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 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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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三章反杀
马衷坐在阴暗的大殿上,两列大臣都低着头。
奏折被送上来了,前一封还放在马衷前的案上。
马衷道:“邺王性子很急啊。”
“陛下!”一人颤颤巍巍出班道。
马衷看下去,此人是三朝老臣刘方。
马衷强忍着怒气道:“刘老大人有何话说?”
刘方喘了两口气,咳嗽一声,道:“陛下,姜巨勾结乱臣,拥兵自重。姜后身为其妹,老臣以为不宜现为中宫国母,当立刻遣回其家。这样邺王自然没话讲。”
马衷道:“刘大人,听说你家里多了两个鲜卑婢?”
“陛——陛下!”刘方伏到地上抖的更厉害。
“陛下,臣以为刘大人所说有理。”何劭出班道。
马衷猛站起来,甩袖而走。
朝上大臣面面相觑。
何劭走过来,拍拍刘方,道:“刘老大人,退朝了。”
“啊?”刘方满头大汗诧异地看着何劭。
何劭对众人道:“各位大人,都退朝了,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说罢笑着出了殿门。
何劭刚回到自己的府中,下人就报说卢士远来了。
邺王回邺城的时候何劭以为会让自己在东都总揽事务,没想到邺王竟然将一直留在邺城的卢士远派过来。卢士远出息幽州卢氏,论家势比何劭的何家高的不是一点半点。在邺城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和,现在要让何劭在卢士远手下做事,这让何劭很不舒服,更何况何劭自己觉着一直跟着邺王东征西讨,没功劳也有苦劳,卢士远凭什么比自己的位职高。还好,一到东都,卢士远就水土不服病倒了,三天见不到两面,何劭心里好受一点。
当时一听卢士远来访,何劭心里就一阵烦,暗道:你水土不服就老实在府里待着,乱跑什么,跑到我这里做什么!不过,同是一班的大臣,不好不见。
“请卢大人进来吧!”
不多时,下人引着卢士远进来。
两个卢家的下人扶着卢士远走过来,还没进门,卢士远就边咳边道:“何大人,你,你怎么能这样!”
见卢士远说话都有气无力,两颊消瘦。何劭也不便多说什么难听的,更没心想像以前一样和他斗嘴,便道:“卢大人你的病还没好些?”
卢士远坐下,道;“我,我的病没什么。何大人,听说你方才在殿上直接说退朝了!”
何劭笑道:“原来卢大人是为此事而来。你没在,不知道当时的情况,陛下都走了,不退朝还能怎么样。卢大人不要大惊小怪。以后可不要再听那些小人的话,先把身体养好。万一有什么,殿下可是要埋怨我没将大人照顾好。大人正好来了,前两天有个人送来一坛药酒。来人啊,拿上来,让卢大人带走。”
卢士远越来越急越说不出话来,憋得脸都红了。
何劭笑道:“卢大人啊,你有话就讲好了,这是做什么。酒拿上来了,卢大人,你闻闻,好的很啊!”说着将酒往前递。
卢士远猛出手让洒坛推到地上。何劭顿时瞪起二目。
卢士远道:“何大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目无圣上!朝中大臣那个不视殿下为乱臣!你,你这是在误殿下啊!”
何劭觉着脸道:“朝中事自有本官负责,不劳卢大人费心了,您还是回去好生养病吧!来人,送客!”
两个家丁走上来,“卢大人,请。”
“你!你!”卢士远在两个家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了。
何劭端起杯喝口水,接着道:“岂有此理!真拿本官当你的下属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朝站门外的老家人招招手。
老家人走上前。
何劭道:“传话给石信小心点,注意宫里的动向。”
“喏!”
禁军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算是马衷又能拿他怎么样。
不久就传来信息,陛下已经下旨废皇后姜氏,送金墉城。
夜半。
“大人!大人!”老家人冲进何劭的卧房,给他披了件衣服便往外托,边托边道:“大人!豫章王带兵入宫了!快走!石大人在等着!”
何劭好不容易站起来,听了他的话,打个机灵。
“你,你说什么!豫章王进宫去了!石信呢!石信呢!”
石信带着十几个人停在府后门,都没下马。
何劭被老家人推上马,见石信披头散只穿着中衣连靴子者没穿,怒道:“石信!怎么回事!”
石信低下头,叹气,道:“何大人,回城再说吧,晚了他们就要封城了!”
