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小轿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寓所，一路上想到自己遭遇，柳如是肝肠寸断。
昨天贵妃娘娘赐宴招待在南京的大臣家眷，自己忐忑不安的来到皇宫，希望再次见到圣明天子。
想到圣天子种种惊世骇俗举动，柳如是感到圣天子是自己的知音，今生唯一的知音。
那天见驾，柳如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坐中也想想发现圣天子不断偷瞧自己，有的时候甚至害怕与自己对眼，这让柳如是甚为伤心。
酒宴之后，柳如是不顾太监的警告，特别站在圣上回来的道路一边，静静的等待着圣天子路过。
赶到仿佛用了今生三十余年的光阴默默的等待，谢天谢地，圣天子竟然被自己迷住了，然后，然后是今生最难忘的一夜。
但谁料到圣驾一去不返，继而贵妃来到寝宫，虽然说得客客气气，但那个意思圣上颇为后悔昨夜举动。
想到这里，柳如是再次认清自己的身份，自己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自己不过青楼女子而已，自己只是老迈钱谦益的妻子而已。
人生再次感到绝望，想到自己人面桃花，但为什么不幸总跟随自己呢？
肯定贵妃赐予纸笔，写下绝命书，然后坐着轿子回到钱谦益的家。
看着自己神色憔悴的回来，四岁的女儿香云一把抱住其大腿，长哭不已，丈夫钱谦益颇为关怀的令家丁端上热气腾腾的汤圆，声言自己现在是大年初一，需要吃上热气腾腾的汤圆。
柳如是感到一阵心碎，与钱谦益这么多年虽然只有夫妻之名数年之内早无夫妻之实了，但相互之间还互相体贴，引以为知己。
颤抖的接过汤圆，看着钱谦益道：“牧斋，是不是一个人出身就决定了这个人的一切啊？”
钱谦益安慰道：“河东君，这，这事在人为啊，只要我等无愧于心，我想老天爷一定会厚报大家的啊。”
柳如是冷哼一声:“厚报，世人都是有色眼睛看人，我最先以为杨昭乃海内英雄，想不到不过如此而已。
牧斋兄虽然曾经投降鞑子，但想大明早已经到了灭亡边缘，再加上鞑子大军南下，军中无主将主持大事，难道仍由鞑子像扬州那样屠戮南京城内百姓吗？
他们不想想堂堂大明为什么流寇四起，怎么不想想大明为何被一个蛮夷效果所欺凌啊。”
钱谦益颇为感激，看了看柳如是道：“河东君，世人本来就喜欢嚼舌头，今上文韬武略世所罕有，但怎么也拘于这世俗之事啊。
河东君，要想开点。我们两个在一起不过是两个苦命的人在一起苟延残喘而已。”
听到这里，柳如是感到鼻子酸酸的，竟然哭起来，边哭边摸着女儿香云的秀发道：“牧斋兄，贱妾再求你一点事情，若是贱妾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到时候可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
我，我们受苦了一辈子，可不能让女儿再…..。
钱谦益连声安慰，一家人哭在一起。
就在这时，只见几个人带着一个郎中走了进来，看见钱谦益与柳如是，宣布口谕，要求两人立刻前往皇宫见驾。
钱谦益大惊道：“公公，这，这，今天大年初一，刚才已经见驾了，现在临近响午了，怎么圣上又要召见呢？”
柳如是板着脸，狠狠的说道：“见就见，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钱谦益大惊，看着柳如是道：“河东君，你，你是不是得罪圣驾了？”
柳如是叹息道：“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俗话说天怒无常啊。”
在太监簇拥下，这对夫妻再次来到皇宫，刚刚到达宫门口，只见总务处另外一个郎中再次兴匆匆从赶来，看见前面那个郎中道：“怎么这样久呢？圣上可发火了，这是圣上第一次当众发火，想不到圣上发火这样吓人。”
看到是正殿，钱谦益内心长舒一口气，当今圣上十分爱好面子，总不会在正殿上惩罚自己夫妻两。
哎，河东君真的太任性了，谁知道惹出什么纰漏呢？
进入正殿，钱谦益又被怔住了，圣上高坐大殿之上，周围除了几个办事郎中之外没有别人，难道在这里有什么正事需要处理吗？
见过礼之后，杨昭笑道：“钱牧斋，朕有点急事需要你帮忙处理一下，大过年的，没有打扰你们过年吧。”
钱谦益内心一软道：“圣上，你将臣叫过来，是对微臣信任，微臣感激还不急呢。”
杨昭尴尬的笑了笑，看着满脸哀怨的柳如是道：“河东君，钱牧斋没，不知道朕有没有打扰你们？”
