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意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三个人心知肚明,当他们的酒瓶子碰在一起之后,就意味着今天晚上的自习又可以被忽略了。
果不其然,三个人从起初的小打小闹,到后来的酒到深处情更浓,再到最后的不酒不是兄弟。
饭馆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但三个人还坐在那里,桌上的菜换了两波,酒又添了四五瓶,而在他们周围的桌上地下却已横七竖八躺满了空空如也的酒瓶。
老秋坐在三人不远的地方,靠着墙跟慢慢地抽着烟。这也是他一天里面最难得的休息时间,虽然对于眼前的这三个年轻人,老秋想劝阻,但从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来讲,他们的每一瓶酒都是对于自己的生意新增一笔收入。
老秋很清楚三个人的酒量,这最后提上来的五瓶啤酒已经到了他们的极限。而如果接下来他们再要的话,老秋也会很明确地告诉他们,酒已经卖完。
半小时后,正如老秋所料想的那样,三个已经喝得天旋地转大了舌头的年轻人。半眯着眼睛指着电视机的方向,喊道“老秋,再来五瓶。”
“没啦!都让你们喝光啦!”老秋抽完手头上的最后一口烟,将剩下的烟蒂扔到地上,眼睛在烟雾中微眯着寻找到烟头的位置,然后踩了几脚。这一切都像一个仪式,对于一个烟民来说,仪试最后的结尾工作。
“行啦,喝了也不少了,再喝就醉了。”老秋一边安抚着,一边俯身将几个人身边脚下的酒瓶捡起来,码到靠近门口的位置。转身的时候,三个人已经相互搀扶着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强撑着站稳了身子。
“慢点!慢点儿!”说着,老秋就要上前搭手。
“刚喝了酒走路有些发漂~”彭杰一条胳膊搭着萧飞的肩膀,另一只条夸张地摆了摆手,以告诉老秋自己现在很清醒,能站得稳,无需他来帮着搀扶。
天亮和萧飞心里明确地认为彭杰已经将自己所要讲的话都讲完了,索性嘴也没有开。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三个人便相互依扶着摇摇晃晃走出了饭馆。
此时的学校里,正在上着最后一节自习。校园里显得有些冷清,少有的几个人在校园里走动,而萧飞他们便是其中三人。
“咱们现在去哪?”与老秋饭馆里的温暖相比,外面的世界冷得出奇。刚刚走出饭馆没有多久,三个人的醉意就被冷风吹得散了五六成。清醒之后的彭杰,双手抱着胳膊,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在夜晚的时候来抵挡这刺骨的寒风,更何况白天还刚刚下过雪。
为了学生的安全,宿舍楼在上课期间是不允许学生随便出入的,更何况萧飞他们这种满身酒气的学生。
而现在更不可能去教室了,那个地方是三个人一致认同的最让他们觉得头疼的地方,那种头疼不亚于一场醉之后醒来,感觉脑袋的骨缝里像被人用锤子狠狠地敲了几下一般。
站在寒风中,三个人犹豫了许久。直至冷风让三个人清醒地感觉到了寒风入骨,萧飞才有些焦急地指了指不远处亮灯的地方。
“就去那儿!”
有人说,人在处于半清醒状态下首先想到的地方必定是他最怀念也是最留恋的地方。幸好这句话萧飞没有亲耳听过,如果那人知道萧飞处于半清醒状态下选择的地方是哪里的话,那么他或许会在后面加一个备注之类的。
虽然这一排厕所历经多少年的风雨洗礼早已变得残破不堪,土石堆砌的墙体上到处都布满了裂缝,那些原本应该装有玻璃的地方,在多少次安装多少次被偷之后,索性就只留下了一排排整齐的窗框。
窗框外面,杂草从生。虽然此时已是寒冬,但那些杂草灌木存留下来的枯败枝体,依旧杂乱地长在那里,伴着寒风而不时地发出“沙沙”声。
即便是这种地方,还是让三个人得以找到暂时的温暖。
“咱们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天亮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从里面翻找着,未几从里面抽出三根几乎已经要缠在一起的烟,扔掉烟盒小心翼翼地将三根烟拆开,然后分给其他两个人。
“什么时候下课什么时候回呗,难不成翻窗户啊。”彭杰专注地低头弄着自己的那根烟,似是无意地随口说道。
“嗯!我看行!”萧飞刚把烟叼到嘴里,听到彭杰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精神。
“你开个毛的玩笑,咱那儿是二楼!”天亮听到萧飞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肯定是酒精上脑,喝傻了。
正在这时,三人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咳嗽声,声音低沉很显然这个男人已经上了年纪,最起码肯定比萧飞他们年纪大。
宿管室的大爷难得破天荒地去了一趟饭馆,但去老秋那里的时候已然人满为患。心里不停地谴责这些学生们没一点儿学生的样子,同时转身去了老秋饭馆旁边大勇的饭馆。兄弟两的饭馆紧挨着,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往往都是老秋饭馆里的人满得没地儿了,人们才会去大勇的饭馆。