城里猛地响起鼓声。
石信急道:“不好!豫章王聚兵了!大人快走!”同时打马便走。
何劭本来想问卢士远怎么办,可是形势紧急,不容他多想,打马跟了上去。
一队队禁军士兵守住宫中各门,大殿前的空气凝结了一样。
胡春田扶着胡旻站在大臣队里。
胡旻拍拍胡春田的手,低声道:“不会怕!”
胡春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抖。
四周都是横眉立目的士兵。胡春田知道这些人都是百战残余,一个个都杀过不知道多少人,更不会将什么王公大臣放在眼里,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侍郎,就是王爷他们都杀都。
胡春田小声道:“爹,豫章王他——”
胡旻叹道:“咱们都看走了眼,谁说读书人不会杀人!读书人狠起来手段现阴险更狠毒。我上次说的那件事你办好了?”
胡春田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哪件事。
“爹,你放心好了。诸葛——”
“诸葛”两个字刚出口,就被胡旻拦住,胡旻使个眼色。
胡春田道:“都按着爹的话办好了。”
“这就好。一会儿什么也不要讲。这里头没咱父子的事。”
“明白。”
马衷从黑漆漆的大殿里走出来,身边跟着豫章王。
豫章王披着副锦甲,腰中悬口长剑——一看就是出自上古名家之手,头带铜盔,一朵红缨飘飘如云。
王恒落在二人后头几步。看见他,胡春田总算明白为什么能调动这么多的禁军。
蔡公公道:“复皇后姜氏。明日陛下起驾北巡。朝中大小官员一律随行!”
胡春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见身边的官员都跟自己一样。
蔡公咳嗽一声,退了回去。
马衷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
静悄悄的后宫里没人走动,宫女们都缩回自己的小屋里。
姜瑜儿将圣旨随意扔到边上,继续在灯下刺绣,对来宣指的两个小宦官道:“知道了。”
小宦官尴尬地退了出去。然后一个黑影走进来。来人正是黑乌。
黑乌道:“我说过,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能放了小环了胡公公他们吗?”
“他们是李闵在宫中的探子。你要有事我可能替你办。”
“你办不了。”
“是渭阳吗?”
“我说了你办不了。”
“我不会让人伤害她,就像没人能伤害你一样。”
针刺到姜瑜儿的手指上。姜瑜儿挤出个血珠,放到嘴里吮了下,道:“不劳你了。只要你能将他两个放回来就行。邺王才是你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吗?李闵现在对你们来说很有用!”
“怎么是我们,不包括你?”
姜瑜儿对着刺绣笑了笑。
黑乌叹道:“好吧,我可能把他们放了,不过他们不会出现在宫里。我会把他们送到陆浑,李闵有个小妾姓诸葛。”
姜瑜儿手抖了下。
黑乌恨声道:“果然如此!”
姜瑜儿脸不自然地红了下,道:“你可以走了,禁宫之中只能有陛下!”
黑乌转身走入黑夜里。
留姜瑜一个人坐在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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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乌一脚踏到紫竹院的大门里,又缩了回来,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住,左右看看,道:“谷大人,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黑暗里传出谷得昭的声音:“你住的地方还真难找,要不是皇后娘娘,我还真找不到。”
“是她告诉你的?”
谷得昭道:“黑乌,你还不那个样子。你以为天下人都不如你?各位出来让他见见。”
一个老太太从黑暗里走出来,嘿嘿笑道:“黑小子,还认识老婆婆嘛?”
“铁手娘娘,晚辈身上二十七处伤口有十七道都是老婆婆留下的。晚辈怎么会不记得您。”
“她一个就够。咱们就看着好了!”一条大汉走出来,身高比旁人高出半截。
黑乌道:“恶蛟庞大洪。海岛三圣来了两位。谷大人你还眼得起在下。”
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道:“谁说只有三人上!你个猴崽子!”
“水里狼行孙延。原来三圣都来了。谷大人果然深不可量。谷大人,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出来看下官一眼,以后可就没机会见了!”
谷得昭大笑着从黑暗里走出来,与海岛三圣正好四个方向将黑乌围在当中。
谷得昭道:“黑乌,看在你以前办事得利的份上。本官给你个自尽的机会。”
黑乌道:“临死前能问个问题吗?”
谷得昭道:“你是想拖延时间?别想了,现在整个皇宫的侍卫都在前殿。你要问就问吧。”
黑乌道:“属下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想杀我?”
