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砖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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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建业-----回家吃饭了!”一阵呼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父亲站在桥头,嗓音浑厚。丁家集村后的田野特别空旷,高声呼唤时声音传的很远很远,孩子们在田野里玩耍常常忘记了饭时,父母们就会站在桥头高声呼唤,每当这时孩子们就像归巢的小鸟一样纷纷回家。
建业下了大堤,走上了通往丁家集的路,路的左边种满了小麦,再有一个月就快收割了。右边则全是棉花,小小的棉苗刚刚长出八九片叶子,风吹来时显得很柔弱,但建业知道到九月底棉花收获时这里将会是一片白花花的世界。
河上的石桥也不知有多少年了,乌青的条石,表面被磨地光滑发亮,桥洞是一个大弓形,弓形的两端还各有一个圆形通道。过了杨树林就能看见自己的家了,一前一后两个院子。后面新建的院子就是自己的新房,正屋是四间红砖瓦房,通身的红砖全顶的红瓦,立在一片土坯房中间,就像鹤立鸡群。东面还有三间侧屋,也是红砖红瓦,最南面的一间就是进入院子里的通道,装着朱红的大铁门,铁门的正上方的墙面磨的平整光洁中央镶着一副二龙戏珠的红色木雕。
前院的院子明显要比后院长了很多,正屋只有三间,虽是土坯房但墙底部半人多高却是有方形石块砌成,房顶也不是其他人家用的那种宽大扁平的大瓦,而是一种清灰色的弓形状小瓦。正屋前面,门的旁边长着一棵繁茂的石榴树。西面还有四间西屋,东面却只是一人多高的院墙,墙中间孤零零一个门楼,装着两扇木门。南墙却很高,用油毡就着南墙搭了一排很宽的棚子。棚子里摆放着各种木料,有各种厚度的板料,各种尺寸的方形长条。墙跟架子上摆放着各种木工用的工具,有各种型号的斧子,锯子,凿子,刨子,还有大小不同的折尺卷尺,拉线的墨斗。油漆用的大大小小的刷子,白色的腻子,各色的油漆。还有各种尺寸的铁钉,折页等等。还摆放着各种成品,半成品的衣柜,厨柜,桌椅,木床等等。
建业爹的木工手艺是祖传的,一辈传一辈也不知传了多少辈了,建业对此却没兴趣,建业爹只好收了本家的两个后生做徒弟。丁家集的木料资源丰富,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利民河旁,大堤之上都长着各种的树木。材质也很好,木质坚硬的槐树,榆树被用来开成方形的条材;木质稍软的梧桐,杨树被用来开成厚度不同的板料。
西屋的第一间就是厨房,房顶的后脊上高耸着一个四方的烟筒,还在冒着缕缕的余烟。天气好时父母总是把饭桌摆在院子里,一家三口围桌而坐,父母对他这个独子格外疼爱,好吃的总是给他留着。今天的饭很平常,就是他们最常吃的手擀面条,建业娘最拿手的。还炒了一大盘自己种的豆角,还有一个小盘,里面盛放着自家腌制的豆瓣酱,里面放了葱花,加了小磨香油,香飘四溢。
建业刚坐下,母亲就把盛好的面给他端了出来,那炒豆角里有少许的肉片,都挑了出来放在了他碗里,建业却挑了两块最大的瘦肉,用筷子夹着直接送到了母亲的嘴里。此时的母亲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
建业爹看着娘俩说:“这都快结婚的人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惯着了。现在这肉也不是什嘛稀罕东西了,想吃明个去集市上割几斤,包顿饺子!”
建业娘点头应和着。
吃了几口饭建业爹又接着说:“这几年变化多大啊!前几年还有人挨饿,土地承包后家家有了余粮,每个村都出了万元户,------咱家就是丁家集第一个万元户!只是咱们给建业提亲,盖新房花去了大半,现在咱又不是万元户了。话又说回来了,爹攒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都花在你身上爹也愿意!”
这几句话说得建业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说不出话来,只好一口接一口地吃起面来,一个不小心给呛了一下,眼泪全流了出来,满脸都是。建业娘忙拿了毛巾帮他擦了,对建业爹说道:“一到吃饭你这嘴就把不住门,叨叨个没完,让不让人吃饭了?”
爷俩听了都笑了起来,建业爹忙说:“吃饭,吃饭,吃完再说!”
