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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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奏折
夜色初上,翟家寨中翟府的后院还是那么安静,两个看门的挎着刀靠在墙上不时打个哈欠,突然月亮院门外闪出个人影。
“谁!”两个看守打个激灵,抽刀喝道。
“是我!”
从门外走进一人,身穿家仆衣服,三四十岁年纪,手里提着个黑漆三层食盒。
看清了来人,看守笑道:“是老十八啊!你怎么又来了,要是让家主知道了,我们兄弟可没法交代啊!”两个看守都看向食盒。
老十八笑道:“是夫人,她不是怕老寨主身体不好吗!”
一提到夫人两个字,两个看守的眼里就放出光来,这个夫人不是别人,就是以前翟东子的夫人。翟有堂杀了他以后把翟东子的人杀了个便,主剩下这个夫人收在自己房里,还有翟东子的儿子翟伯然不知去向,听说翟伯然书读的好,很有学问,却人长的出奇难看。
老十八见两个看守笑得不正经,便道:“我说你们两个,夫人还是夫人,而且很得家主的幼,别说老十八我没提醒过你们,要是让人看见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只要夫人吹个风,你们知道后果的!”
看守笑道:“老十八,你看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们怎么了?对了,今儿又送什么东西?”
老十八道:“明白规矩,你们尝尝吧!六个菜,五花鹿肉,时蔬什锦,清汤丸子,百花蒸糕,蜜果子,还有坛羊羹。你们看吧!”说着话,便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盖子。
一个看守俯下身,一层一层地打开,各种香味扑面而来,引得看守直咽口水,笑道:“新换的厨子?怎么比以前的还香?”
老十八抹了抹嘴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要验快点验,夫人那里还等着我去伺候呢!”
站着的看守上下打量老十八,坏笑道:“夫人等着你去伺候?”
老十八两眼一瞪道:“你们两个狗东西!嘴里能不能说好话,信不信我把你的话都告诉夫人!”
蹲着的看守掀开坛盖一股子浓纯的香气涌了出来,看守不禁咽了咽口水,从怀里拿出个勺来,轻轻地舀上一勺,正要喝,老十八哼了声道:“话可说前头,这汤里有毒!”
看守看着老十八将汤勺塞进嘴里,笑道:“十八哥今天怎么小气起来了?又不是给你吃的?啧啧啧!味道真是好!你也来尝尝!”
不用他说,另一人看守已经俯下身,拿着汤勺吃了起来。
老十八退后一步,看着两个蹲在地上的看守,笑道:“倒,倒,倒!”
看守莫名其妙地看着老十八,只觉眼前模糊天旋地转,身子一歪便倒在地上。
老十八哼了声,从他们身上搜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头没点灯,外面的光散进去一片,剩下的地方都是黑的,从黑暗里冒出个声音。
“你走吧!老夫有眼无珠不想再连累旁人!”
老十八适应了光线,寻声看去,只见个皓首老人盘腿坐在床上,手上铐着铁链,另一根铁链联在墙上的铁环里,床边上一个桶,散发的尿臭气。
老十八紧前两步,跪地磕了个头,还没等他说话,从屋外冲进个黑衣少年,扑到老人身上道:“爷爷!”
老人睁开眼,不相信似地看着少年。
少年道:“爷爷,是我,是六子啊!”
老人颤抖的手放在少年脸上道:“六子!真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快走!快走!翟有堂那个畜生会杀了你的!”
“翟老寨主放心!只要有我们在,少寨主有会有任何危险!”门口站着个黑影。
老人抱着翟六子道:“你是谁?”
翟六子道:“爷爷,他是李都督的人。”
老人道:“李都督?”
来人笑道:“正是,老寨主可以叫我老金,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请翟老寨主跟我们走。”
老人看了眼翟六子,叹了口气,晃了晃铁链道:“这样如何走?”
老金走进来,拿起铁链。
老人道:“不用想了,没有锁,翟有堂那个畜生跳根本就没想过要把老朽放出去!”