谷得昭眯着眼笑道:“是啊,我也很想问这个问题。不过你不会知道了。”
黑乌道:“真是遗憾,那就来吧!”
谷得昭一挥手。
海岛三圣纷纷出手,铁手娘娘使出掏心手从骨缝间直刺人的心脏。恶蛟两拳如锤,击上一拳对方便吐口血。水里行狼身影左右飘乎不定同时闪出一道道寒光,等水里行狼站住身的时,手里多了两把柳叶刀,对身上开了几十道口子。
谷得昭傻傻地站在原地,胸前染满了血,“怎么,怎么会这样。”
黑乌走过来,道:“谷大人,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谷得昭瞪眼看着他,眼中毫无光彩。
铁手娘娘道:“杀人就杀人,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就是,就是!”水里行狼尖声笑道,人身却早不见了。
黑乌叹口气,走过去,拍拍谷得昭的肩道:“放心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杀人全家。”
恶蛟道:“晚了!水里行狼那小子就喜欢杀人全家。他已经去了!”
黑乌愣了下,挑眉道:“我说过,只杀他。”
铁手娘娘笑道:“你以为你小子是谁!要不是因为姓徐的老怪物,我们会听你的!小子,老娘今天就教你个乖,叫不留后患。也省得那小子一个人寂寞不是!”
恶蛟笑着点头道:“就是,就是!”
谷得昭嗓子里发出咕噜声,然后一头栽在地上。
黑乌拿过水里行狼的刀砍下谷得昭的脑袋。
铁手婆婆笑道:“好小子!”
水里行狼飞身地去,抢过刀,仔细打量,松口气道:“我的刀可不是用来砍脑袋的。”
黑乌道:“走吧,还要杀个人。”
铁手婆婆道:“不用去了,他已经走了。”
“走了?”
“诸葛世绩已经拿着圣旨回陆浑去了!”
“你怎么会知道?”
水里行狼咯咯笑道:“黑乌,你不知道婆婆以前就是蜀中会的人?”
黑乌冷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晚辈几次出手都没成功,原来都是婆婆的缘故。”
铁手婆婆道:“行了,你个猴崽子少给我阴阳怪气。徐老龟那里我自会去讲。”
二日天明,马衷被扶入御辇,在众人的随护下出了皇宫,出了东都城门。同时有几十个信使也出了东都城门,朝各藩国各州而去。
李闵得到消息要比别人早一些。
诸葛世绩日夜兼程赶到陆浑的时候李闵已经准备好南征的人马。当李闵看到诸葛世绩的时候吃了一惊。
“东都出了什么事?”杜奕道。
诸葛世绩抢步进屋,什么也没讲,交一封信和一卷黄帛放到李闵的桌上,然后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大口喝起来。
信封上什么也没写,李闵展开信纸,看到内容,吃了一惊。
这封信是豫章王所写,简单将东都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邀李闵出兵北上。事成之后封李闵为陆浑公,陆浑城就做为李闵的封地。
李闵将信交给房无忌,自己打开圣旨,展示给众人看,“都督南讨诸军事,假节钺,署理荆州军政事务。豫章王这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房无忌将书信交给杜奕道:“别人不提,敬炅敬大人肯定是要出兵的。”
杜奕道:“要是陛下真的亲征,还是能有不少人给着去的。”
诸葛世绩喘均了气,道:“我出来的时候在东都留了人,回话说陛下真的亲征了,满大街的人都看见陛下坐在御辇里头出了东都城,还有很多信使同时出城。”
杜奕道:“陛下和豫章王这回是下了决心。邺王危险了。就算邺王府的大臣都着邺王,可士兵小吏们不会什么事都听邺王。陛下亲征只有会出现两种情况。”
诸葛世绩道:“要么邺王府土崩瓦解,要么陛下变成一个真正的傀儡。”
杜奕道:“主要是现在咱们该怎么做?”
房无忌捋须道:“若陛下赢了,陆浑就再无立足之地。”
诸葛世绩道:“大不了往南走。”
杜奕道:“那都是后话。万一陛下亲征不利,对陆浑也不利。豫章王怎么就这么糊涂!”
