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杀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二二五章杀将
“哎!”刘象一拍大腿道:“乌桓人果然靠不住!”
刘宜阴着脸,道:“本来也没指望着他们能有什么做为!”
刘象道:“爹,给我两营骑兵,先去收拾宋兵,再收拾乌桓人!”
刘狮道:“义父,不如由我带一营骑军看住乌桓人。”
“也好!”刘宜在刘象开口前就答应了,把刘象的话生生憋在嘴里。
“给你两营羯兵,看住乌桓人。”
“请义父放心。”刘狮接过令旗下了望台。
刘象道:“爹,干嘛不让我去!”
刘宜见刘狮走了,这才道:“你啊,要是有狮儿一半的脑子,我就放心了!”
刘象两眼一瞪道:“爹,我怎么就没脑子了!”
刘宜道:“打仗不是靠蛮力就行,当年汉家的霍去病带着几千骑兵就敢横行大漠靠的不但是强大的军队,更是无比的智慧!你平时要多跟宋人的学士接触,就像狮儿一样——”
“爹!我学不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看铜陵那些个涂脂抹粉的宋人就想吐,杀了也不是一个两个。”
刘宜哼了声道:“就你这个样子还想我把五部大印交到你手上?!”
刘象道:“不交我手上还交到刘狮手上?他一个杂种——”
刘宜一听杂种这个词心就不打处来,骂道:“老子娘就是宋人,你娘也是宋人,你奶奶是乌桓人,你说你是个什么!”
刘象不说话了。
刘宜道:“趁着宋人内乱,我们正好利用匈奴单于的口号招集人马,天上是我刘氏的,不是什么匈奴,不是什么宋人,你明不明白!”
刘象气鼓鼓嗯了一声。
刘宜知道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可是拿他也没办法,只希望以后他见的事情多了,自己就能领悟。有的时候他也想,刘狮要真是他儿子该多好,剩得在这个木头脑袋身上花力气。若是以后匈奴五部交到刘象的手上,刘狮会怎么做?
看着对面的宋军大营,刘宜心里五味杂陈。若是武帝知道他的江山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会做何想呢?
“收兵!”
“收兵?!”刘象吃惊道:“爹,怎么这就收兵了!”
刘宜头也没回,下了望台。
刘象回头看了宋军军阵一眼,恨恨地跺脚道:“等老子掌了权,要你们宋人好看!”
++++++++++
++++++++++
“退了!退了!”蔡公公连滚带爬,先一步冲回了马衷的大帐。
马乂跟在后头走进去。
马衷两手撑在桌面上,喃喃道:“退了!退了?”
蔡公公趴在地上喜极而泣道:“陛下,匈奴人退了!”
渭阳从姜瑜儿的怀里探出脑袋道:“我们打败了匈奴人吗?”
“打败了!打败了!”蔡公公道。
“还没打败!”楚王走到帐中间,揖道:“皇兄,只要河桥没夺回来,我军就不算打败敌军,他们随时可能冲过来。”
“随时?”马衷颤声道。
马乂没想到自己这个皇兄这么胆小。
“陛下,没错,他们随时可能杀过来!”
马衷道:“皇弟,不如,不如咱们走吧,没有了河桥,还有芒山,没了芒山,还有东都,东都打从先汉起就是国都,城防坚固!无论邺王还是秦王都打不破!对,我还有东都!退兵!退兵!回东都!朕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楚王没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马衷。
“若是东都破了呢?”
“东都怎么会破!”马衷很有信心地盯着马乂。
“魏王和齐王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死,死——。他们那是该死,谋朝篡位,大逆不道,天不助他们!朕是九五至尊,天之子,上天会助我!东都一定能守住。楚王,皇弟,咱们回东都去,我封你坐一字并肩王,赐你九锡好不好!”
“东都要是破了呢!”马乂盯着马衷。他是皇帝,别人不会杀他,可是马乂呢?魏王和齐王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案边的灯上噼啪地炸了个灯花,日光下暗影的灯影在帐篷里来回直晃。
渭阳突然怯生生道:“我们去找李闵,大坏蛋最能打仗,他会打败坏人!”
如同一股力量灌入了马衷的身体。
“对!还有要李闵!他是朕的大将!朕对他不薄。还有他,只要他带人马回北上,什么邺王秦王都不在话下!对了,朕在封他的官!”马衷疯狂地在奏折堆里翻找,终于找到一本,打开,兴奋道:“李闵是员大将,他能打败妖贼救襄阳王也一定能打败邺王秦王救朕,朕要封赏他,大大地封赏他,封赏做荆州都招讨,封他侯爵,他一定——”
马衷兴奋地抬起头,拿奏折给楚王看,可是楚王已经走出了大帐,留给马衷一个黑乎乎的背影。
马衷紧咬着牙,奏折被他攥变了形,猛地往地上一扔,恶狠狠道:“马乂!马乂!”
“娘——”渭阳缩在姜瑜儿的怀里小声唤道。
“别怕,别怕!”
母女二人缩在宽大的宫袍里,帐外的寒气吹进来如同深渊里的汩汩寒泉水。
“殿下!”贾自甾上前,小心翼翼道。
“什么事?”马乂没看他,也没接信。
贾自甾道:“这是陆大人发来的信。”
“陆大人?”
“陆云鹤陆大人。”
马乂心往下一沉,勉强道:“怎么回事?”