老金没说话,从腰里拽出把短刀,想了想从门外招进个大汉,大汉接过短刀,将铁链放在床连,高举着短刀便斩,只听锵锵两声,手指粗的铁链竟被斩开了,老人拿起铁链,又看了看大汉手里的短刀,道:“老兵器!”
老金道:“老翟主请随我们走吧!”
老人点点头,在翟六子的搀扶下出了屋门,一行人小心翼翼走了会,就见到一个丫环躲在柱后头左右顾盼,不见到老金一行地时候,拎着裙子跑出来,小声道:“奴婢再过老家主!请老家主随我到房中安歇!”
众人随着她进了屋,翟六子道:“我娘呢?”
小丫环道:“夫人说她去给李都督开门。”
翟六子急道:“娘是个妇人怎么能做这么危险地事!不行,我得去看看!”
老金拦住他道:“少寨主留下,我去就行,你放心好了!”
翟六子点头道:“好此也好。”深施一礼,道:“那就拜托金将军了!”
老金道声不敢,留下两个护卫,便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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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墙外两百步开始,由外到内每五十步就是个火堆,墙上每隔十步就挂着人头大的昏黄的气死风灯,把翟家寨墙上下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一个巡逻寨兵朝城楼处张望眼,然后从怀里拿出个小酒壶喝了口,不想前头有人道:“好呀!你喝酒!”
喝酒人打个颤,一见是邻居阿三郎,便松了口气,道:“你吓人做什么!”
阿三郎看了城楼眼,又朝四周看看,见人都没注意自己边,便抢过酒壶了一口,连声道:“什么酒,酸死了!”
拿酒人抢回酒壶道:“嫌酸就别喝!”
阿三郎道:“将就着喝点暖暖,真是的,这才什么时候,夜里头就冷着骨头疼!”
拿酒人笑道:“没听说你还长骨头了!”
阿三郎拽了拽衣服道:“我怎么没长骨头了!”他想起挂大城门口那十几个木匡子,没来由地打个颤,小声道:“我听说人要是冤死的,就入不了阴曹,会化做厉鬼,你说这么冷——”
拿酒人被他这么一说,也觉着混身发冷,连忙喝了口酒道:“少说两句你会死啊!”
阿三郎道:“什么死死死道!呸!真不吉利!”
拿酒人喝了口酒后就不那么怕了,反而开起玩笑,道:“你以前可是跟着翟东子的,他还对你不错,现在人家死了,八成他会找找你!”
阿三郎打个颤,踢了拿酒人一脚,怒道:“你他妈的!就会吓人!”
拿酒人笑道:“你看你,还真急了!急什么呀!叫我说翟东子要找也去找他媳妇!”
阿三郎叹道:“可不是吗!翟东子刚死,那婊子就上了翟有堂的床,别的不说,翟东子跟翟有堂可是干兄弟啊!”
拿酒人嘿嘿笑道:“这就叫小叔子上了嫂子的床。”
阿三郎道:“得了,得了,不说这个了,让人听到可不好!对了,听说陆浑城时新来的那个都督叫什么李闵的进山了?”
拿酒人道:“可不是吗!连着破了十几个寨子,你也知道,寨主带着人出山打仗,好些寨子里的男人都跟着出去了,也不知道李都督怎么这么快,还没等人回去,他到是先到了!嗐!就算是回去了有什么用,敢出寨打?好些天了,神出鬼没的,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唉!你推我做什么?”
阿三郎堆了把拿酒人,拿酒人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一看,立马也不再说话了,只见翟东子的夫人竟然走上城来,而且穿的还是盛装,这是怎么回事?一想起木匡子里翟东子那颗血肉狰狞乱发飘散的人头,再看看浓装艳抹盛装而来的翟东子媳妇,两个心里不住地打鼓,腿跟着打颤。
翟夫人道:“木将军在那里?”
阿三往城楼一指道:“回夫人话,木将军在城楼里!”