诸葛世绩道:“邺王要废姜后。陛下很可能以为这是要废帝的信号。我到东都的时候气氛就很不寻常。豫章王见我的时候神色也不对。”
提到姜后,李闵立马想起那个如梦似幻的梦,那个妖娆妩媚的女人。是真是假?李闵没不清楚。
“都督,都督!”
李闵缓过神来,见是杜奕在叫他,“我方才想事情出神。杜先生说什么?”
杜奕道:“下官是问都督以为两方谁会获胜。”
从内心里讲,李闵是希望马衷能赢了。
李闵道:“东都能用来作战的军队只有楚王留下来的那支人马。可惜楚王被害,不惯是谁所为,士兵们都会把账算到豫章王的头上,谁叫豫章王代替楚王的位置。想让这么一支军队上阵尽力,那是不可能。自从敬炅出镇兖州,军队自成一体,又守着白马津。我看敬炅很可能不会与东都军回合而是自成一路讨伐冀州。”
诸葛世绩道:“王弥一直在青州。要是敬炅出兵,他一定会在入侵兖州。到时候敬炅大军在外,兖州军就不战自溃。”
李闵道:“至于别的军队,各不统属,再多人不敢也没用。”
房无忌道:“如此说来,豫章王是必败无疑了!”
杜奕点头道:“理当如此!”
诸葛世绩道:“可是圣旨怎么办?”
李闵道:“我陆浑军出兵南征。”
杜奕道;“朝廷那边——”
李闵掂了掂圣旨,笑道:“旨意上已经写明了,令我陆浑州军南讨荆州。”
杜奕担心道:“万一——”
房无忌笑道:“没有万一。”
杜奕一拍脑袋跟着笑起来。
李闵道:“杜长史,陆浑的存粮可供应多长时间?”
杜奕道:“两万人马五个月之用。咱陆浑粮食大熟,别的地方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了,很多地方都闹了灾。各世家都关紧了大门,只管自家的人。官府也都不管事了,所以很多百姓都往陆浑跑,已经发现有江淮一带的百姓了。”
房无忌道;“陆浑地狭民贫,新开垦的农田一两年内还不能有大的产出。要是来太多人,咱们自己也受不了。”
杜奕道:“人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吧。”
李闵道:“不要紧。陆浑没粮就去荆州要,荆州没粮就去江左要。”
房无忌拱手笑道:“都督英明。兵法有云,食敌一石当我二十石。都督此次出兵可否少带些粮?”
李闵笑道;“原来房先生在这里等着我呢。不过我这个我说可不管用,你跟杜奕去讲。他是都督府长史。”李闵说着便站起来往外走。

房无忌道:“都督,下官的话还没说完呢!”
李闵大步走了。
杜奕跟着站起来往外走。
房无忌一把拉住他道:“老杜,你可是咱陆浑的长史!”
杜奕无奈道:“房兄,小兄是长史不假。可要是军中少一粒粮,那些个兵大爷可都是要找我算账的。你就可怜可怜小弟吧。这样,你去找任唯,他现在管着粮食的事情,总会有点富余的吧。”
房无忌手略微一松,杜奕就跑了。
“唉!你别跑啊!”
房无忌转回头。
诸葛世绩笑道:“他们要是贪污受贿,我这个监察司马还能管得着,别的,小弟就爱莫能助了。”
房无忌叹道:“整整五万难民。你叫我用什么喂饱他们!”
诸葛世绩甩了甩袖道:“房先生大才,一定能想出万全之策。小弟一入城就到这儿来了。先告辞。唉!房大人,你别拉着我啊!”
房无忌道:“我方才见到诸葛夫人院里的那个罗斯姬躲在院门后头探头探脑。想必都督一定是去你妹妹那里了。看在同僚的份上,诸葛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帮一帮。那怕只有两千石那也是行善积得的事情。”
诸葛世绩被缠的没办法,只得答应说去看看,万一李闵没在他妹妹那里,自己也没办法。房无忌这才松开了诸葛世绩,说在府外头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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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洛芳跟在敬延寿的身边。两个人看向东都军大营的方向。
敬延寿道:“王叔,你看到李闵的旗号了吗?”
王洛芳摇摇头。
敬炅接到檄文后并没有出兵白马津,而是以兖青一带乱军不宁不由,按着大军不动,只派敬延寿王洛芳带着五百敬家骑兵和五千步军应旨。他们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送敬玫儿到李闵的军去。
敬炅要用自己女儿向李闵换回自己的老娘和别的家人,这让他面子上下不来。正在为难的时候东都的檄文到了,于是王洛芳就出了这么个主意。他们带上敬玫儿,到了东都大营让敬玫儿自己去李闵的军营,这样就不算敬炅将自己的女儿送上去。到于李闵那边,只要有敬玫儿在,想必也不会有问题。
敬延寿道:“王叔你看,那边打的可是石字大旗?”