“陆大人败了!”
尽管有了准备,可马乂还是有点受不了,扶着贾自甾的胳膊道:“还有多少人马?”
“陆大人带两千兵步正向东都后退!”
“混账!”马乂低吼一声。
贾自甾低声道:“殿下,制怒,他们都看着呢!”
“我明白。陆云鹤有五万人马,都是东都精锐,我也只让他守一个月,他怎么就败了!”
“回来的探子说——”
“讲!”
“探子说,发现了杨家的手脚!”
“杨家!”马乂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们想做什么!大宋完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
+++++++++++++
数日之前。
陆云鹤怎么也没想到杨安会出现在之里。
弘农杨氏会将自己的下一代家主送到战场之上?陆云鹤摸不准头脑。
杨安深施一礼,道:“陆世叔,小侄这厢有礼了。”
“快请起,世侄何以至此?”
“祖父说国家正在危亡之秋,我们这些个食君之禄的自当要勇于向前,这才不算辱没了杨氏。”
陆云鹤道:“杨司徒果然是干国老臣,只是前线危险,世侄快回东都去吧!”
杨安道:“陆世叔,小侄来之时,祖父特意叮嘱,小侄此来不成功便成仁,所以小侄是一定不会回去的。请世叔派一支人马,小侄誓将秦王乱军挡在此处!”
陆云鹤被吓了一跳,杨安这是抽什么风!
羊夭走进大帐。
陆云鹤松了口气,正好借机打发走杨安。
羊夭抢先道:“都督,探马回来说秦王的先锋已经到了三里坡。”
“什么!这么快!”陆云鹤顾不得杨安,走到竹框撑起来的大地图前,两指叠指地图道:“此处便是三里坡,距渑池足有数百里,索方何以为么快!”
羊夭看了陆云鹤一眼道:“回报说,来的是一支羌骑。”
陆云鹤松了口气,原来只是索方的游骑。
羊夭道:“大人,索方身边有一支从羌人中招募的骑军,从来都跟在他的身边。”
陆云鹤背手走到桌前,拿起羽扇道:“你是说索方先大军而来?”
杨安道:“世叔,小侄听说索方为人凶狠狡诈而且十分贪功,曾带两百骑杀入羌人重围。所以您看会不会是索方见一路没有强军,所以带人突进以求大功呢?”
陆云鹤摇摇头道:“索方本就是先锋,他抢谁的功?羊将军,你怎么看?”
羊夭道:“末将也不知道索方是怎么想的,但肉到了嘴边上,没有不吃的道理。”
“吃掉他?”陆云鹤有些犹豫。他手上虽有五万东都军,算上四处收集的人马,加起来大约不到十万。收集的散兵游勇能有多少战斗力不好说,八成只能起个助威的作用。真正能打能战的也就是东都带来的五万人,而这五万人中过半数被世家将领所掌握。这些天相处下来,陆云鹤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些将领打仗不行争权个顶个的一第一。对于陆云鹤这个从南边来的外人很抵触,前些天那个姓卢的将军敢对抗他的军令就是明证。这样的军队,别说是出外野战,就算打城防战都打不了。
羊夭道:“将军,我军士气低迷。正可借此以振士气以迎接索方主力甚至秦王军主力的到来。大人,机不可失啊!”
陆云鹤背对着两个人,轻摇羽扇,心想,羊夭说的也对。余光正好看见杨安。
东都世家看不起我这个外来人,对弘农杨家又会如何呢?
陆云鹤转回身,道:“羊将军可有把握?”
“打仗从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只要有五分胜算,这仗就可能打。”
“你要多少人马?”
羊夭犹豫起来。
“羊将军有什么顾虑尽管讲。”
羊夭看了眼杨安。
杨安道:“世叔,小侄告退。”
“哎!”陆云鹤拉住杨安,道:“羊将军,你讲就是了,这位是杨司徒的孙子,军中没什么事要瞒着他。”
杨安道:“世叔,小侄还是离开吧。”
陆云鹤板起脸道:“贤侄不必多虑,坐下就是。羊将军,你讲吧。”
“是。大人,小将出身寒门,又一直在外带兵,而军中,军中——”
陆云鹤叹了口气,道:“本官知道,军中将领不是世家子弟就是世代为将,你个外人怕指挥不动是不是?”
“大人明见。”
陆云鹤看向杨安道;“世侄,你可愿意助一膊之力?”
杨安吃惊道:“世叔何出此主?若是有用得到小侄的地方,世叔明言就是!”
“杨氏为世家之首,若是贤侄能为将,他们一定会听的。”
杨安急道:“世叔,别的好说,这件事小侄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这是为何?”
“小侄从未过兵,小侄性命事小,两军胜负事大,世叔请另则高明之人。”
陆云鹤道:“如今军前,还有哪个比你更合适,我让羊夭做你的副将。羊将军虽是寒门出身又非兵户,但从军以来,征战四方,屡有大功,是一员优秀的战将,军中之事可是完全托付给他。贤侄,你还有什么顾虑?”
“这——,嗐!”杨安站到桌前,长揖道:“愿听世叔调遣。”
陆云鹤心里的石头落下。
“羊将军,你可有什么要求?”
羊夭道:“五千步军足以平敌。”
陆云鹤道:“再给你加五百铁骑!”说着将一块黑漆铁牌递给杨安道;“这是铁骑营的令牌,凭此牌可以调动袁通的铁骑兵。你和袁通应该是旧识了吧?”
