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丧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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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海爷爷那颗心一直悬着,乍一听到霍海的凄厉哭喊,禁不住浑身汗毛猛然一炸,毛骨悚然,暗骂一句:小兔崽子,把老子吓一大跳!还以为是老子死了呢!
他一个箭步推门进来,看到霍海正趴在糖人张的身上,使劲摇着糖人张的身体,哭得死去活来!
他赶紧撕下一小片纸钱,放在糖人张的鼻孔前,纸条纹丝不动,再一探糖人张的脉搏,沉重地向随后进来的人们摇摇头说:“没有脉了,走了,真的走了。”
霍海哭得更加厉害了,这小家伙的哭声令所有人都从骨子里发瘆,浑身鸡皮疙瘩暴起,也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糖人张在这些年里对大家的好,尤其是那些心肠天性就慈软的三姑六婶们,一个个开始落泪,开始呜咽。这情绪如病毒感染一般,连霍海爷爷也放出悲声,屋里众人也纷纷潸然泪下,心情充满悲痛哀伤。
断风咽气落气钱,鞭炮万响祭上天。烧了几把落气钱,点燃一挂长鞭炮,一是祭祀上天,二是告诉左邻右舍告诉村里人,糖人张死了,愿意来帮忙打理丧事的请自动来,包三餐烟酒饭。所谓人死饭甑开,鞭炮一响不请自然来,就是这个道理。
霍海爷爷在村里德高望重,与糖人张私交不错,加上自己亲孙子又是糖人张的干孙子,理所当然这丧事筹划得交他主持,于是他叫来几位村里耆老,连同两三位糖人张家的邻居,再加上霍海,在厢屋里商量丧事怎么办。
霍海爷爷问霍海:“小海,别哭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给你干爷爷办丧事,你干爷爷没有老婆儿女,就只有你这个干孙子,他走之前跟你怎么交代的,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们这些大人来帮你做主。”
霍海擦把泪,把跨在肩上的帆布书包摆在桌上,从里面掏出六叠蓝晃晃的百元大钞,二十块有点发黑的袁大头银元,一张信用社存折,一个户口本,一张身份证,一个印章,以及一张老旧的房契,一把零钞。道:
“干爷爷说,他是个全家遭日本鬼子杀害了的东北孤儿,有幸能在咱们蓝水乡葫芦村定居,和村里乡亲相处几十年,没与任何人红过脸结过怨,他感谢大家对他的照料看护,他虽不是生于斯,却死于斯,也算死得其所。”
众人一阵唏嘘,念叨几句糖人张,霍海将六叠大钞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推出去,道:
“干爷爷说,咱们华夏人向来轻生而重死,他也不例外,棺材老屋他十年前就备好了,每年都补一次清漆,亮丽堂皇得很,寿衣寿被也早有准备,安葬的地方也选好了,我爷爷知道地儿在哪里,至于丧事仪式,就按照这里风俗习惯办丧事。
这里有三万块钱,两天两夜道场,两天两夜流水席,不收任何人的祭拜礼品礼金,丧事总管请村长罗二伯当,我爷爷负责审核账目,丧事帮忙的人每人每天二十块烟酒钱,所有开销都从这里支取,算着钱数,花光为止。”
霍海爷爷点头道:“嗯,这安排妥帖,得去找罗二毛来当总管了。”又指着霍海摆在桌上的其他东西,“这又是怎么回事?”
霍海又推出去剩下的三万块,道:“干爷爷说,咱们村得天独厚,是乡政府的所在地,孩子们读小学初中都很方便,但是乡里最艰苦的黄岭村,小孩读书得走七八里山路,还要经过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很不安全,他想请爷爷您出面,跟乡政府和黄岭村干部协商,用这三万块修一条结实点的安全点的石拱桥。”
一个干瘦老头插嘴道:“三万块怕不够啊!至少也得五六万才行。”

霍海摇头道:“干爷爷知道肯定不够,但他说乡政府和黄岭村委会包括黄岭村村民也是有责任有义务的。”
干瘦老头不屑地撇嘴道:“乡政府村委会有个屁的责任义务!这么多年了,谁去管过这事?这桥摔断过几个人的腿,还摔死过人呢!”
霍海爷爷把眼睛一瞪:“你个老东西,我孙子还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接着说,小海。”
霍海又指着那二十块袁大头和信用社存折,道:“这是干爷爷留给我的,存折里还有一万三千多,让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学会怎么用钱才能学会怎么赚钱,爷爷,干爷爷不准你们干涉我哦!这是我的私房钱!”
众人大笑,有人眼红得说起酸话:“我说小祸害啊,我扛锄头把一辈子,每年喂四条猪,全家存款还没一万块,你才八十岁,就已经是万元户了,啧啧,你是大款了啊!”
满堂大笑,霍海爷爷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道:“这事你说了不算,等你爸妈回家再说。”拿起那张老旧房契看了半天,“这是什么玩意?怎么又是繁体字又是外国文?”
霍海挠挠头皮:“干爷爷说,这是澳门的房契,他解放前在澳门买的房子,也不知道房子还在不在,不知道房契还顶不顶用,一直没去过问,前些年听说澳门要回归祖国,才想起这事,说把它留给我,等我长大了就去看看,如果房子还在那就打官司拿回来,如果那些葡萄牙人说不顶用了,那就算了。”
霍海爷爷摇头道:“这只怕不行,解放前的房契地契哪还顶用?下水湾村的马永贵家解放前还是大地主,在县城里买了一整条街,结果呢,全部收归国有,他都被当大地主恶霸枪毙了!这破东西玩意留着做什么,撕了,撕了!”
其余几个老头也叹道:“我想也真的没用了,我爹当年也买了二三十亩上等田土,也有地契的,解放后都归集体了,地契都被搜出来烧了!”
“嗨,我前几年也找出一张老房契,懒得收着,烧了点烟抽!”
霍海爷爷点了一根烟抽着,顺手拿起这张澳门老房契就要烧掉,霍海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强烈念头:不能烧!千万不能烧!这是你今后在澳门的家啊!
霍海跳起来,大叫一声,一把从爷爷手里抢过来,双手紧紧把房契压在桌上,愤怒地冲爷爷吼道:“爷爷!这是我的!你怎么烧干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霍海爷爷怒了,二话不说,一个爆栗就敲在霍海头上:“小兔崽子,三坨牛屎高,敢冲你爷爷大吼大叫,有没有点孝道啊!”
这时,门口露出一个粉嘟嘟的小脸蛋,正是那个要研究霍海***的小女生温如夕,霍海看她一眼,使劲揉揉被打的地方,飞快地把那什么袁大头、存折、身份证、私章还有零钞收进书包里,抽抽鼻子,道:
“钱都给你们大人了,该怎么办丧事你们做主,我等着给干爷爷做孝子贤孙磕头儿。我走了,等会再来!”
一把拉住小女生温如夕的小手,跑出门外,一直跑到村委会前的晒谷坪才停下来,很认真地问道:“笑嘻嘻,我有秘密宝贝要藏在你的百宝箱里,你答应不答应?”
“什么秘密宝贝,你先给我看看。”
“值钱的宝贝!”
“真的?!”
“当然是真的,喏,你看,这个叫袁大头,是银子做的钱,要值好几十块钱一个呢!”
“哇,这么值钱啊!咦,我家也有呃,我记得爸爸在抽屉里藏了几个,还不准我玩呢!”
“走,去你家藏宝贝去!”
两个小家伙手拉手向温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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