翟夫人点点头,抑着头走向城楼,带着一股又冷又香的风。
木门被推开,里头有个小丫环低声道:“什么人?将军已经歇下了!有事明天再说或者推副将去,啊!是夫人!”
翟夫人挥手让她退出去。
小丫环看了眼躺地床上正打呼噜的大汉。
翟夫人道:“你出去吧,有我呢!”
小丫环只得退了出去。
翟夫人一只手缓缓伸进怀里,走向木将军。
小丫环只听得屋里头一阵混乱,想进去看又不敢,正踌躇时,门突然打开了,翟夫人竟然披着件木将军的衣服脚步踉跄扶着门站住,小丫环低着头不敢往里看,两腿打颤轻声道:“夫人有何吩咐?”
翟夫人理了理散乱的头发,递过支令箭道:“告诉守军全都到城上来集合,所有人都到,不能少了一个!”
“诺!”小丫环接了令人牌逃也似地离开了。
翟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掩上门。
守军们都很奇怪,木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可是令箭没错,小丫环明显也不敢假传将令,于是众人满腹狐疑地到了城上,正等着木将军出来人时候突然从城下的阴影里冲出十几个,他们直冲到塞门前,打开了门,拉开鹿角,寨门外如沸水一般冲来百余匹骑。
“不好!敌袭!”城头上翟家军鼓噪起来。
“站住!”翟夫人拉开门,缓步走了出来,道:“你们若是还记得老寨主和翟东子寨主一点的好,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本夫人保你们安全,一家老小平安无事!”
士兵们安静下来,突然有人道:“男人刚死就窜了小叔子被窝的女人的话你们也听!兄弟们跟我冲!保护家小只在今日!啊!”这人话刚说完,人头就飞了出去。只见他身旁站了个少年,方才因为人多天黑没人注意到,此时才发现原来翟家军中根本没有此人,此人提到走到众人之前,众人自动分做两边给他让路,此人道:“我乃陆浑州都督,李讳闵大将军家仆,帐前听用,庞阿洪!将军有令投降者免死,保全家小财产!反抗者立即除死,执行者可得其家小财产!”
阿洪此话一出,城头上的大小将校都按着刀把相互盯着。
这时候城外已经涌来数不清的人马,顺着城门灌进了翟家寨里。
二日天明的时候翟家寨里的战事已经平息下来,翟六子坐立不安,打从他娘昨夜去骗开城门起,就再没有消息。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翟六子快步推开门去看,竟是李闵带着人走过来,翟六子忙闪在一边,转头对翟老寨主轻声道:“爷爷,李都督来了。”
翟老寨主盘腿坐在床上,睁开眼,伸腿下地,鞋还没提上,李闵就已经走进来了,忙扶住翟老寨主,道:“老寨主小心。”
翟老寨主站在地上躬行身道:“我翟氏一门多亏有李都督相救,让小老儿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李闵怎么会让他拜下去,忙扶住道:“翟老寨主不必谢,作为陆浑州的都督,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还是——”
“都督!”士兵快步走进来,看了翟六子一眼,附耳对李闵说了几句,李闵神色一变,看向翟六子。
翟六子心想,难道是母亲出了什么事?
李闵道:“翟公子,你母亲现在城头上,叫你去见一见!快走,翟老寨主——”
翟老寨主道:“别管我,六子,快去,我马上就来!”
“诺!”翟六子顾不得别人,快步出了府门,踩着下人的背上了马,一转身的功夫就到了城门口处,只见此时城上城下已经被士兵围住,城头上一个妇人抱着个木框,木框里的头发在空中飘散。那妇人正是翟六子的娘,翟六子打马上了城头,下了马才发现他母亲身穿盛装,只是衣服上溅着点点血花。
“娘!”翟六子上前,却被叫住。
“站住!”翟母道,“六子,你来了就好,让娘和爹再看你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翟六子惶恐道:“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时他才看清,翟母怀里抱着正是翟东子的人头。
翟母泣道:“我嫁入翟门十数年,与你爹恩爱非常,没想到你爹竟糟了翟有堂那个畜生的毒手,六子,可拿来了翟有堂的首级?”