“他是袁家的人,不守打小就不喜欢读书,非到军中行走,小的时候还见过两面,大了就没怎么见过了。没想到他在世叔的军中。”
陆伯鹤叹道;“国家多事,东都也只有把最粗锐的人马派出来才能保全一两日的安危。”
羊夭抱拳道:“请大人放心,小将一定竭尽所能。”
陆伯鹤点点头,对杨安道:“贤侄可还有什么要求?”
“不知小侄在何名义在军中行走?”
陆伯鹤一拍脑门,笑道;“你看我,都忙晕了头。对对对,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样,我现在就命你为军中贰司马。”
杨安愣了下,长揖道:“下官参见大人。”
“好,好,你们下去忙吧,有什么办不了的直接跟我讲。”
“诺!”
两个人退出大帐,杨安上声道:“羊将军,这个贰司马是个什么官?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
“你怎么会没听说过!”杨安吃惊的停住脚步。
“别停,有人在看着你。”
杨安心里打个颤,暗道:这座军营里还真是是非多。
羊夭道:“两种可能,第一陆大人不信你,第二,陆大人也不清楚军中官职。”
杨安心道:陆云鹤怎么说也是将门出身,不会不清楚。随口安慰自己:“或许是江左军中有此职位。”
“但愿如此。眼下还有件要紧事。”
“何事?陆叔不是已经安排下人马?你担心掌控不了?没事,不是有我在吗?”
“我不是说这个,是关于袁通的事。”
“袁通——”杨安也觉着有些棘手。袁家并不比杨家小,袁通又在军中多年,凭什么让他听从自己调遣。
羊夭道:“袁将军帐下有一千铁骑兵,五千仆从兵,杨司马一次要调他一半的铁骑,怕是不可能。更何况袁将军一向很有主见也深得营中各领的看重,能在他手上拿到兵,难怕只有一人一骑,接下来的事都好办。若是他一个士兵都不肯给,接下来可就麻烦了,我劝杨大人还是赶快回东西的好。”
杨安道:“我来想办法吧!大不了两边相安无事。”
袁通笑着将杨安迎进来。
“杨大哥,咱们可是好些年没见了!”
杨安道:“是啊,当初百乐楼给石兄别行之后就再没见过。这些年也不见你回东都跟我们聚聚,大家都很想你啊!”
“我也是没办法!”袁通坐回案后,侍卫送上酒,袁通猛一拍桌子,侍卫跪倒在地。
杨安心跟着一跳,暗道:这小子是给我下马威啊!
袁通道:“你个没长眼的东西,没看来的是谁!换茶!”
“诺!”
见侍卫退了出去,袁通脸色突地转好,笑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杨兄不要见怪。都是群粗人。”
“袁兄这话可就见外了。对了,你看看这个。”杨安说着,将铁牌拿出来放到袁通的面前。
袁通愣了下,没拿起来。
“杨兄这是什么意思?”
“陆大人让小弟在铁骑营里调五百人。”
“好说,好说。”
侍从端上茶。
袁通道:“请用茶。”
“将军!”一条大汉兴冲冲地走进来,手里提着只带血的包袱。“将军,这是您那分。”
看到包袱,杨安心里又跳了下,常听人说外出的军队无法无天,经常洗劫乡村,难道这个包袱里头的东西就是——
袁通道;“东西放下吧,来见一见杨安杨大人,现在在军中行走——,对了,姓陆大人给杨兄什么官?”
杨安拱手道:“贰司马。”
袁通愣了下,道:“陆大人还真是的,杨兄大才,怎么就封了个贰司马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官,走,我带杨兄去找陆大人好好说说。”
袁通说着话就来拉杨安。
杨安连忙按住袁通的手道:“袁兄,小弟初入大军,能有这么个位置已经很满意,再说小弟这回还是有军务的。”
“不就是调铁骑兵吗?不是大事,走,去找陆大人说说。”
“不是,不是——”杨安看了进来的大汉一眼。
大汉哼了声道;“将军,我出去了!”
袁通点点头,大汉走了才道:“我这里都是这样的人,杨兄不要见怪。”
杨安道:“袁兄不必客气,小弟次受了陆大人的请托带兵出征。”
袁通正喝水,杨安的话一出口,袁通将嘴里的水都喷出来,惊讶地看着杨安道:“什么!你要出征!”
杨安心道:看来陆伯鹤是把自己当成对付袁通的一张牌了。
袁通道:“杨兄,你是文官,出什么征!”
“主要还是羊将军。”
“那个败军之将?!”
“哎,袁兄,话不能这么讲,当初他可是禁军徐帅手下的大将。他最近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凭着几千人马接档秦军多时,也算不错了。”
“这么说,这次是由姓羊的主事?”
“小弟不明军务,当然由羊将军主事。”
“杨兄,若是你调兵。袁某人没二话,可要是姓羊的——,杨兄,小弟就爱莫能住了!”
杨安心里怒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暗想:你不就是出身袁家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还在我面前说这说那,真以为你身份有多高吗!一个偏房庶子,还牛上了!
帐篷里安静下来。
袁通抬起头道:“算了,既然杨兄来了,小弟也不让你空手而归,五十铁骑,这是最多了。杨兄,别的你也不用讲,姓羊的一个外来人,姓陆的一个貉奴。凭什么叫我听他们的!”
