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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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狂风乍起,烟尘飞扬,确有平沙莽莽黄入天之感。道路两旁的树木被天威逼得佝偻着腰,无力地摇摆,似乎马上就会折断。天地一片萧杀冷肃,寂静无声,以至于路旁一座小客栈的瓦檐被掀飞落地,碎裂声都清脆可闻。
“该死,好大的风!”客栈掌柜匆匆忙忙地跑到一楼,使劲拉了半天门,却只勉强拉开了一丝缝隙,黄沙扑面而来,眼睛里顿时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逼得他连忙松开手,门“砰”地一声又合上了。
掌柜不由满心担忧,只能暗暗祈祷自己的客栈能稍微坚强一些,挺过这疯狂的风沙。
客栈里只有两个小伙计,其中一个看起来无比机灵的赶忙凑上来,安慰道:“王叔,天威不可犯啊,兴许……要下暴雨了?”
掌柜皱了皱眉:“不太像啊,若是沙暴的话,倒也罢了,若是下雨的前兆……老天,这么狂的风,这该是怎样的暴雨啊!”只得转头对屋角里一个似乎压根不存在的人苦笑道:“客官,看来您今天是走不了啦!”
“无妨,我也无甚急事,”一个清朗的声音淡淡回答。那人抬起了头,摇曳的烛光下,倒也可以看出这是一位俊秀的青衣少年,只是略显安静文弱。
他有着黑色长发,黑色眼眸,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就仿若夜空一般深邃浩瀚,又像大海般广阔无垠,却平静得波澜不惊。
乍一看,这少年像是一位文弱书生,但细细观察,他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度。只因他明明只有十四五岁,那份平静却仿若一个看破世间沧桑的老者,睿智达观,不为凡尘虚妄所惑,哪有半点少年人的浮躁?
“罢了,这年头天灾人祸不计其数,客官若是在此耽搁了些时日,这饭钱便免了,”掌柜淳朴地笑笑。
“您开店也不容易,”少年摇了摇头,恰到好处地笑了笑,看起来随和而亲切。
“既然暂时也走不了了,咱们聊聊天吧,客官,你叫什么名字?嘿,我叫龙旭,”那个机灵的小伙计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往少年面前一坐。
“我叫秋元,”少年似乎恍惚了一下,才如此说道,怔怔地望着摇曳的烛火,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怅然。
其实……自己叫黎叶啊,可是这个名字因那场决斗怕是很久都不能再说出口了……
小伙计龙旭谈兴正高,便要再说,突然听到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另一个眉清目秀的伙计便急匆匆地跑到门前,使劲拉开了门,只见几个身披大斗篷的神秘人物沉默地走进了客栈。
总共五个人,进了门后便脱下斗篷,到一边抖了抖沙尘,黎叶随意一看,只见这五人虽然形容疲惫,风尘仆仆,但却有一种大家族天生的高贵气质。
为首的一位少年一身黑衣,看来也是十四五岁,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端的是俊俏非凡,眼神锐利,气质凛然,便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正待试刃天下,虽然冷酷了些,却足以让很多少女芳心暗许了。
身后跟的大概是四个侍从,但脚步稳健沉凝,一看便知身手不错,而且甚是忠诚,紧随少年,时刻警惕着周围。
那位冷峻少年打量了一下屋内环境,便一言不发地走向角落,忽然发现角落里还有黎叶,微微愣了一下,坐在了另一张木桌边。
身后四人随之坐下,有些警戒地看了一眼黎叶,均有些奇怪这种偏僻荒凉之地居然会出现一位文弱少年,但这四人也不想主动挑事,只是有一个人喊了一声:“来几坛烈酒!”
“好咧,”小伙计龙旭去后院拿了三坛红尘酒,摆在桌上,笑道:“这可是我们这里最烈的酒,之前有一个大汉喝了五碗便倒了,客官有没有兴趣试试酒量?不过只有这三坛了。”
“呵,”四个侍从都毫不在意地笑笑,看向冷峻少年。那少年头都没抬,淡淡道:“我不喝,你们随意。”
龙旭又端了几盘下酒菜上来,招呼黎叶道:“嘿,反正没事干,咱们坐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岂不很好?”黎叶对龙旭的自来熟感到非常无奈,随便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安静得仿若不存在。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龙旭又很热情地问冷峻少年。那少年似乎也有点无奈,但语气依旧冷漠:“冷尘玉。”
四个侍从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看在场的几个人对这个名字都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又松了口气,这偏僻之地想来也不应该有人认识少爷,或许是自己等人太过谨慎了。
黎叶的确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却知道天阑国冷家。天阑国是大陆四国之一,作为天阑国顶尖大势力,冷家是有着一位神元境强者坐镇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隐藏的实力。
神元强者,在九夜大陆上便是无敌的存在。整个大陆,恐怕只有十几个这样的强者。有神元境坐镇的势力,无一不站在金字塔顶端。
只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黎叶不觉得自己和冷家的少爷会有什么交集,所以神情始终淡然。

龙旭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敬畏什么,依然兴致勃勃地道:“兄弟我给你说,别看咱们这小地方偏远,当年可也来过大人物的!恩……就是许明昆大人,可是咱天阑国十大天阑卫之一呐,不过当时他来的时候咱还不知道他身份。”
“哦?”四位侍从这下略来了点兴趣。有一人问道:“许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呃……那个,他来是为了……”龙旭陷入了苦恼,该死,怎么一年过去自己什么都记不到了,这下完蛋了。
好在掌柜走过来给他解了围:“小旭别乱说!许大人只是顺路要了坛酒,大人当初好像是要去神冰原。”
“神冰原?”四人面面相觑,目光中均有一分畏惧。一直安静的黎叶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异彩,神冰原……可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啊。
“一年前我天阑国唯一的公主突破高境,许大人应该是想去神冰原找寻一些异宝珍品给月梨公主当贺礼,”掌柜解释道。
“掌柜的见识不凡,看来当年也不是普通人啊,”一个侍从笑道。冷尘玉抬头看了一眼掌柜,道:“中境修为……你参过军?”
