠直,可一旦沾染上权力地位,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反面,疑心代替了诚心,罔顾信义,无所不作,那时他总是笑话他们太蠢太笨,可现在,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笑自己了。
李世民还说,他知道父亲还是像从前一样疼他,表面上看也并无什么不同,可他就是感觉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一样,可要他说,他也说不出是哪儿不一样。而且他也觉得好像大哥也有那么一些不一样了。其实他也骗自己说是自己太敏感了,可到底无法完全说服。他不明白,这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他们还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完完全全的像以前那样,难道登上了帝位就一定要有所改变吗?如果以前的都不再,那他们辛辛苦苦要这个江山干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让一家人生活得更好吗?
长孙舜华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直到李世民说完了所有的烦恼和疑虑之后才轻声道:“二郎多心了,你看,父亲让你跟他一起住宫里,说是为了政事,可何尝不是舍不得父子之情,想要和往常一般如家人礼。”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李世民半信半疑。
长孙舜华再说道:“当然是这样。再说,即便退一万步,变了如何,没变又如何,只要二郎持心如一,父亲也好,大哥也罢,只要二郎没变,他们待二郎自然也会一如往常,变与不变又有何区别。人之一世,总是要向前走的,既已无法回头,那思之何益?不过徒增烦扰而已。他人如何谁都无法求之,但求自己俯仰无愧,便已足矣,何须纠之太深?”
“嗯。”李世民听了,点头道,“三姐也是这么说的,她倒看得挺开,说这很正常。其实也有很多人这么跟我说过,虽然都一样,可是,只有听你这么说了,心里才稍安了些。你说的对,只要我真诚以待,他人也必真诚待我。”
李世民却没想到他的这句话竟让长孙舜华感动不已。原来,他只想听她这么说,长孙舜华想着,够了,真的足够了,有心如此夫复何求!她刚才还是面有忧色,这时却突然笑颜如花、灿如星斗。李世民不明所以,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不告诉你!”长孙舜华仰脸答道。李世民看着她心潮翻涌,不由自主地把她的双手紧握在胸前,道:“小观音,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离不开你的,真的离不开,没了你我做什么都提不来兴致。以后,别不理我了行吗?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李世民鼻子一酸,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长孙舜华眼含泪光,点点头,心里想着,以后再不让他受半点儿委屈。她刚要说话,却听李世民又道:“小观音,我只有跟你才能说几句真心话,以后不许再耍脾气了,听到没有?更不许,那么多天,一直安排别人,知不知道我多想你。多少人都想见我呢,你倒好,我去你还把我拦在门外,有你这样的吗?”
长孙舜华低头道:“二郎,你生气了?我,也是没办法嘛。既然领进了府,那怎么也得让着点儿吧,不然,我如何自处!”
李世民一惊,关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孙舜华,拍手怒道:“怎么了?有人给你委屈受了?谁吃熊心豹子胆了?知不知道秦王府谁当家?你也是,就那么心软!听着,以后谁要是不懂事了,该打打,该罚罚,不行就直接杖毙,不用跟我说,你全权负责就好!”
长孙舜华心一宽:“有二郎在,谁敢造次。”
“那就好!”
谁知长孙舜华嫣然一笑,把嘴贴到他的耳边,狡黠问道:“二郎,我给你挑的这些新人,怎么样?比你的眼光好吧?”
“嗯?”李世民不假思索道,“果然天姿国色。只是,你竟然还从掖庭里面挑,掖庭,再怎么也是罪属,这身份……”
“我瞧着好。”长孙舜华分辩道,“她们都怪可怜的,二郎那么心宽似海,怎么会连这几个人都容不了?不把她们带进来,以后也是免不了被父亲、大哥他们给挑了去,在哪儿能比得上我这秦王府的大门?”
“好吧,你来定,小事。”
谁知长孙舜华不理这些,又不依不挠地缠着李世民道:“二郎,那你说,要不我把天下的绝色女子都给你挑来,好不好?”
“啊?你……不是说真的吧?”
长孙舜华这才娇嗔道:“怎么不是真的!你想要多少人进府我才不管呢,反正不就是多几张吃饭的嘴么,秦王府养得起。但是,什么人进,什么人不进,怎么对待她们,是赏还是罚,赏什么,怎么赏,罚什么,怎么罚,都得由我来定。而且,你谁都不能管,也什么都不能给,她们,只能给你生孩子……”
“什么?”李世民几乎跳起来,“小观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让我只疼你一个吗?”
长孙舜华却质问他:“难道你不该只疼我一个吗?”
李世民强压住心头之火,道:“难道我不是从来就只疼你一个吗?别得寸进尺!这么多年,我眼里心里都是你,还不知足!”
长孙舜华见李世民面有愠色,不慌不忙地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轻声细语、不悲不喜地道:“二郎的心,我一直都明白。二郎放心,若二郎对我的处置有所不满,尽可推倒重来,我绝无二话,哪怕责罚也绝无怨言。但是,淇有岸,隰有泮,我心匪鉴,不可以茹。我既一心待二郎,二郎也必得一心还之。无论何时,二郎身边必定是我一枝独秀,若是你偏宠了她人,那,不要也罢。二郎的所有,再与我无关。”
李世民叹了口气,对这个女人他总是不忍丝毫斥责,更不愿随意敷衍,遂正色道:“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都由你定好了,我一概不管不问。哎,你呀,就是吃定了我离不了你!行,以后我只管你一个,只疼你一个,永远的,唯一的,好不好?”长孙舜华听了李世民的这句肺腑之言,立即高兴地点点头,道了一声“好”,如晨阳初升、层冰刚释。此后,长孙舜华便随同李世民一起住在了宫里的承乾殿,直到一年多以后才同李世民一起搬回府里。
第二天,李世民起身上朝之后,长孙舜华叫来小荷,吩咐她府里的事就劳她费心了,同时道:“我忙的很,没时间理会,所以进府的新人就烦你替我看好了。记着,我不喜欢嘈杂,也不希望听到什么你来我往不干净的事,我要的是平静,所以你行事要懂得分寸,别辜负了我的信任。”
小荷不敢怠慢,赶紧道:“是!小荷知道该怎么做,必定善待诸位夫人。”
“不用。我领她们进府不是把她们当菩萨供着,用不着刻意善待,但同样也用不着虐待。不听话不懂事的直接杖毙,大王说了,不用跟他说。有不服的就让她自己去跟大王喊冤,不用拦着,就让她直接跟大王说是我待之不公,看大王是护她还是护我。我不喜欢屠刀,但过度的仁慈就是懦弱,懂吗?要管住她们根本用不着腥风血雨!”
小荷想了想,郑重地向长孙舜华行了个礼,道:“小荷明白,一人足矣,不劳姐姐费心。”对于小荷的回答,长孙舜华很是满意,便不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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