杨安见袁通满脸怒容就知道已经说不下去了,更何况要就是他一上态度。
杨安告辞出了帐,袁通闷坐在案后,端起碗喝了口,立马喷了出来,骂道:“都是死人!怎么给老子水!拿酒来!”
“将军!”方才进来的那条汉子抱着酒坛走进来。
袁通将碗蹾到桌子上,“倒酒!”
汉子倒好了酒。
袁通拿起碗放到嘴边,道:“你去挑两个还看得过去的送到杨安那儿去。”
“杨安?”
“就是方才在这里的那个。”
汉子吃了一惊道:“将军,铁骑兵个个都是宝贝,上哪儿挑两个还看得过去的。”
袁通将碗摔到地上,骂道:“你他马的哪么多废话,不听老子的了是吧!”
汉子缩了下,道:“将军,这些年朝廷给咱发了多少粮饷,你比小的清楚,要不是你带着兄弟们,兄弟们早就饿死了,如今怎么,怎么往外派人——”
袁通脸上抽了两个道:“你他马以为老子愿意,还不是看在杨家的牌子上。弘家杨氏,就算我大哥在这里也得给他三分面子。你去挑五十骑,连人带马,别让人说我袁通小气。又不是借了不还,跟他们好好说。”
“哎,小的明白。都是自己家兄弟。话好说。”汉子小声道;“将军,我看这手是姓陆的专来找你的麻烦!”
袁通哼了一声。
五十骑很快就挑好送到了杨安的帐前。
几十匹马一气儿站到帐篷前,还是有点壮观的,杨安有点手足无措还好羊夭来帮忙,安排好了来人,回到杨安的帐里。
羊夭笑道:“有了这些人,这仗一定能打赢。”
一提打仗,杨安手有点抖,缩在袖子里没让别人看到。
“羊将军,只有五十骑,少了些,这仗你看如何打?”
羊夭心有成竹道:“请大人只管在军中安坐,末将一定能打个大胜仗回来。”
安说这到是说到了杨安的心里,能不上战场就不上战场,刀枪无眼,杨安可不想没事乱跑,但不知道怎么着,杨安就想起了李闵,一想起李闵就想起了乐大家。一想到乐大家那么个水灵灵的美人竟然被个粗笨的武夫娶走了,杨安就心如刀割,这也就算了,更可恶的是当初乐大家出嫁的时候那副心甘情愿,甜蜜蜜的样子,凭什么?不就是李闵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博得那些个肤浅女人的欢心,他行,凭什么我就不行?!
“羊将军,你跟我说实话,这仗能有几分胜算?”
“若探子的回报没错,十成十的把握!”
“好!我同你一起出兵!”
“大人——”
“不要再讲了!我意已决!”
++++++
++++++
若不特意指明,从山间小路上走过的人很难相信在这片青松翠柏这间竟然埋伏着几千人马。
尽管索方的人马还没有来,杨安心里还是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跟着他们来打仗。看看四周的情况,虽无高峻的险峰,但是丘陵起伏树木繁茂,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杨安想跑都跑不远。书上怎么说秦兵的来着,右手拿剑,左手提人头!太可怕了。
只要一想想,杨安手就有点发抖。
今天他特意叫人用长绳将两只宽大的袖子缚好,又套了件两当甲。就在他想要不要再穿一副甲的时候,羊夭低声道:“来了!”
“来了!在哪!在哪!”
羊夭猛将杨安往下一按,往路左远处指了指。
杨安看过去,只见林间小路上飞着群鸟。对了,兵书上说过,这是有伏兵的表现,不对,自己不就是伏兵吗?
羊夭低声道:“大人,您就在这里指挥。我已经安排好护卫,万不可高声,若是让秦兵发现,咱们这点人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杨安紧闭着嘴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小路左侧。
路两边的树木繁茂,小路又曲曲折折,处了天上乱飞的小鸟一点敌人来了的迹象也没有。
杨安觉着时间突然变慢了,好半天,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
突然响起马蹄的嗒嗒声,声音不大,但杨安可以听到,他连忙怼了怼身边的羊夭,这羊夭人已经不见了,四周都是穿着甲的护卫。
杨安想问羊夭人到哪儿去了,就在这时,路的转口处终于出现了人影。
是一队骑兵,他们坐在马上,慢悠悠地往前,仰着脑袋不停的四下看。
他们发现了?难道有人走露了风声?他们已经乱箭有伏兵?
想到这里,杨安不安起来。
从转口走出来的兵越来越多,杨安心里数了下,大约有一百骑和几百步兵,都穿着重甲,旗号多样。打头的那几骑已经快速通过,杨安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为什么还不打!杨安攥着两只拳头,脸上都是汗。羊夭在干什么,不什么还不打,他难道害怕了?不打了,放弃了!