翟六子道:“翟有堂他,他跑了!”
翟母咬着牙道:“为娘屈身受辱,一是为了你,二是为有一天能手刃此贼!六子,记住,一定要拿这个畜生的人头来祭奠我和你爹!”
翟母说罢翻身跃下!
翟六子惊呼一声冲过去,眼看就跟着跳下城去,幸好有军兵将他抱住,玄在城头外,只见斑斑腥血,翟六子大呼一声晕了过去。
翟老寨主坐在马车上赶来,正好看见翟六子娘抱着翟东子的人头跃下城的那一幕,登时喷出口鲜血,人事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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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家寨外数里的山坳里正有一队衣襟褴褛的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树下。
昨夜突然杀声四起,幸亏张家大爷早有准备,张家的人才能杀出来,路上正遇见翟有堂,于是众人合作一股趁着夜色冲出翟家寨,翟有堂自小在这一片长大,为躲避追捕,就带着众人来到这个小山坳里,别看只离着翟家寨几里的路程,可是就算是寨里头住了几十年的人也不一定能找到这里。
张三爷四下看了看,道:“大哥,天亮了,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太近,我看不安全!”
张家大爷朝翟有堂道:“翟寨主,你看下一步咱们去那里合适?”
翟有头里穿着个褂子,用条还缀着叶的藤条系着腰,叹道:“翟家寨一破,李闵的名号八成已经传遍熊耳山,没有那家会收留咱们!”
张三爷怒道:“都是你个王8蛋!非要杀了翟东子,睡他的女人,做个什么寨主,现在好了,人家杀进来了!”
翟有堂一肚子话,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身边半个人也没有,四周都是张家的人,道:“如今就指望着四爷,看他能不能借来兵马!”
张家大爷叹气,看着已经有些枯黄的树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觉着自己有点累了。
更远的地方,一支人马正走到路上,尘土被扬起半尺多高,打着索字大旗,旗下一将紫面长髯,手中一条长槊,身披鎏银铁叶筩袖甲,头带鎏金狮子盔顶上一片红缨飘散,坐下乌骓马。他身边是个长须的文士,用绳扎着宽袖,头带一抹绿头巾,腰带一把蓝把环首刀,满面焦急,他不是别人,正是被翟有堂叨念,被张家大爷挂念的张四爷张季驰。
张季驰身边的那将道:“行了,叫大家先歇着吧!”
张季驰听了他的话,心里便如油烹一般,又不能强声阻喝,只得好声好语,道:“索将军,从清早起程,还没两个时辰,就已经停了三气,您看是不是再走一程?”
姓索的将军睥睨了他一眼道:“出来的时候王爷说的清楚,军中之事,都由本将做主,你一个文官懂得什么?”
张季驰心道: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校尉,仗着秦王的垂青才能统辖如此多的人马,若是在京中时,你连给本官提鞋的份也没有,可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怎么敢不低头,李闵凭着几千人马打着熊耳联军抬不起头来,东都里的各位大人又都自己顾自己,落下张张季驰不上不下,若是知道有今日,张季驰说什么也不会撺掇大哥和李闵做队。
张季驰见队伍真的都歇去了,正想说两句好催促索将军快起程,只见从后边驰来卫骑,隔着不远下了马,卫兵们匆匆跑到索将军身边说了什么,索将军快步走过去迎上来人,接过来人递上来的信,仔细看了两遍,然后从拿出火媒子,将信焚了,传下将令,叫全军整队迅速开拔。张季驰满腹狐疑,可是只要军队开拔就好,此时也管不了别的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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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炅满怀心事地走进敬晔在东都的临时住所,自从敬晔住进这里他还是头一次来,很清静的院子,仆人也不多,站在大门口的十几个护兵倒是个个威武,敬炅暗暗点头,心道:大哥虽然不入仕,但家里头的事情看来没放松过,从这些家兵就可以看出来大哥平日下的功夫。
护卫门没见过他,当然不会让他进,敬炅突然想起敬晔给过他块牌子,可是不知道放在那里了,跟在身后的老桃拿出块木牌递过去,道:“这位是二爷!还不快见礼!”