王洛芳长身去看,只见远处一杆大旗,上写个斗大的“石”字。
敬延寿道:“听说石家和李闵在伊阙打了一仗,损失不小,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听说石家得了石侯的定藏。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短时候内招集这么多人?”
王洛芳道:“石家和石侯虽然同宗,但不是一房,早就生疏了。要我说还是石家的现任家主有些手段。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能带多少人回去。”
敬延寿笑道:“主要咱们能全身而退,管他们做什么,唉,王叔,那不是李家堡的人马?”
王洛芳往另一个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支两三千人的队伍正在扎营,中间竖着李字旗,营门口竖着两支黑色七星旗。
王洛芳道:“李家在新城和李闵对阵,损失比石家还严重。”
敬延寿道:“王叔,你说他们现在和李闵是什么关系?”
王洛芳道:“延寿,咱们这次来你可是在你爹面前下过保证的。”
敬延寿笑道:“王叔放心,小侄知道轻重。这次主要是将奶奶迎回兖州。不过,顺便结交一些江湖豪杰也是件好事!”
王洛芳道:“不可结为生枝,万一被李闵知道了,会有变数。”
敬延寿道:“王叔说的有理不过,可惜了。”
探子回报说没见到李闵的人马。
王洛芳道:“李闵会不来?”
敬延寿道;“就李闵那个性子,这么大人机会他怎么会不来?咱们先去中军大营里看看,说不定他们会知道些消息。这就要拜托王叔了。”
王洛芳道:“朝中我还有几个朋友,你放心好了。”
敬王二人将大军停在营外,外层前后左右各五十名骑士巡察,五千步军列做四个大阵压住四角。中间辎重营,几百辆大车中间有那么一辆马车,车夫是条壮实的汉子背上背着两把刀,车左右各有两骑,十几个精壮的士兵警惕地望着四周。还有一个老家人坐在车前板的另一边。
车帘开了条缝。
车里传出一个姑娘焦急的声音,“云雪,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另一个恬静的小姑娘声音道:“小姐,你别拉奴婢的裙子啊!什么也看不见,有几个旗号,看着都不像。”
又一个小姑娘的声音道:“小姐,出去站到车顶上去看看。”
车帘被掀开,一个十分清秀的小童探出脑袋。
老家人咳了一声,道:“看到李家少爷,少主自然会派人来送信,请小姐安心。”
小童看到老家人立马缩回头去,靠到车壁上,抚着前胸道:“吓死了!”
边上一个长得跟她差不多的小童拿手指点她的脑袋道:“叫你毛毛燥燥!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坐在两人对面的是个男装打扮的艳丽女子,紧张道:“你们说他会来吗?”
左边的小童点头道:“小姐,你放心吧。李少主一定会来的。他那么能打仗,陛下怎么可能不让他过来,是不是姐姐?”
右边的小童道:“云雪说的没错。就算李公子不来,少主一定会想办法的。”
左边小童拧着手道;“李少主就在附近,不能去看,真叫人心烦!”
敬玫眼圏一红哭了出来。
右边小童顶了左边小童一下,低声道:“你少说两句!”
左边小童嘟着嘴道:“听说李少主现在可是很快活,府里头收了好多女人。连桓小姐都被李少主收了。真是没良心,小姐,你到李府以后可要好好治治李少主!姐姐,小姐到了陆浑都督府就是都督夫人了是不是?连桓小姐见了小姐都到行礼的?”
右边小童偷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艳丽姑娘,点了点头。
小姑娘红起脸,啐道:“谁要进他的府,谁稀罕做他的夫人!要不是为了奶奶,我才不可见他!等见到他,看我不打他,叫他欺负人!”
坐在左边的云雪笑道;“可不是吗!小姐一定要好好打他,谁叫他这么长时候没来看小姐!对了姐姐,姐夫他在呢?”
坐在右边的云晴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云雪揽住云晴的肩笑道:“等见了李少主就请小姐让李少主将姐夫要过去,就到都督府门口看大门,这样姐姐每天都能和姐夫见面了!”