山下这支队伍拉得很长,走的却飞快,眨眼的功夫就走过去三分之二了。
为什么还不打。
杨安听见更多人的步伐声,更多马的马蹄声。转口处又开来一支人马。
杨安松了口气,原来前头的这支人马是索方派过来试探的,索方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后头那支队伍由十几杆大旗开头,接着是两百名骑兵,各个皮甲小帽,远远看过去有几分西域的风格。

这支队伍与先前过去的那去一样松散,但是从士兵的表现看,他们都十分警觉。
杨安以前被他祖父强行送到军队里住了段日子,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很痛苦,没酒没女人的日子让他几乎生无可恋,但正是这段对他来说刻骨铭心的生活便他看出山下的这支看似松散的军队其实训练有速,只要被他发现山两侧有异常,立马会展开战斗队形非向后方的同伴发出警告。到那里,别说伏击秦兵,就算是杨安军想安全撤退都不可能。
杨安很想下令停止所有行动,可指挥权已经交到了羊夭的手上。
看着一排排走过去的秦兵,开始是骑兵,后来是步兵,再然后是车队。杨安心想,看来羊夭也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准备,自己这边不可能得手。这样也好,自己的目的只是从陆伯鹤手里拿到一支军队,并不想真去和索方硬打。立不立功的对杨安来说并不十分重要。眼看着索字大旗进了伏击圈,只要再往前几里,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杨安也能放下心,尽管有一点遗憾。
突然天上传来一声响箭的鸣叫。
这声如同魔咒的鸣叫几乎把杨安的心从嗓子里勾出来。
怎么回事!杨安的脑子一下就乱了,手脚发冷冒汗,伏在地上两腿动也没法动。
他不动,别人却在动。
山路两边的冒出许多人,拳头大的石块好像下雨一样往路上砸,火球带着滚滚浓烟冲到山路之下。
秦军慌乱,四处躲避,可山路之上那里有让他们避之处,一时间倒毙之人不计其数,铺满了山路。
那杆大旗急往后撤,几十名铁甲兵护在四周抵挡乱飞过去的箭和石头。
山顶上号角有节奏地一阵阵响起,两侧伏兵大喊着“杀”寒光闪闪直冲而下。
杨安推开扶他的侍从,抽出刀拄着地站起来,咬牙道:“杀!冲上去杀!”
他强烈要求到第一线来,不就是为这一刻吗?尽管心里害怕,他也要往上冲。
一想起乐大家坐上李闵花轿的场景,杨安就勇气倍增,执刀便往前冲。
“少主!”侍卫们惊呼,跟着杨安冲了下去。
秦军在杨安军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山路两个都有人马堵着,秦军从两边向中间缩,围着索字大旗做最后的抵抗。
羊夭提着刀跑过来。
“大人,您怎么下来了!”
“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我怎么可以在后方坐享其成,别的都别说了,战势如何?”
“已经有了定局,留着的后手都没用上。”
“好!随我去会会那个索大将军!”
“不好了!”士兵匆匆赶来,惨叫一声,猛地向前扑倒。
侍卫们纷纷抽刀向前防备。
羊夭顺着他来的方向看过去,大叫:“不好!大人快撤!”
杨安还没明白过来,就审美观点羊夭托着向后走。
山脊上冒出许多黑点,喊杀声震颤在山谷里。
有伏兵!原来索方也布置了伏兵!
杨安心里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了,被羊夭拉着冲上高地,山里的杨安军瞬间便被冲出来的索方伏兵截做数节,从高地上看过去,索方的伏兵并不多,但是他们出来的时机非常好,直接将杨安军的队形冲乱。
“羊将军,怎么办!”
羊夭咬牙道:“没办法了!不能让索方反应过来!只有用最后一招!”
“什么!”杨安大惊,“下头多半可是自己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羊夭拿出令旗摇了三摇,从谷间小路里冲出铁骑兵,汇聚在山路上,号角一响,五骑一排的铁骑兵端着长槊如同重型坦克集群一般朝着山路上的人碾了过去。
+++++++++
+++++++++
“胜了!大胜!”报信兵骑着马冲到东都军大营这前,身后的三角旗在风是扑拉拉响。
陆伯鹤坐在帐中批阅公文,听见外头喧哗,两眉一索,怒声道:“怎么回事!”
侍从走入,道:“大人,杨大人的传讯兵回来了,前军大胜,击退秦将索方,斩杀无数。”
“快叫他进来!”
“诺!”
传信兵进入,将战报呈上。
陆伯鹤看后一拍桌案道:“好!”
“大人!”侍从匆匆赶进来,“大人不好了!袁将军带着本部人马出兵了!”
“什么!”陆云鹤猛站起来,深吸口气,缓缓坐下。
“袁将军说了什么?”
“袁将军让人传话说秦军既然已经到,袁将军便要出兵对敌,请大人留在后方总揽战局!”
“知道了,下去吧!”
大帐里只剩下陆云鹤一个人,灯光昏暗,陆云鹤用针挑了挑灯芯,手一颤,灯灭了。
“大人——”老仆在门口道。
陆云鹤叹了声道:“没事!传令,叫杨安羊夭回军”
“诺!”
陆云鹤点亮灯,拿了张新帛,展开铺在桌上,提着笔,心道:小亭鹤鸣,看来我是再也听不再了。
杨安羊夭回到大营,使压抑的气氛缓和一点。回来的路上已经接到战报,袁通大意轻敌,中了秦军的诱敌之计,近六千人马,回来的只有八百多骑兵,个个盔歪甲斜,连兵刃都丢了。
羊夭道:“大人袁将军不听听们的话非要去攻击索方,在陆大家这边,会对咱们有利。若是您能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可拿到更多的人马。”
杨安只是点点头,山间大战之时羊夭一声令下,铁骑碾压,不但将索方军击败,自己这边也损失巨大。仗打胜了,可也损失了一半的斗力。
夜色渐浓,按着军营里的规矩,对面看不清人脸的时候营里就会宵禁,别说是出来溜达说话,就算上厕所都要申请。偏偏这个时候打营门口开始乱起来。
杨安提刀冲到帐门口。
侍卫道:“杨大人,不是敌人袭营。”
“怎么这么乱!”
