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幽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若明若暗，无精打采。一辆陆虎从远处的黑暗中驶出，在路灯下短暂地现身，迅即又无声地驶入远方大厦的阴影里，失去踪影。过了一会儿，一团橙光将黑暗的角落点亮，那是路虎车内的灯光。家瑞、灰手指和曼内的身影显现出来。
“为了什么？”曼内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抗拒，他已没力气做身体的抵抗了。
“为了丽娜。”家瑞则显得理直气壮。
曼内并不领情：“丽娜已经死了。”
“你能确认吗？”家瑞问道。
“我们都亲眼看到了，难道忘了吗？”曼内有气无力地答道。
“可你怎么证明我们已回到现实世界了？”家瑞却不依不饶。
“这一切，难道不真实吗？”曼内指指周围。
家瑞摇头道：“现在就判断我们已经回到现实为时尚早。你自己不是说过，也许我们出了一个小迷宫，却还陷在一个更大的迷宫里吗？”
“不管怎么说，丽娜并没有复活！”曼内突然哽咽了。
“可她的梦想还在，她的期望还在，不管她是死是活。你要替她去完成。”灰手指从驾驶座上回过头。
家瑞拍拍曼内：“我们这些人能在一起，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愿望－－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丽娜就算真的走了，也绝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你曾经要摆脱你妈妈造成的阴影；现在，你也要摆脱丽娜的离去所带来的痛苦。”
曼内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丽娜都走了，难道还不许我想她吗？”
家瑞语重心长，“当然要想。可她要是回来，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高兴吗？”
曼内愧疚地低下头。
“她会更愿意看到你振作起来，努力完成你的治疗。因为你的身上同样承载了她的心愿。”
这番话，让曼内的眼神渐渐有了生气。
家瑞想缓和一下车内沉闷的空气，表情轻松地问曼内：“要是丽娜回来，你猜她是想先看见你，还是先看见玛塔和它的孩子们？”
曼内尴尬地笑了。
家瑞转向灰手指，“你的玛塔和它的孩子们还好吗？”
灰手指有些沮丧，“不知道。”
家瑞倒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收留它们吗？”
“是啊，可我去她家，压根就没找到任何宠物，别说是几只狗，就连一只也没有；也没发现狗窝，狗粮，锁链之类的。我还问了邻居们，都说从来没见过她养宠物。”
“这太奇怪了。”家瑞有些糊涂了。
“怎么可能？”曼内也颇感意外，“她平常总把玛塔和它的孩子们挂在嘴边。会不会是她的哪个亲戚给领走了？”
灰手指摇摇头：“我打听过了。她在本地既没亲戚也没朋友。邻居们都说，她一个人住，从不跟人来往。也从来没听见她家传出狗叫声。”
曼内还是难以想象，“可总不致于玛塔不存在吧？”
灰手指问其他人：“谁之前去过她家？见过那只叫玛塔的狗？”
没人回答。
“她家什么样？”家瑞好奇地问道。
“就是……普通的家……你到底要问什么？”灰手指猜不出家瑞的意思。
家瑞思忖着，“她得的是购物强迫症。不管刮风下雨、洪水冰雹，还是感冒发烧、遍体鳞伤，她都会准时出现在购物街，控制不住地不停购物，直到把钱花光为止。我亲眼见过的。那么，她家是不是东西堆成了山？”
灰手指努力回忆着，“没有啊？没看见那么多东西呀？”
“这太奇怪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死去的丽娜身上居然有太多的迷。悲伤的情绪化成了无数个问号。
眼看大家都把时间耗在毫无结果的疑问中，灰手指将众人的思绪拉回现实，“我们眼下要干什么？”
家瑞回过神，指着夜色中神秘诡异的大厦，“我们要进入一个计算机程序，从中获取一样东西。”
曼内有些难以置信：“计算机程序？虚拟的？”
“是的。你是计算机高手，所以全靠你了。”家瑞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灰手指。
“要怎么做？”
家瑞指着黑洞洞的大厦入口。“那里就是程序的入口。”
“出口在哪儿？”
家瑞摇头，“不知道。”
“我们究竟要找什么呢？”
家瑞还是摇头，“不知道。”
灰手指有些不满，嘲讽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家瑞却不以为意，“对，一概不知。”转向曼内，“全靠你了。”
曼内总结道：“也就是说，那里面是程序的世界，而我们，是三只没头的苍蝇。”
“对。”
曼内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这就是你所谓的‘治疗’？”
家瑞解释道：“你知道，我们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可是，意识和潜意识也包围着我们。如果扩展开来，除了肉体生存的物理空间的延伸和时间的流逝；除了心理世界，包括意识的，潜意识的，自我的，他人的，群体的，社会的。这我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了；还有虚拟的世界，比如网络空间，游戏空间，等等。”
曼内打断他：“这些我太熟悉了。”
家瑞反问道：“真的吗？你能找出虚拟和现实的边际吗？它们可以相互作用，相互替代，相互转换吗？”
曼内又有些提不起兴趣，“哲学问题我可不擅长。”
家瑞鼓励道：“所以，我们只有不断探索这些‘世界’的相互关系，找出彼此的边际，才不致于迷失自己，把某种空间的生活当做生命的全部。只有这样，才能搞清生命的真正含义，也才算完成了自我的实现。”
家瑞的一番话被曼内生吞活剥地咽下去。“那，总该有什么线索吧？”
“我们只知道，那东西和一个数字相关，6547。”
“6547？那是什么？身份证号码的后四位？住址的门牌号？还是街边的大屏幕上突然闪现的幸运数字？”灰手指问道。
家瑞很玄妙地答道：“都有可能。”
灰手指问道：“既然6547有这么多，那么，我们怎么能从一堆6547中辨别出哪一个是要找的呢？”
“感觉。”家瑞扬起眉毛。“一见钟情，看一眼就迈不开腿，不再想别的了。……彻悟。……”
曼内不可思议道：“太玄了。”
家瑞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你看见它，就不会错过的。”
“那么，如果我们找到了这个6547，然后呢？”
“然后，它会指引我们。”
“它会说话？”
家瑞笑了，“我想，它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的。”
“再然后呢？”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家瑞又笑了，“顺其自然就对了。总之，一切都靠你。我们将拿到需要的东西，然后顺利地返回。”
灰手指不愿多纠缠，抓起副驾驶座上的背包，“走吧。”
三人下了车，悄无声息地没入大厦的黑暗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