一家人吃完了饭,建业娘也把厨房收拾利索了。仨人坐在院里晒太阳,阳光很柔和,照在身上暖阳阳的很舒服。建业娘又把那抐了一半的鞋底儿拿了出来接着抐。
虽然现在集市上能买到各式的布鞋,棉鞋,但建业娘在空闲时还是要为家人做上几双鞋。那抐鞋底儿的线很粗,那钢针穿线的孔却很小,所以换线是非常费事的,很累眼睛。这时候眼神好的孩子都会过来帮大人把线穿好。
建业娘高兴地看着儿子把线换好,接了过来,一针针抐了起来。那鞋底儿很厚,每一针都不容易,都很费事。但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建业见时机到了,便把马莲让带的话给爹娘说了,俩人听了也是吃了一惊。建业爹沉默了一会说:“这王桂娥做什嘛事情总爱出个风头嘞,她年青那会,公社里要排演白蛇转,她怀有身孕还非得要演那白素贞,领导们不同意,她是死缠烂打非演不可,只好由她。后来连演了几场,孩子也流产了她也差点没了命。现如今这个岁数了,连闺女出个嫁她也想显摆一下子!”
“关键是咱们钱不够啊,那拖拉机也太贵了点,你说咋办呢?”建业娘有点着急了。
“你马上去准备一份厚礼,让媒人给送过去,让她转告马家,咱们的意思是先把婚结了,婚后三年内一定给孩子买拖拉机。”
建业娘急急忙忙地去了,爷俩也来到南墙的棚下忙了起来。
在村子中间,在那条贯穿丁家集南北的大道边,有一眼大深井,那园形的井口,直径足有三四米,据村里老人说早些年附近好几个村的人家都靠这口井吃水,井水很清很凉,细品起来还有一丝甘甜。现在家家打了压力井,这口井失去了作用,大家却也不忍心废弃,为了安全围着井口,用石块砌了一米多高的围墙。后来又在上面盖了长石板封了口,保存了起来。井的前面有三间房,早些年是村里的供销社,现在分给了老丁家的一户人家,成了村里的小卖铺,卖些老百姓的日常用品,油盐酱醋等等。
小卖铺前面是一片不小的空地,四周散落着几棵粗大的梨树。梨树下有园形石桌,石桌四周围着一圈石墩。
村里有时开个会,搞个活动就会选择这儿。平日里闲下来时,特别是傍晚大家收工后,常会来到这里坐坐聊聊天。
干起活来时间过的格外快。眼看一下午就要过去了,那媒人带着厚礼去了马家后,到现在竟然没个回信。建业爹有些不安。收了工,抽着烟卷来到小卖铺前散散心。
没想到这里竟聚集了好多人,很是热闹。
来到这儿的人分为三堆,一堆是孩子,孩子们来到这里常常是三五成群地做着各种游戏,打打闹闹,大呼小叫,不时地会有挨了揍,哭着鼻子来到大人这告状的小孩。
一堆是妇女,她们常常会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议论着一些生活琐事。张家长李家短王家出了个马虎眼,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会被她们一个个的品头论足。
一堆是男人们,他们大都抽着烟卷,聚在一起聊的都是正事,国家的政策,
种田的技术,或是什么地方又发生了大事件等等。
大家正聊着,看见从大道上走来一个外地人,还背着一个大包。只见他穿着西服,打着领带,那西服敞开着,领带在外面随风飘飘着。个头不高,操着粤语口音,来到众人面前,满脸陪笑,一圈人都给问了好,给妇女小孩发了糖,给男人们发了纸烟。
大家都是好奇,聚了过来,妇女们看了他这身打扮,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上衣褂子,前面开这么大口子,不挡风哩!”
“脖子上系个布带带,干活不方便哩!”
一个年青小媳妇接着说:“打起架来容易吃亏哩,这被人一把拽住了,还不给勒个半死!”大伙听了都笑了起来了。
没想到那外地人听了更是笑的厉害,半天才止住笑。只见他卸下背包,打开看时里面竟然全是电子表。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带来了最新款式的电子表,现在最流行的电子表,城里人都带这个,价格非常便宜,只有五块钱。大家快来看一看瞧一瞧!”他把包放在石桌上,拿出几块表来递给大伙观看。
这样没有表针的表,大家都感到新鲜,价格还这么低,妇女和孩子们都动了心。
“关键这手表还防水,带着轻便,我从南方批了好几百只,来到咱们这没几天,这不就快卖光了,就在前面村,一下卖了四五十个!”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宣传着。
渐渐地有人掏钱卖了,一会时间竟也卖了二十多块,但都是妇女和孩子,男人们看了看却是没人买。
那外地人拿了一块递到建业爹手里,
“大叔,你看这表数字的,多方便,几点几分一目了然!”
“你这表轻漂漂的,不实在哩,怕是用不太久哩!”建业爹说。
“这表寿命是比不上机械表,但是它价格便宜,坏了可以再换块新的!”
“好不容易造块表,用不多长时间就报废扔了,岂不是浪费,还是我那块机械表好用了多少年了,还好好的!”建业爹回答说。
那外地人竟一时无语,见难以沟通。又把目标转移到妇女和孩子们身上。
又卖了几块,见再没人肯买了,他便收了摊儿,又朝大家打了一圈招呼,背着包大步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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