“是袁将军回来了。”
羊夭从旁边的帐蓬里走出来,后头跟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
“大人。”
杨安道:“袁通回来了。”
羊夭回头对小姑娘道:“你先回去,没事。”
小姑娘偷看杨安一眼,怯生生施礼回了帐。
羊夭道:“袁通这是在犒劳部下。”
杨安奇怪道:“打了败仗怎么还犒劳部下?”话刚出口,他就明白过来。
“杨大人,您快去看看吧,袁将军带人冲到中军去了!”
“什么!”杨安大惊,中军中什么地方,别说是带兵冲过去,就算平常误入那也是要杀头的。袁通想做什么?
羊夭低声道:“袁家十成里有八成在东都,袁通应该不会临阵盼敌。”
杨安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袁家人都在东都又怎么了?谁敢动他们?
“还是把军队集合起来以防万一。”
没想到羊夭摇头道:“天色已黑,若是这个时候集结军兵,很容易产生误会,引起营啸就麻烦了。大人放心。末将与袁将军也共事过一段时间,了解他不会投敌。再说袁将军若真是投到秦王那边去,只怕现在咱们也不会站在这里。”
杨安心里七上八下,要是在东都就好办了,可这里是战场,说说话就要人命的地方。
羊夭道:“大人,袁将军是怕陆将军趁他兵败的机会夺权。正好将军可以从中渔利!”
杨安道:“好,去看看。”
两个人走到中军。
此时中军内外剑拔弩张。
杨安走入,心都悬在嗓子眼了,只见袁通骑在马上手横长槊,对面是陆伯鹤的卫兵,几十只大弩正对着袁通。
羊夭越过杨安上前道:“两位息怒有话好讲。杨安杨大人特来为二位讲和。”
杨安连忙跟上,道:“袁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袁伯父,袁伯母知道,可怎么是好!”
袁通脸色阴沉,道:“你问他!凭什么抓我的人!”
陆伯鹤叹了声道:“军中禁军不得擅自抢掠百姓,你手下违犯军令,本将身为一军之首,有什么抓不得!”
袁通道:“铁骑营是禁军。”
“现在是本将军部下!”
“二位,二位!”杨安急道:“二位,有什么,咱们好说好商量,大庭广众之下,众多军兵围观实在有失二位的身份,不如到帐中说。”
陆伯鹤高声道:“不必了!袁通,你擅自出兵,致使禁军人马大为折损,本官现在就以西方都诏讨的名义,将你铁骑营的人马都划到杨安的帐下。等回东都,本官必会向陛下参你擅行军令之罪!”说罢甩袖便走。
杨安吃了一惊,连忙道:“陆大人!陆大人!”
陆伯鹤头也不回进了大帐,侍卫将帐帘合上,杨安冲过去却被挡住。
“哼!杨大人,恭喜了!”
杨安忙回身,袁通已经带转马头带着人走了。
杨安心里大骂陆伯鹤无耻。
羊夭走过来道:“杨大人,这可是个好机会。”
杨安斜了他一眼,道:“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袁通的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我自怎么会事!”
羊夭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杨大人,咱们回去说。”
杨安回头看了眼,跟着羊夭回去了。
索方的人马来的很快,第二天索方就已经兵临营前,战鼓轰响,响得东都军人心惶惶。
陆伯鹤引军出征,两军合战。
袁通带着剩下的几百步卒守在营里,用阴冷的目光盯着陆伯鹤军阵的后边。
副将走过来,小声道:“将军,一切都准备好了。”
袁通点点头,接过马缰上马,挥手道:“走!”
他手下的几百人都骑上刚从马棚里抢回来的马,跟着袁通从后营跑了。
走了约五里,袁通令副将摇旗。
副将接令,拿出面令旗摇了三摇,营里冒出滚滚浓烟。
两军阵前。
铁骑营里安排有军队右冀,由羊夭指挥。当浓烟滚起,铁骑阵中有人回身指道:“营是大火,有敌偷袭,快回营!”
羊夭大怒,按刀正要喝住扰乱军心的家伙,可是他们的动作更快,领着铁骑甲掉转马头往后便冲。
羊夭心往下沉,他没想到袁通做事如此不顾一切。
杨安骑马过来,急道:“羊夭!你做什么!”
羊夭道:“大人!快走吧!”
杨安拉住马道:“你在说什么!”
羊夭道:“一定是袁通记恨在心,暗自让铁骑营临阵后撤,他烧大营。大人再不退可就跑不了了!”
