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灰手指和久未露面的信使坐在一张桌上。
灰手指脸上显出抱歉的神情。“对不起。路上堵的很厉害。而且，为防止跟踪，我又特意绕了一下。”
信使端起面前的杯子呷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将杯子放下，似乎再也不想碰它一下。“这里的咖啡是我喝过最难以下咽的。”
“不好意思，让你这种大人物屈身在一间小咖啡馆里。”
“你就别讽刺我了。”
灰手指真诚地说道：“我们偷了你的文件，害你受到处分。真是对不起。”
信使摆摆手，“我们也把你们几个折磨得够呛，算扯平了吧。你查到那份文件的下落了吗？”
“我似乎失去了记忆。某些线索在我的脑子里断掉了。”灰手指摇摇头。
“失忆了？”信使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
灰手指正被家瑞的失忆症弄得焦头烂额，现在却又忙不迭地撇清关系。“没有，绝对没有。只是一些关键的细节回忆不起来了。我会搞清楚的，你放心吧。”
信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约我出来是为什么事？”
灰手指犹豫着，“你能否告诉我那份文件到底什么内容？”
信使不解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有。”灰手指斟酌着，“只是开始反思自己的某些举动。比如，干吗要去搞一件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东西？”
灰手指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那些事情感到匪夷所思。无缘无故偷人家的文件，事后文件却下落不明；跑到一座小岛上搅得天翻地覆，结果丽娜还送了命；还有程序里的九死一生，若洁的死；还有安德烈的现身……要寻求真正的答案，就必须找到除开安德烈和高宇之外的信息来源。为此，他秘密联系上了信使。同为骷髅会的成员使他俩抛开彼此芥蒂。况且，信使也对那份绝命文件的下落十分关心。
信使耸耸肩，“我恐怕帮不了你。我只知道那是最高机密。曾经向我的上司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他也是讳莫如深。不过，据我判断，他也未必知道。”
“你是说，连美国国务卿也不知道文件的内容？”
“恐怕是这样。”
“也就是说，我拿了一件和我自己无关的绝密文件。……受某人的指使……那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文件在谁手里，谁就是幕后主使？”
信使点点头。
灰手指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对了，有没有什么可以治疗失忆症的药物？”
“失忆症？”信使认真地看着灰手指。“你不是说你没得吗？”
灰手指赶紧解释道：“不是为我。是我的一个同伴有些麻烦，必须尽快治好他。”
“不知道。我帮你找找看。”
灰手指说道：“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我们都是骷髅会的，义不容辞。”信使显得并不在意。
“你能帮我查两个人吗？”
“谁？”
“一个名叫高宇，是一名心理治疗师。”
“他有什么特别吗？”
“我只是有些怀疑。你们要找的那个文件可能会同他俩有关。”
“一个心理治疗师要我们的文件干什么？”
“到目前为止，这都是猜测。总之，你帮我查查看。他的背景，他跟谁有联系，他正在做什么事。对了，”灰手指似乎想起什么，“这个高宇，是哈佛的。”
“是吗？”信使难得地笑了，“那我就更得好好查查他了。”（骷髅会的成员都是耶鲁大学的。而耶鲁和哈佛之间的瑜亮情结，历史悠久。这就如同牛津和剑桥，北大和清华。）
“另一个人，叫安德烈。”灰手指从手机里调出他偷拍的安德烈的照片。“我对他知道的更少。”
“他又怎么你了？”信使饶有兴致地问道。
灰手指笑笑，“没有，只是……他太好了……好的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他。”
“调查自己的恩人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吧？”信使似乎在开玩笑。
灰手指尴尬地低下头，“而且，上次在机场，他也在。”
信使敛住笑容，点点头。“我会尽快查清的。另外……我们下次怎么见面？”
灰手指眉头紧锁，“这是个问题。”
“要不，你买部新手机……”