护卫头验看后忙递了回来,带着众护卫施了礼,连道:恕罪。
敬炅道:“你们都是尽忠职守,何罪之有?”老桃拿出十几个银豆子,敬炅随手给了护卫道:“这是赏你们的,以后好好值守!”
护卫们连声称谢。
全管家迎上来,笑道:“二爷,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这些都是新招的家兵,不懂规矩,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敬炅道:“近来公务繁忙,没有空闲,今天正有有空,顺便回来看看。这些护卫很好,我已经赏了他们。”
全管家陪着敬炅往里走,道:“二爷就是宅心仁厚。”
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男女嬉笑之声,敬炅听见词语艳浪,心中十分不快,敬家门前怎么能有这么不端的事情发声,看了眼全管家,转回身,见了来人敬炅不禁愣了下,不但他愣了,连来人都愣了。
敬炅看到的不是旁人,正是敬延寿,只见敬延寿穿着黑底百花宽袍,散着头发,一脸笑容颇有几分都中玄门名士的派头,一左一右抱着两个浓妆艳抹的美人,其中一个敬炅竟还认得,是尚书省民曹郎的妻子。后来宫变中那位曹郎受了魏王马伦的牵连,被斩了脑袋,家里的妇人也都被判到春香阁去了。
敬延寿愣在当场,尴尬道:“二,二叔,你来了?”
敬炅哼了一声,甩袖离去,全管家连忙追上去,道:“二爷,您——”
敬炅道:“不用再说,我自会和大哥说个明白。”
全管家只得引着敬炅来到敬晔的住处,只见个蒙着面纱穿着紫纱双眉如烟瞳若点漆的女人正在浇花,当她看见有个男人兴冲冲走进院里的时候,惊呼了一声,全管家连忙道:“夫人菲怕,这位是二爷,家主的亲弟弟。”又朝敬炅道:“二爷这位是夫人。”
敬炅慌忙施礼道:“再过嫂嫂。”
“是二弟来了吗?”敬晔掀开帘大步走出来。
敬炅又施了一礼道:“见过大哥,方才冲撞了嫂子,是小弟无礼。”
敬晔笑道:“无妨,无妨,都自家人,这回应该是你们第一次见,你大嫂做得一手好菜,今天来了就不要急着走,怎么也要喝上两口,蝶儿去做两个拿手的来!”
“诺!”蝶夫人轻声道,朝敬炅施了一礼,转身就走,长裙飘摆而去。
敬炅急道:“大哥大嫂不必了,我是还有公事,回来一是看看大哥,再就是有话要跟大哥说。”
敬晔道:“急得什么?有齐王坐镇,还怕他们反了天不成,老全,把延寿叫来。走,二弟咱们屋里头说话。”
敬炅跟着走进屋里,道:“大哥,我正要跟你说延寿的的。”
两个人坐定,丫环端上水来,敬炅皱着眉道:“方才我铜延寿竟抱着两个女人从外而来,大哥,延寿可是敬家的少主,怎么能这么放纵自己?看他的样子倒是把都中那些豪族公子哥的做派学了个十足。”
敬晔叹道:“二弟,你有所不知——”
敬炅见大哥话里有话便等关点的他的下文,就在这时候敬延寿掀帘走进来,施了礼,道:“见过父亲,叔父。”
敬晔看也没看他,只是淡淡道:“坐吧,正说你了呢。”
敬延寿踟蹰了下,还是坐下了。
敬晔看了眼敬炅,叹口气道:“二弟不是外人,有些事我也不瞒你,延寿原本喜欢上个女人。”
敬炅见敬延寿神色痛苦,心里跟着叹了口气,暗道:果然如此。
敬晔道:“那个女人说,二弟可能也认识。出自早年间石侯的那个金院。”
敬炅手颤了个,水从杯子里溢出来,敬炅手不动声色的用袖子擦干净。
敬延寿抱着脑袋道:“爹,别再说了!”