杨安大惊道:“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快保护杨大人跑!”羊夭向那些侍从喝道。
东都军右翼大乱,接着中军大乱,索方按准时机引兵强攻,东都军兵败如山倒,被杀得尸横遍野。
++++++++++
++++++++++
楚王坐在府中大殿之上,脸色如同夹着天雷的滚滚乌云,一言不发。
袁通跪在下面,捂着脸大哭,如同走失的孩子看见父母。
“殿下!殿下啊!陆云鹤他不是个东西,刚到军前他就想方设法的排挤我,明明是索方设下埋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陆伯鹤偏偏就让末将去!这不是让末将死吗!末将死不要紧,可末将帐下近万好男儿怎么能死!殿下啊!陆伯鹤真是没心没肺,他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跟殿下为敌,那个杨安一来陆伯鹤就和他色勾在一起,把兵权拿过去,不但拿过,还把军前大败的罪全往铁骑营身上推。这还没把邺王秦王打退他们就开始清算殿下的人了,殿下您一定要小心小人啊!小将死不足惜,可是任由那些个只想争权夺利不顾社稷安危的人为非作歹,大宋可怎么办啊!陆伯鹤他一个书生打败了仗就会使小伎俩为自己开脱,蒙蔽陛下啊!”
“殿下!”侍从小心翼翼走进来,双手擎着块帛,“陛下传来旨令,要殿下严惩袁将军。”
袁通一个劲地磕头,连称冤枉,哭得极其凄惨。
贾自甾走上来。
马乂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殿下——”
“听不懂我的话吗!”
“诺!”袁通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下了殿。
贾自甾上前道:“陆伯鹤刚从宫内出来,上了豫章王的马车。”
灯影晃动,马乂脸上沉晴不定。
贾自甾道:“殿下,索方的军队已经快到了,请殿下拿下主意。”
“李闵的军队在哪里?”
“李闵已经从襄阳起程,算日子,最少还要二十天他才能来。”
“敬炅那里呢?”
贾自甾顿了一下道:“敬炅停兵兖州,似乎有南下荆襄之意。”
“好,好,都是大宋的好臣子!琅琊王叔最近很忙吧?”
“琅琊王已经从虎牢关起程,派去的人没跟上,也没有各处的回报。”
“不用管他了!将人手都调回来。”马乂从桌上拿起封信,“将这个交给李闵。”
“诺”
贾自甾退了出去,大殿里只剩下马乂一个人,空落落的,一阵风吹进来,马乂裹紧了王袍。
+++++++++++++
+++++++++++++
王府外围了不知道多少人马。
豫章王慌张道:“怎么回事!”
“是楚王殿下的亲军!”
陆伯鹤放下酒杯,正正衣冠,站起来向豫章王礼道:“谢殿下款待。”
“陆大人,你大这里坐一坐,我叫人向王兄说一声。”
“不必了,谢殿下!”陆伯鹤说罢走了出去,豫章王紧跟在后头。
府外满是穿着筩袖甲的军队,中间一人,手里提刀。
陆伯鹤在站门口道:“在下便是陆伯鹤。”
将领愣了下,拱手道:“陆大人,失礼了,这边请吧。”众人闪开,一辆木笼囚车停在那里。
“大胆!陆先生是朝廷命官,你们敢如此对他!”豫章王兴冲冲跑出来。
将领道:“殿下,末将也是按令行事。”
“你——”
“殿下!保重!”陆伯鹤向豫章王深施一礼,大步走向囚车。
囚车轰轰开动,楚王亲军的火把跟着消失在大街上。
豫章王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消息的方向久久不动。
“殿下,人已经走了。”
“是啊,已经走了。他,他是位忠臣。”
大门关上,豫章王转回身,朝着大门深施一礼。
“可惜了。”墙影里有人道。
豫章王道:“大宋会记得他。”
墙影里的人道:“陛下可不会记得他。”
豫章王看过去,一个中年文打扮的人敛着袖子走出来。
豫章王道;“崔大人,你这话是何意?”
崔茂笑道:“下官一时失口。”
豫章王道:“进去说话吧。”
崔茂看了眼大门,跟上豫章王。
++++++++++
++++++++++
牢门嗵地一声被打开。芒芒光线射入,陆伯鹤用手挡在眼前。
已经天亮了。
牢里头一个人也没,都被送到城外修筑战备工整去了。
“陆大人,请吧!”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间道。
哗冷冷……
是铁链被拉开的声音。
尖声尖气道:“大人,小的人知道您是贵人,特意给你摆了桌好酒,都是从书画院叫来的呦!”
陆伯鹤抬起头,这一天真的来了。
“我要沐浴更衣。”
“这——”
“你去跟外面的人讲,他们会同意的。”
尖声尖气跑回来,笑道:“大人,请您借步。”
不多时,狱卒从外头抬进只大浴桶。
“大人,您请!”
陆伯鹤将官服叠好放在一边,跨入俗桶。
滚滚的热水里,陆伯鹤放松地靠在桶壁上,闭上眼,如同回到了江左的家中。
不知道云来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家乡,不,按路算,应该还没到。
陆伯鹤看到了家旁边的那个不大人小湖,湖上的仙鹤飞翔,湖水清澈,能看见鱼群如水中墨滴肆意游动。
“大人,大人!”尖声尖气道:“大人,时候不早了。”
陆伯鹤有水拍了拍脸,几个侍女从外走进来。
“殿下让奴婢来伺候大人。”
陆伯鹤任由她过来把自己擦干,一个姑娘拿来件新的官服。
陆伯鹤道:“我不穿着个,拿依白衫和帢帽来。”
侍女互相看了眼,退了出去。
尖声尖气小声道:“大人,这身官服多好!”