灰手指摇摇头。
“我给你发电子邮件？”
灰手指还是摇头。“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要放弃一切现代化的通讯手段。”
“那怎么联络？干脆就定在这间咖啡馆？”
“不行，地点绝对不能固定。”灰手指环顾四周，门外已彻底黑下来，咖啡馆的灯光照在街道上，一个个匆匆而过的行人……
突然，灰手指的目光停住了。他看见电线杆上有什么东西特别刺眼。
“怎么了？”信使感到奇怪。
灰手指笑道：“我们这些社会精英要干一些为人不齿的事情了。”
“什么？”信使没听明白。
“要让这座美丽的城市的街道上多长一些牛皮癣。”
“什么东西？”
“小广告。”
信使也笑了，“我在美国都知道你们社会的一些顽疾。其中最好玩的就是这个街头小广告。”
灰手指问道：“那你应该知道怎么用啰？”
信使笑着点点头。
“那好。”灰手指不再绕弯子。“如果你要联络我，就找人在街上贴小广告，用暗语，卖肾的，价格面议，上面会留一个手机号码，我们商量一个简单的密码，把见面的信息就包含在号码里面。”
信使有些迟疑，“可这满街的小广告，怎么可能一张张看呢？要不，我们选用一种独特的样式，比如，纸张的颜色弄的鲜艳一点，或者把纸裁成六边形……”
灰手指摆摆手，“不行，太引人注目了。必须乍一看，跟其他的广告一模一样，才不会引人注意。”他想了一会儿，“这样，其它部分跟别的小广告不能有任何区别，但你要保证必须有一张贴到北冰洋百货东门前最近的那个电线杆上。”
“好。”
灰手指接着说道：“至于密码，手机号码是十一位，第一位是一，不要动，后两位是分钟，00到59；再两位是日，00日到31日；再后两位是小时，01时到24时；再然后是月，00到12月；最后两位，……是我们见面的地点，代号00到99，我们事先商量几十个见面的地点，都编上号，到时候对号入座。”
信使摇头道：“这密码未免太简单了。”
灰手指笑笑：“是啊，如果别人事先知道这是暗语，就很容易破译。但第一，他们不会从满大街的小广告中挑出这张最特别的；第二，就算他们能破译出见面的日期时间，地点编码只有你我知道，他们上哪儿猜去？所以，这又是绝对破译不了的。”
“好，就这么定了。”
灰手指又有些担忧，“你的级别很高，总往这儿跑是不是太显眼？作为美国的高级官员，会被人盯上？”
信使苦笑道：“别担心。我的级别虽然不低，可露脸的事从来不找我。媒体上根本不会出现我的画面。上次机场的视频，只怕是除了我儿子给我拍的家庭录像外，我头一次从电视上看到自己的样子。我这人很老套，又不会玩什么自拍。”
“怎么会这样呢？”
“我一直是执行特殊使命的，所以越少露脸越方便。”
“所以，活儿是你在干，出风头却留给别人？”灰手指同情地问道。
“我早就习惯了。也好，这样反而遮人耳目。而且，我调过来了，常驻大使馆。同在一个城市，今后见面就更方便了。”信使刻意做出云淡风轻的表情。
可这瞒不了灰手指。他深知，骷髅会的人都是追求上进的精英，岂会满足于淡泊自存？而且，大使馆只是美国的向他国的派出机构，以他的级别是不需要常驻在大使馆的。他应该是被“发配”来的。同为会友，自己不仅帮不到他，反而，因上次的文件事件，害他受到牵连，灰手指感到格外内疚，赶紧换了个话题，“大卫怎么样了？”
一提起儿子，信使的眼里立刻放出光芒。“挺好。上次的汇报演出很成功。我们芬奇家就指望他光宗耀祖了。”自从妻子离去后，他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视其为掌上明珠。
灰手指微笑着，替信使高兴。“一直都是你帮我，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如果你儿子需要安排演出什么的，我倒也许可以帮点忙。”
信使一听，立刻眉开眼笑。“那我就先替我儿子谢谢了。”
接下来，两人又一起商量好一些可能见面的地点，都编上号，牢记在心。
信使笑道：“要是忘了，或者记混了怎么办？”
灰手指并不担心，“不会的，耶鲁的人不会那么差。”
信使又笑道：“那可不一定。前些年不还有个总统，连别国总理的名字都记不住吗？”（信使指的是美国前总统小布什。他也是骷髅会的。）
灰手指会心地翘起嘴，“他就是个奇葩。是有人觉得我们这些人太枯燥古板了，所以，硬塞进来一个活宝的吧。”
信使又关切地问道：“你确认没得失忆症？”
灰手指又好气又好笑。“真不是我。要是真得上了。那些编码也就没意义了。什么都记不住你还找我聊什么？”
两人聊完正事，又扯了一些母校的掌故之类的闲话，才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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