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怎样
不亲近的人聊天，晒幸福是件很危险的事，不屑、嫉妒，真心祝福的少之又少，但暴露痛苦就要融洽得多，本着同情弱者的天性，大家多少会对你和善些。齐周然三言两语带过小时候受到的体罚，林主任谈及远在异国的儿子，最后谈起知青年代为上大学遭受的苦难，其实都是功成名就后不痛不痒的牢骚。
比起客套的说辞，她年近半百的辅导老师显然更加一语中的，毕业散伙饭时，他曾说过很庆幸自己并不如意的前半生，因为那么些年的不如意，没有把舒适当成理所应当，一直想要寻找出路，一直不断往上走，所以才有现在的成就，但是反过来，他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告诫我们，也不过是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生活无忧的结果，如果没有现在这个状态，他可能也不会达到这个高度，面对我们云淡风轻说那是个庆幸。
该来的终于来了。沈知和金敏敏站在副总办公室，看着他处理完一个又一个文件，两人很有默契地沉默不语。中途有人敲门而入，瞥见她俩站在一旁，随即愣了一下，然后装作无事般匆匆离场。
沈知穿着六公分的鞋子站在那里，看着指针从两点慢慢移动到半点，她平时并不常穿高跟鞋，不想今天像被家长责罚似的罚站，细细想来，这种情形还是二十多年前，试着挪下右脚，活动有些发酸的脚踝。终于，齐周然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声色清冷地发问；“今天的事情谁能解释一下？”
齐老爷子成家早，齐周然作为大院孩子的老大，很得家长们的器重，金敏敏从小崇拜他，却也打心底怕他。待会什么结果，谁都不知道，可这事她也有责任，如果把锅甩给别人，她心里过意不去，更担心周然哥不认可。
纠结中，旁边柔柔弱弱的身影已然回答，“昨天是我疏忽，我应该更加仔细”。如果她处理地更加妥帖些，也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她应该稍稍提醒下或者直接把文件交给他。
但现在说这些，好像都晚了。
齐周然目光如炬，好似要把她看穿，那眼神对视太过费力，沈知索性低头不看他。不痛不痒训完金敏敏，整间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
室内太过诡异。因为没有底气，沈知一直低头凝视自己的脚尖，齐周然怎么来到跟前，她全然没有感觉。因为距离太近，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但他好似并不打算让她轻易逃脱，便步步紧逼，直至退无可退。
沈知紧贴办公室门口，齐周然靠得过近，她甚至都能闻到他口里的茉莉花茶的清香，“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毫无预兆，他转移话题。
齐周然剑眉星眼，眼瞳幽深，这种男人，只要他想，总能让你不自觉地沉沦，沈知有一瞬的走神，“不知齐总说得哪一位？”
“今天这个外加相亲的那个，怎么样，一起说说？”
沈知知道他的意思，却也不打算违心评价，“都还不错。”
齐周然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有兴趣，忽然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询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说这话时，甚至顺势将她耳边散落的碎发轻轻拂过。
后背密密麻麻泛起鸡皮疙瘩，沈知呼吸滞了滞，齐周然就那么定定看着她，对她的彷徨全然无视。如果说刚刚她存心唱反调，那是因为笃定齐周然不敢在公司对她怎样，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有些怀疑对这人的基本判断。
沈知的运气一直不错，紧张时刻多数会出现转机，这次好像也不差。
程晓佳拿着报表进来时，因为早已听见声响，她已然逃至安全位置，为避免尴尬，她尽量粉饰，“我先回去整理资料”。走出办公室，她才发现自己手心泛起层层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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