陆伯鹤闭上眼。
尖声尖气没趣地退到一边。
“陆大人”
陆伯鹤睁开眼,面前站着个武将打扮的人,留着黑须,脸上带着点市侩气,头带顶黑纱帽。
“陆大人,在下贾自甾,现在为楚王殿下藩府帐下督。”
“原来是贾大人。”
“陆大人,殿下也是迫不得已,索方军队已经离城不足三十里。殿下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决心。”
陆伯鹤道:“明白,我都明白,楚王殿下,豫章王殿下还有陛下,现在都须要我这颗人头。”
贾自甾道:“只要全军一心,东都便能保全,社稷才能安全!大人,对不起了!”
贾自甾长揖不起。
陆伯鹤道:“若杀我一人,大宋社稷可保,天下黎民可安。陆某人又何惜项上人头,只可惜——。算了,现在多说无益,既然到了这里,我还有什么能说的,只是这身官服真不想再穿了。请替我向殿下传句话。”
“请讲”
“请殿下看在陆某人为大宋奔波的面上,允许我的家人将我的尸首运回江左。”
“这——,小人一定传到。”
“我谢!”
贾自甾退出去,下人拿进白衣和帢帽。
陆伯鹤穿带好,走出牢门。
外面的光线很刺眼,有很多人,陆伯鹤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白芒芒的一片。
两个人架着他上了车。
声音在陆伯鹤耳朵里回荡交融浑响,乱糟糟一片,和白芒芒的光混在一起组成一个世界。
人被带上高台,头被按在木墩上,风吹,旗摇,鼓响,马嘶,近处的人,远处的苍山,蓝天……
安静了。
++++++
++++++
“华亭鹤唳,可复闻乎!”
房无忌双手颤抖,伏在桌上,大哭道:“惜哉!伯鹤!痛哉!伯鹤!”
李闵道:“房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房无忌道;“都督,伯鹤兄被杀了!陆兄才胜房十倍,怎么就被杀了!”
坐在席末的原非吃惊:“房先生说的可是江左二陆中的大陆!”
房无忌点头道:“正是他,当初在东都一会,想不到竟是最后一面,快,快把送信人叫进来,我有话在问!”
李闵打发人出去将送信人叫进来。
“小人拜见大人!”一个风尘仆仆的人从外面走进来,跪到地上。
房无忌道:“陆兄现在如何?”
“小人来的时候陆大人还在军前。”
“陆兄可还有什么嘱托?”
“小人不知,陆大人只是让小人来给房大人送信。”
“陆云来如何?”
“少主已经往江左去了。”
“他没跟你一道来?”
“少主走的是徐州道,是大人特意叮嘱,请少主尽快回江左,以免生变。”
房无忌道:“你下去吧。”
李闵道:“带下去好好招待。”
“诺!”仆从引那个退了出去。
孙伦道:“陆先生是兵学世家,应该不会有危险。这封信应该只是以防万一。”
房无忌道:“陆伯鹤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不到万不得以之时,他不会写这封信。”
原非皱眉道:“看来东都的情况十分不妙了。”
杜奕道;“不如让谢大人回来,同都督进东都。”
李闵道:“不必,还是由谢大人坐镇荆襄。原非你在南阳要多留心,荆州不比陆浑,那里世家林立,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原非拱手道;“下官明白。”
“这就好!”
++++++++
++++++++
蔡殿没想到她会来。
老妇人站在蔡殿的面前,笑道:“蔡老哥哥没想到我回在这里吧!”
蔡殿笑道:“许多年没见到老姐姐了,快请坐。”
老妇人坐在上首边。
蔡殿道:“老姐姐这副打扮,小弟差点没认出来。”
老妇人笑道;“若不是这副打扮,怕是进不了你这个门啊!”
蔡殿尴尬道:“老姐姐也知道,现在襄阳主事的李闵,小弟不比以前了!”
老妇人道:“老哥哥若是拿了老妇人去见李闵,一定可以加官进爵。”
蔡殿心道;我到是想,可崔家我怎么交代!
“老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蔡殿怎么会做这种事。嗐!听说隋老哥遇害的消息,小弟我是痛彻心扉啊!”
老妇人的手颤了下道:“今天老妇人不是来找你说这个。蔡家在襄阳有百年根基,为此地呕心沥血,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落入别人的手里?”
“老姐姐啊!我蔡家不过就是田宅多一点,如今这个年月,只要能保证血脉传续,也顾不了太多。”
“眼前有个机会,就看蔡老哥想不想了。”
蔡殿没说话,心想:她是谁派来的?邺王还是秦王?
“蔡老哥可听说过琅琊王?”
琅琊王?
蔡殿还是几十年前在东都见过一面,当时他们都是小孩子。近些年来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作为,难道琅琊王一直在扮猪吃虎?
老妇人道:“琅琊王殿下已经到了徐州,现在为江淮都招讨兼转运使之职。”
蔡殿道:“江左盛产稻米,要是能疏通漕运,东都可就有救了。李将军帅大军北反,正是为解东都之围。”
“蔡老哥,你就别再和妹妹打哑迷了!东都是个什么样子,老妇人是刚打那儿来的,还不清楚吗?朝廷上下唯楚王一人支撑。皇帝对他已经十分不信任,若不是邺王秦王兵下河水,怕是现在东都已经又血流成河了。”
蔡殿叹道:“食君之禄,担君之事吧!”
老妇人探身道:“东都可破,大宋社稷不可亡!”
蔡殿年着老妇人,她已经投向琅琊王,琅琊王的成色如何?
老妇人从怀里拿出封信,递过去。
“这是殿下给你的亲笔信。”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