“嗯,十多年前天阑国和九星国关系紧张,然后就到处征兵,我当时还在地里帮父亲插秧呢,”掌柜的早就看出这五人的不凡,有些拘束地道。
虽然他有中境的修为,可是对方那位少年能一眼看出,说明对方实力远高于他,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足以说明对方身份的不凡。
九夜大陆修为共分了六个境界,初境、中境、高境、神宗、神宇、神元,每一境界又有九段,中境修为虽然不差,但在高手面前完全不够看。只有到高境,才能勉强称为高手。
“有这实力,又何苦在这偏僻地带开一家小客栈?”有一位侍从叹道。掌柜神情有些黯然:“这就是我的家乡啊,当年沦为战场,我连亲人都没有接出来,后来发现人都死了,只有这两个孩子流浪在外。我也没什么心思建功立业,战争结束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俩,就开个小客栈随随便便过下去吧。”
众人皆默然,十多年前的战争实在太遥远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个小客栈的故事只不过是战争后一个微不足道的缩影。
冷尘玉突然开口道:“这十块金晶你们拿着吧。”他的右手在左手戒指上微微一摩挲,十块金光灿灿的晶石便突兀地出现在手中。
看到掌柜惊诧的神情,四个侍从苦笑无语,自家少爷天赋绝顶,就是有些过于单纯,这么直白地表现出自己有大陆少见的空间戒指,不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身份不简单吗,啥时候少爷能多一点心眼?嗯,日后回去了一定要报告家主,不能让少爷老是静坐修炼,不然再这么不通人情世故,实在是让人好无奈。
“啊,这……”掌柜有些不敢去接。冷尘玉往他手里一塞,依旧冷冰冰地道:“反正我给你了,你不想要就扔了吧。”
四个侍从一脸尴尬,就连黎叶都有点无语,不过却莫名对这位冷家少爷多了几分欣赏,大家族中这种单纯善良的人可谓是极少见了。虽然冷尘玉表达善意的方式让人无语,但是毕竟也表现出了他纯粹的本性。
“呃……”掌柜苦笑无言,要知道他在这偏僻地带经营一年都未必能挣到一块金晶,而十块……这后半辈子恐怕都生活无忧了。对于一个平常只数着有多少颗白晶的人来说,能挣到红晶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金晶实在好遥远……
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在天际蜿蜒而过,一声惊天的轰鸣突兀响起,不久噼里啪啦的大雨便落了下来,仿佛神明发怒,定要将这浑浊的天地冲刷个干净。极目远眺,豆大的雨水连绵不绝,白茫茫一片。
“竟然真的是暴雨……”龙旭有些出神。掌柜无奈道:“看来咱们这小客栈是在劫难逃了。”
“哈,王叔要有信心嘛!”龙旭毫不担忧,没心没肺地道。“你呀,”掌柜虽无奈,但明显拿他没办法,只能叹一口气。
这时冷尘玉的四位侍从也将三坛烈酒瓜分完毕,其中一人抹了抹嘴角,道:“掌柜的,你们这儿哪里是房间?”
“哦,在二楼,小旭你去带路,就东边那五间房,”掌柜吩咐道。“不用,我们只要两间,”一个侍从道。
“两间?哦,好吧,”掌柜一怔,但也没多想,龙旭更是不会去思考什么,灿烂笑道:“各位跟我来吧!”当先迈着轻快的步子上了木梯,另一个小伙计则去收拾碗筷。
黎叶跟着几人一并上了二楼,也没怎么挑选,径自走入正对楼梯的一个房间,余光看到冷尘玉和一位侍从走入一间房间,另三位侍从走进隔壁的房间,眉宇间隐隐泛着担忧和警戒。
虽然不明白冷家这一行人为何时刻这么谨慎,但黎叶也莫名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心里不由微微一沉,感觉这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似乎不会这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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