敬炅道:“敬家男儿怎么可能连这种事都经受不住,以后还如何支撑青石城?”
敬晔点点头继续道:“她叫香羽。”
敬炅道:“小弟以前在石侯府中也盘桓过数日,只是没听说过一个叫香羽的。”
敬晔道:“也许是改过名字,人长得确实不错——”
敬延寿猛然起而,转身冲出屋去,不想老桃正在拦在前头,敬延寿怒道:“滚开!”
敬晔喝道:“延寿!回来,坐好!传令下去,没我的话,今天不许他走出这个院半步!”
全管家忙道:“少主,家主不会害您,还是回去吧。”
敬延寿紧握着拳头转回头,重新坐下。
敬晔道:“两人本是不般配,可是看在延寿的面上我也不说什么,收做个偏房我就当看不见!可是那个贱人竟然背着延寿与李闵自通!”
敬炅心里叹道:怎么那里都有这个李闵。随即了想起了李闵的母亲,那个让他魂牵梦绕了十几年的女人。
敬延寿难过地抱着脑袋,低声抽泣起来。
敬炅年看着敬延寿的样子,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后段过往,拍拍侄儿的肩膀,叹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算什么,比起我要说的事情来,延寿,你这点事还算不上什么。”
敬晔道:“对了,二弟你要说什么?行了,看你哭成什么样子。”敬晔说着随手递过块手巾。
“家主,二爷,少主。”随声走进个丫环,手里拿了个托盘。
敬晔道:“这么快。二弟,咱们边吃边说,延寿去把酒拿来。”
敬延寿抹了把泪转身出了屋。
敬晔看着他的身影叹了口气。
敬炅道:“哭哭也就过去了,大哥不用太过担心。”
敬晔点头,道:“二弟有什么话?”
敬炅等小丫鬟出去了,才道:“大哥,我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不要出去说。”
敬晔手里拿着筷子种了定身法身停住,看着敬炅。
敬炅叹道:“事关重大啊。”
敬晔放下筷子朝门外道:“没我的话谁也不能进来,老桃老全,你们两个给我看着点,二十步之内不能有人!”
“诺!”两个苍老的声音道。
敬晔皱着眉道:“你说吧!”
敬炅道:“秦王给常山王送了封信。”
敬晔神色略变。
敬炅道:“非但如此,常山王竟看也没看,亲自拿着信送到了齐王的帐里,正好我在。”
敬延寿手颤了下,脸上的颓唐一扫而空。
敬炅叹道:“齐王爷当时就打开信封,还给我看了,其实信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提了提了常山王的大哥故楚王的事,还说常山王立有大功,又是故楚山的一母同胞本应该承袭楚王之位。”
敬晔松了口气,敬延寿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桃官家道:“主上,夫人送菜来了。”
敬晔道:“进来吧。”
“诺!”蝶夫人一手擎着托盘,一手掀开帘走进来,将一碟鱼鲙,一小碗烧羊肉放在桌上,低声道:“做得不好,请小叔莫怪。”
敬炅慌忙答道:“不敢不敢,嫂嫂作得菜已经很好了,就是宫中的御厨也比不过。”
敬晔笑道:“老二是时常在宫中行走的,他说你做的比御厨强,那就没错了,老二,你平常可多回来,让你嫂子给你做着吃,你一个人在外也不好。对了,小榕儿可是很想你,虽然她不说,可是我来的时候看着她那个委屈的小样子心里也是不大好受,现在你也算安定下来,要不我叫人把她带过来。”
敬炅脑子里浮现在出那个在自己怀里呀呀学语的小姑娘,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敬晔笑道:“行,就这么说,别人去我也不放心,就叫老桃家的大壮和二壮去。”
蝶夫人轻声道:“光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行。”
敬晔看了蝶夫人一眼,笑道:“也是,也是,那就叫你的那个叫紫袅的侍女跟着来就是了!”