在饭馆里喝了几杯之后,有些微醉的宿管室大爷便意欲离开饭馆回宿舍里去。但走到一半的时候,酒精走肾。幸得离得厕所不远,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厕所跑来。
刚进厕所的时候,三个蹲在便池上的年轻人把老头吓了一跳,站在门口探着脑袋看了半天确定是三个人的时候,才有些不满地絮叨着走了进去。
虽然说宿管室大爷每天阅人无数,但对于这三个学生,他还是有着很清晰的印象。
“你们三个又逃课了?”老头说道。
“我这哥们儿病了,我们想进去,但又在外面呆得晚了。”萧飞指着蹲在最墙角的彭杰说道。
“病了?我看你们是懒病犯了吧。”老头看了看彭杰,后者或许是因为酒劲上头,此时正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病了还能抽烟?”老头又看了看三个人手里夹着的烟说道。
“甭提了,进不了宿舍,回不了教室。我们三个在这儿冻了快一个小时了,这里面又臊又臭的”边说,萧飞边用手在鼻子面前挥赶着,一副被熏得极度无奈的表情。
“你们的假条呢?”老头小解完,收拾好,站在原地说道。
“人家那儿没给开,快下班了。给开了点儿药,吃了以后就把我们给送出来了。但这药好像过了期了,你看,这孩子现在这表情,越来越厉害了。”萧飞说着,示意让老头又看了看彭杰。
天亮蹲在中间不说话,而彭杰索性就将伪装进行到底,咧着嘴皱着眉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没有假条可不能让你们进去。”老头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厕所。
说时迟那时快,萧飞提起裤子直接追了上去。
“大爷,大爷,我的亲大爷。这事儿就咱们四个知道,您不说,我们不说,谁又知道啊。你看他现在病的这个样子,现在医务室又关着门,厕所这四处漏风,再来个风寒什么的。到时候病情严重,出个一好二歹的,我们跑不了。您老这也是属于见死不救啊。”萧飞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死死地拉着老头的衣角,而另一只手则提着裤子。
老头看着彭杰蹲在墙角,满脸病容不像是装出来的。又转念想了想萧飞的话,如果当初自己没来的话,那么什么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但可气的是现在自己来了,如果真有个什么的话,那自己这一把年纪真就要交待到自己手里了。
“回到宿舍不许出声,不许乱跑!”老头说完,又看了看后面的两个人,既而上下打量了一番萧飞后,皱着眉头说道“把裤子系好!”
一行三人紧跟在老头身后,作贼一般还算安全地回到了宿舍里。
进了宿舍关上门,三个人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回个宿舍都费这么大劲。”此时已经酒醒的萧飞躺在床上,枕着双手。
“不管怎么说,回到屋里就好了。”天亮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起身碰了碰上铺彭杰悬在床边的胳膊,“对了,您老的病好些了吗?”
“病着呢,别理我。”彭杰懒洋洋地回答道。
“瞧你那揍性!”天亮乐着说道,“不过,今儿你算是大功臣,改日兄弟们为此专门请你喝一顿。”
“免了吧!喝不下了。”彭杰说道。
“不过,你小子刚才是怎么装出来的,那样子真像病了一样。”看到天亮和彭杰在那儿说话,萧飞也好奇地参与进来。
“什么病了一样,那会儿他妹的困死我了。酒精上脑,那老头子再多墨迹一会儿,我估计就在厕所里睡过去了。”彭杰说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瞧你那点儿出息!”下铺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短暂的喧闹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慢慢地,三个人相继睡去,宿舍的其他人什么时候回来,他们都不记得。
而天亮那原本记得要说出的话,随着酒劲的慢慢褪去也慢慢被淡忘在脑海里。
后来的一段日子,生活出奇地平淡。萧飞和林雅洁之间再没有了书信往来,甚至是擦肩而过的一个互相对视,眼神中也满是平淡和陌生。似乎两个人的生活从来没有交集过,似乎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这梦作得有点儿长,在冬天漫长的睡梦中不断延续着。而又随着春天的渐渐到来,这梦开始渐渐苏醒。
当外面的冬雪慢慢化为春雨,当那些死寂的枯黄隐隐有了一丝嫩绿的时候。萧飞站在宿舍的门口,在他的身边站着天亮和彭杰。三个人一如冬天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那样,抬头仰望着天空,长长地出了口气。
春天,来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