云晴红着脸推开云雪道:“说起话来也不怕羞!以后你就是小姐的通房大丫环!要再是这样,看李少主怎么收拾你!”
云雪眨眨眼,道:“姐,什么是通房大丫环?”
云晴说得自己的脸都红透了,任由云雪怎么推她,她都不讲。
云雪又去求敬玫儿。
敬玫儿当然知道,出发之前有几个老婆婆特意教了她一些东西。
云雪见两个人都支支乌乌还红着脸,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赌气道:“哼!就算我是,姐姐也跑不了!”说着拉紧了云晴。
老家人在外头道:“小姐,扎营了。”
车外人马喧哗的声音更大了,云雪跳来将车帘按住,回头道:“姐!你快把窗帘按住。这帮兵大哥,走路都能带走土来,脏死了!”
敬玫儿没等到李闵,也没有李闵的消息,这让她心里越发的急起来。老桃来送过一次吃的,说敬延寿到中军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敬玫儿也不知道老桃的话是不是在骗自己。特别是云雪,脚上像长了弹簧一样,在帐篷里转来转去,让敬玫儿都有点坐不住了。
云晴握着敬玫儿的手道:“小姐,你放心。方才老桃管家不是说还没看见李家少主的军队吗?要是他来了,一定会来见你的。”
云雪嘟着嘴,哼了声道:“姐!你就是好骗。我看啊,一定是李家少主女人多了,把咱家小姐都望了!”
云晴瞪了她一眼,道:“小姑娘家家的,你知道什么!”
云雪皱皱鼻子道:“你也只比我大一岁!就算李家少主没把小姐给忘了——”
云雪趴到门口看了看,转回身,小声道:“少主也不会让李家少主轻易见小姐的。我可听说少主有女人被李家少主给抢了。说不定少主还要用小姐把那个女人换回来。”
云晴啐道:“乱说!怎么能拿小姐和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比!”
那个女人叫香羽,还有个叫噬魂的。敬玫儿都听家里的老妈子说过。想到这里,敬玫儿更坐不住了,依她对自己大哥的了解,敬延寿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自从上次敬延寿从荆州回来,人就变了个样,几乎让敬玫儿认不出来。
敬玫儿猛站起来,道:“我,我要出去散散心!”
云雪跳到敬玫儿身边道;“小姐奴婢陪您去!”
云晴急道:“小姐。这里是军营。不方便的!”
云雪抖了抖身上的袍子道:“怎么不方便!咱们现在可是敬家好男儿!”
敬玫儿已经走到了门边上,“咱们穿着男装,没关系的。再说我就是出去走一走,在自家大营里算不了什么。云晴,云雪,你们两个就在帐篷里,要是老桃管家来了,你们替我说两句。”
云晴急道:“小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去!家主知道一定会杀了奴婢的!”
云晴上前道:“若小姐一定要出去,奴婢就一定要跟在您左右。要是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两个人很坚持,敬玫儿只好带上她们。
刚出了帐篷,就有人吃惊地看向云晴道:“你怎么在这里!”说话的是条大汉,黑脸短须,双眼明亮,身披铁甲,头系皮兜,左手抱着铁胄。边上一人眉目清秀。两个人靠在一起,显得十分亲密,亲密到让敬玫儿都觉着有点不舒服的地步。
敬玫儿认识来人,他就是云晴的男人。本来云晴已经出嫁了,可没几天云晴就着跑回来。不但敬玫儿没问出原由,就是云雪都没问出来。
“小,小——”
敬玫儿道:“这点小事就不要跟敬将军说了。我是偷偷来找王叔父的。”
“是——”那人答应一声,看着云晴。
云晴愤狠地盯着说话人身边的士兵。
敬玫儿从士兵的眼中看出挑衅嫉妒炫耀等多种情绪,其复杂程度,敬玫儿从没在任何一个男人的表情里看到过。而且在那人看向云晴的时候,他竟然往那人身上挤了挤,没错就是挤了挤。怎么回事?敬玫儿胃开始翻起来。
云雪气呼呼地盯着那人。
云晴拉着敬玫儿离开,道:“公子,咱们快走吧,少主还等着呢!”
云雪不服气道:“姐——”
云晴看了那人一眼,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大家都很忙。快走吧!”
云晴拉着敬玫儿和云雪走开了,小声道:“小姐,你不要问了好吗?”