蝶夫人脸僵了下,点头道:“老爷说的事,只是小榕儿几个人一直都是母亲在带着,还要听一听母亲的意见。”
敬晔点头称是。
蝶夫人看了敬炅一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下去和他们说。”
“慢!”敬炅心里叹口气,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还是不能让小榕儿来跟着冒险,“有娘们照顾小榕儿,我很放心,再说就算接过来,我的公务繁忙,一天也见不了两面,还不如放在母亲那里。”
敬晔道:“这是什么话,大不了把母亲也接过来,反应一时三刻咱们两个都要在都里。”
敬炅看了眼蝶夫人,然后作出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敬晔道:“她是你大嫂,还有什么不能当着她面说的!”
蝶夫人起身道:“还有两个小菜,我去看看。”
蝶夫人说着起身出去了,敬晔埋怨道:“老二,你事做的!”
敬炅没心思分辨什么,再说一个从金院出来的侍女,不值得他多费唇舌,心思转到秦王的那封信上,道:“秦王的那封信,大哥以为如何?”
敬晔撩了下眼皮,道:“什么如何?”
敬延寿欲言又止。
敬炅道:“延寿你说说。”
敬延寿道:“爹,二叔,秦王殿下的那封信,会不会是个试探。”
敬晔拿着筷子道:“继续说。”
敬延寿道:“讨伐魏王之战的时候,秦王殿下一开始并没有站在齐王殿下和邺王殿下一边,甚至还派出兵来支持东都,是邺王殿下在河桥一战,大破姜孟二将,形势巨变之后才扶绥,所以可以肯定,秦王殿下心里对齐王殿下与邺王殿下是不放心的,而如今齐王殿下坐镇都中,秦王殿下心里会是怎么想,不会说也知道。关中本来就是龙兴之地只是数十年间大乱不止民力不足,秦王也只能坐看天上之变,身为皇室难道就没想过登基九五的一天?所以二叔所说秦王给常山王的这封信,我想会不会就是秦王的一次试探,试探常山王的动向,以搅动中原,邺王殿下退归藩国,一旦中原有事他不会坐视不管,那个时候天下再次大乱,秦王殿下手握一旅秦师,说不定就能从中取事,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敬晔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敬炅低着头莫然不语。屋外传进来凡的沙沙声,似乎有许多枯黄的树叶在萧瑟的秋风里不由自主地打着旋,然后飞来一个它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敬延寿挫挫脸,看着敬炅。
敬炅拍拍敬延寿的肩膀,道:“延寿有如此见地,二叔很高兴。”
敬晔道:“二弟你以为如何?”
敬炅道:“正如延寿所说,秦王是不会希望看到中原之地安静下来,他一定会想出各种办法,常山王虽说原原本本将信送到齐王面前,跟人大公无私之感,可是齐王殿下的心里不会不留下疑问,只要这个疑问在,东都就不会平静,再说,嗐咱们这位陛下——算了,不说他了,这回回来一是要把事情告诉你们,二是,二是我已经向齐王殿下上了本章——”
敬晔太了解这个弟弟了,急道:“你说了些什么?”
敬炅坐直了腰板道:“眼天下又将大乱,作为朝廷——”他话没说完,敬晔“哐”地一声将杯放到桌子上,指着敬炅怒道:“你,你,你——”
敬炅站起来,朝敬晔躬身一礼,道:“大哥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连累敬家。”说罢转身就走。
“二叔!二叔!”敬延寿急忙起身追。
敬炅大步走出门,只听着背事传来他大哥的声音,“滚,让这个心里没有祖宗的畜生滚!敬延寿你给我站住!让他滚!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畜生!”