瞪着杨昭，柳如是摇头道：“圣上，夫君说对圣上感激那是夫君对圣上的忠诚，但观圣上对夫君实在让人寒心啊。”
杨昭内心一喜，板着脸道：“哦，你说说，朕怎么让人寒心了，你如果能够说出一个所以然，朕可以饶恕你，若说不出，这可有损朕的清誉哦。”
柳如是豁了出去道：“圣上，世人都说圣上乃五百年不出的圣人，圣上，你说说鞑子为何能够下江南？”
杨昭一怔，站起来渡了两步，停下道：“河东君考朕了，呵呵。苏轼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鞑子下江南原因太多太多了。
从崇祯角度看，国内连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很多人早已经揭竿而起了。他虽然一直以圣人为榜样，但所作所为，无不是亡国之道。要说大的方面，如急于求成，一面想五年平辽政策，一面又要对付国内四起流寇，他征收三饷有关的财政政策，他用人太过偏颇，死守北京等等，如果要说完的话，大概需要三天三夜。
在崇祯死后鞑子下江南，单纯探讨弘光朝廷，问题就非常多。如国策错误，在鞑子入关之后，国内矛盾已经上升到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他竟然妄想联合蛮清消灭流寇。
如江南人固步自封，自认江南富庶，认为其他地方都是野蛮人。但我们不知道我们这帮文明人被野蛮人征服了多少次？五胡乱华，辽金西夏蒙古，这些都不远啊。
还有钱牧斋所挑动的党争，以牧斋兄为代表的东林党人私心自用，是主张立贤，虽然朱由崧算不得什么大贤，但那个潞王更算不得什么大贤啊。可以这么说南明始于党争也亡于党争啊。
如朝中缺乏力挽狂澜的大臣，缺乏独当一面的将领。南舟北马，若我们像舟山水师，像郑森他们那样发挥出我们水军优势，鞑子再强也难以攻破江南腹地啊。
……”
杨昭细数六七条，良久感到有点口干舌燥，拿起茶几喝了一口道：“这不过是朕一些不成熟想法，河东君，钱牧斋可以指正一二啊。”
柳如是抿了抿嘴，笑道：“圣上以上这些，除了党争稍稍与我夫君有点关系之外，其他的与我夫君何干？
虽说拥立问题上夫君是有点私心自用，但最后可幡然醒悟，抛弃前嫌与马士英精诚合作哦。
如此看来，我夫君不是鞑子入寇的主因，只是因为鞑子下江南没有自尽，扬州七日之后为了保卫一方百姓而推举出来，大雨之中跪迎于效外。
圣上，你建立新朝之后废除三跪九拜之礼，改为三鞠躬。圣上，你是千古仁君，当然知道大雨之中跪迎鞑子入城这是何等耻辱。”
杨昭呵呵一笑道：“哦，看来你柳如是真的有侠女风范，竟然让朕中计了。俗话说爱之深则恨之切，钱牧斋乃江南士林领袖给鞑子下跪，让江南民众颜面尽失啊。
很多人本来想抗击鞑子，但看到钱谦益都给鞑子下跪，剃成金钱鼠尾巴，到蛮清当礼部右侍郎，于是士气大泄，如此不能不说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哦。”
柳如是叹息道：“圣上，夫君气节稍稍有愧，但随后辞掉蛮清官职，更是洗头革面，不顾年老多病积极联络各路义军。
圣上，大家都说你是圣人，但你为何不能原谅这样一个曾经犯过错误的人呢？”
杨昭暗自叹息道：“河东君，你唇枪舌剑，堪比刀剑亦。朕不是承认其有功于义军，授予其学士职务嘛，虽然官职不高，但这次还是准备委以为要职啊。”
钱谦益大喜，声音哽咽道：“圣上，我钱谦益晚年得遇明君，我之幸亦。圣上只管吩咐，微臣万死不辞。”
杨昭站起来，若有深思道：“当日江南沦陷，独江阴阎应元、陈明遇两位不顾位卑言轻，率领江阴一城民众抗击鞑子达81天之久，江阴民众实在是我辈楷模。
你记录一下，看有没有需要增加的：
首先，收拾所有死难者的遗骨后进行集体安葬。
其次，建立一个忠烈分祠，将所有死难者生前姓名，职业，官职全部记录在忠烈祠里面，到时候再移到国家忠烈祠里面。
再次，在阎应元、陈明遇两位典吏死难之所各立一个铜像，塑一个金身。
再次，除了收集记录阎应元、陈明遇两位典吏的事迹之外，其他所有死难者事迹，能够收集的都收集并记录下来。
最后，所有死难者，其亲属都按照忠勇军抚恤条例执行，
朕考虑很多人，思前想后，这件事你最合适不过了。如果没有问题，到时候你就以枢密院主事身份主持此事吧。”
钱谦益一听，这可是非常荣耀的事情，以阎应元为首的江阴英雄可媲美历朝先贤，吗？若自己能够做好祭奠工作，到时候江南民众对自己立马改观。
想到这里，哆哆嗦嗦的连连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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