敬玫儿看着云晴,心里酸酸的,低声道:“那个就是你的夫婿?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请大哥帮忙!”
云雪在边上挥着小拳头道:“对,叫少主好好收拾他!”
云晴道:“小姐,算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云雪怒其不争道:“姐——”
云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小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云雪道:“这怎么行,还没找到少主呢!”
三个边走边看,一路上不少士兵向三个人投出好奇的目光。看得敬玫儿十分不自然,拧了拧衣襟,低声道:“云晴,咱们穿的哪儿不对劲。他们怎么总看咱们?”
云雪道:“就是,就是。为什么总看咱们!真吓人!”
云晴道:“小姐!他们一定是看出咱们的身份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这时老桃走过来,大壮按着刀跟在后头。老桃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敬玫儿鼓起勇气道:“桃叔,我大哥呢?”
老桃道:“少主还没回来。小姐您有事和老奴说也是一样的。”
敬玫儿说不出口,一个大姑娘直接问李闵为什么还来来接她,这让敬玫儿怎么说?支乌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云雪道:“小姐,小姐在帐篷里闷的慌。出来走走不行吗!”
敬玫儿大喜,心道,云雪真机灵!
“对,对。桃叔,走了一天了,还关到帐篷里,有点气闷,所以出来走走。”
老桃笑道:“小姐忍一忍。军营里头都是男人,您出入都不方便。老奴叫人给小姐再搭个帐篷。等李家少主来了就好了。”
敬玫儿被说的脸一红,转身就走,“桃叔!你这是说的什么呀!谁想他了!”
营门口一阵慌乱,几个人看过去,只见数骑引着辆马车回来。
大壮道:“那不是王大人的车吗?”
老桃道:“小姐,您先回去。这里有老奴就够了。”
敬玫儿也不想多事,转身便走,走的时候回头朝马车看了眼,正和从车里探出头的人对上一眼。
老桃迎到门口。
马车帘掀开,下来一名文士找扮的,道:“敬将军可在营中?”
老桃上前道:“敢问先生是哪位?”
那人道:“在下石信。”
老桃吃惊道:“原来是石庄主。不知道石庄主找我家少主何事?”
两个侍从已经将王洛芳抬了出来。
石信道:“在下与王大人多喝了几杯,特别送王大人回来。”
老桃叫大壮扶王洛芳回营,向石信谢道:“多石庄主。”
石信道:“敬将军可在?”
老桃道:“我家少主去拜见豫章王,还没有回来。不知道石庄主有什么事,可否由老奴转达?”
石信笑道:“听说敬将军少年英雄,想着见一见,没想到这么不凑巧。对了方才回营的也是敬家人吗?”
老桃道:“是敬家族人,跟着少主出来长长见识以后也好为族人出力。”
石信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我就告辞了。”
“恭送石庄走。”
等石信走了,大壮小声道:“二叔,少主已经回来了。从侧门。”
“侧门?”
“我送王大人的时候正好遇见。少主说不要惊动你,也不要让石庄主发现。”
“知道了,你去给小姐搭个帐篷,按方才咱们说的那样搭。”
大壮为难道:“二叔,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万一有个什么事,怎么向老主交代。行了,你去办吧,可是少主小姐怪罪下来不是还有你二叔担着呢!找不到你的头上!”
大壮嘟囔道:“我什么时候怕了!”
“快去!”
“唉!”大壮跑开。
老桃叹口气,心道,自己和大哥脑子虽然比不了别人,可也不算笨,怎么大壮二壮都这么蠢!
老桃走到敬延寿的帐篷外,“少主,老奴求见。”
“进来吧!”
老桃走进帐篷。
敬延寿脸上敷着热毛巾。老桃走进来的时候,敬延寿拿下毛巾摊在手里,擦了两下脸,扔到桌上,道:“姓石的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王洛芳掀帘而入。
老桃吃惊道:“王大人你——”
敬延寿笑道:“王叔骗人的功夫真是一流,连老桃叔都没看出来!”
王洛芳走过来,拍老桃的肩膀,笑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别往心里去!”
老桃连忙道:“小人不敢。”
王洛芳道:“给我拿碗醒酒汤来吧,石家的酒还真是烈!”
“喏!”老桃退了出去。
敬延寿倒了杯水递到王洛芳面上,道:“王叔,石家是什么意思?”
王洛芳揉着额头道:“还能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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