敬炅咬着牙,眼眼滚出泪水,快步出了敬府,翻身上马,老桃管家急匆匆跟在后头。两骑一阵风似的走了。
“唉!那不是敬大人吗?什么事这么急?”街边的一座三层酒楼的窗边坐着个峨冠博带的粉面公子,手里拿着酒碗,指着楼下飞驰过去的那两骑道。
坐在他边上的人长身去看,道:“果然是敬大人,难道朝廷里又有什么事了?嗐!话说回来,朝廷里头能干事的官员真是越来越少了,张兄,顾兄,你们此去,不知道何声还能相见,我再敬你们一杯!”他话音未落,从门外走进一人,拱手道:“来晚了来晚了,请各位勿怪!”
坐在窗边的人笑道:“今天是送张顾两位回乡,你怎么可以晚来,更不能说两句就算了,怎么也要罚酒三杯,各位说对不对?”
众人都起哄,来人笑道:“三杯就三杯,拿酒来!”
仆人拿过三个大碗,又抱来个坛子,在三个大碗里倒上清冽的酒水。
来人笑道:“好酒,好酒,张兄顾兄,我敬你们一路顺风!”
坐在窗左的两个人齐举起酒杯。
来人连饮了三杯,众人齐声道好。张姓书生对来人道:“陆兄,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了吗?”
来个正是陆云来,现充做齐王府的参军。
陆云来道:“不多说了,我叔侄二人也是不得不留下!张兄顾兄,其实我很羡慕你二人可以洒脱归乡!来,我再敬你一杯!”
顾姓书生连忙道:“不可,不可,陆兄一连喝了三杯,再喝下去怕是立马就醉了!”
坐窗边的人道:“正是,陆兄怎么来的晚了,难道王府中又有什么事情?”
陆云来叹了口气。
张顾二人互相看一眼。
陆云来道:“是敬大人上了封本章,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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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衷头上裹着一字巾,半躺在榻上,闭着眼,挥了下手,道:“念吧!”
“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轻声道,“伏思元康以来,宰相在位,未有一人获终者,乃事势使然,大量皆为不善也。齐王殿下今克平祸乱,安国定家乃复寻覆车之轨,欲冀长存,不亦难乎!今秦树根于关右,盘桓于旧魏,新野大封于江汉,三王方以方刚强盛之年,并典戎马,处要害之地,而明公以难赏之公,挟震主之威,独据京都,专执大权,进则亢龙有悔,退则据于蒺藜,冀此求安,未见其福也,请悉遣王侯之国,依周,召之法,以邺王为北州伯,治邺城,齐王殿下为南州伯,治宛,分河为界面,各统王侯,以辅天子……”
“啪!”马衷猛将杯子摔到地上。
小宫女立马禁声,惊恐地跪在地上打颤。
“父皇”一个小姑娘胆怯地道。
马衷张开眼,见是渭阳,心里的火气消了消,挥手让小宫女退下去,道:“渭阳来了,快过来坐。”
渭阳公主快步走过来,小声道:“蔡德全说父皇心情不好,女儿就过来看看,父皇,你又因为什么生气?”
马衷拍着渭阳的小手,笑道:“朕是天下之主,还能有什么让朕生气的?蔡德全,你给朕滚出来!”
蔡德全连滚带爬从门外而入,叩头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有罪!”
渭阳牵着马衷的袖子道:“父皇,你别怪他,是孩儿问他的!”
马衷叹道:“我的小渭阳就是心善,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那个傻小子!”
渭阳被说的两颊发红道:“父皇,你说什么呢,渭阳一辈子也不离开父皇!”
马衷点着她们小鼻子笑道:“那可不成!父皇要给渭阳找一个天下一等一的好夫婿!”
渭阳被说的脸更红了,低下头,眼前没来的由的浮现出李闵的样子,心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既然反应过来,脸颊发烫,羞不可抑地窜到马衷的胳膊里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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